“姐夫，彭大哥，現在有兩個問題，需要你們來幫我確定。”
三人站在遠處的夜色中，張青山和彭鵬吸著煙，秦芳一臉肅穆，語氣中都帶著幾分職業性的冷靜。
“嗯！你。”
“第一，李營長傷口里的子彈頭已經打到骨頭上，雖然當時肯定有醫護兵給他做過一些處理，但因為這幾天沒有再進行治療，導致他現在的傷勢很嚴重……”到這兒，秦芳抬頭看了眼他倆，繼續：“如果再不趕緊給他動手術，恐怕不僅他的這條腿保不住，還會有性命之憂。”
張青山吐出口煙霧，眉頭微皺的：“那就抓緊時間，趕緊給他動手術。”
完，見秦芳低著頭沒接話，張青山意識到可能有別的大麻煩，只得問道：“怎么，有麻煩？”
“嗯！這就是我的第一個大問題所在：我們沒有麻藥。”
想想，確實，當初央金蘭澤和洛桑給張青山他們準備的藥品，都是一些針對水草地的情況來配的，誰能想到，需要動手術的麻藥了？畢竟，人都不敢進水草地，水草地里又沒有什么懸崖峭壁，又怎么可能需要動手術？
對于這個問題，張青山也是沒有辦法，只好看向身邊的彭鵬。
彭鵬猛吸了一口煙，在煙霧緩緩吐出中，低沉的：“這個問題你們不用擔心，等下我去跟營長，相信以營長的毅力，應該能應付。”
“第二個問題是，彭大哥，你們這里有沒有醫生？”
“沒有，都是戰士。唯一的一個醫護兵也在幾天前犧牲了。”彭鵬搖搖頭，回答完后，好像才醒悟過來，有些驚詫的看著秦芳，反問道：“秦芳同志，你的意思是……”
“不好意思，我只是個護士，不是醫生，不會動手術。”
“嘖！”彭鵬砸吧了一下嘴，這個問題確實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不過，張青山卻不這么看，琢磨了一下后，看著秦芳，問道：“芳，你給別人動過手術沒有？”
“沒有。”
“那你在手術臺邊幫過忙嗎？還有，你怕血嗎？”
“我幫過幾次忙，一開始是有點害怕，不過，次數一多就不怕了。”
“那就好。”張青山一臉肅穆，語氣中也帶著幾分不容置疑之意的：“咱們這些人都是戰士，打仗犧牲都敢拼命，可要是到手術，也就只有你最在行了……”
秦芳畢竟是護士，沒有當過主刀醫生，這陡然聽見要自己上手術臺，心里就慌亂了，趕緊打斷張青山的話：“可是，姐夫，我沒有給別人動過手術，這要突然上臺動手術，會出大問題的。”
“不就是取個子彈，能有什么大問題？”張青山瞪大眼睛看著秦芳，道：“再了，李營長都這樣了，拖是拖不下去了，這里的幾十號人又沒有一個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芳，就你了……你別話，聽我，你也不必有什么心里包袱，的難聽點的，都這樣了，大不了死馬當活馬醫。”
“不是！姐夫，情況比你想的要糟糕的多。”芳也急了，一等張青山完，趕緊解釋：“如果僅僅是取顆子彈，我還有膽子試試，可問題是，剛才我檢查了李營長的傷勢，發現他傷口周圍有些地方已經發炎，甚至是腐爛，所以，就算取出子彈，還得給他去掉那些腐肉，這……這……我真的不敢動手。”
張青山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旁的彭鵬卻插嘴道：“好了，芳同志，就按老張的辦吧。就像老張的那樣，都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到這兒，見秦芳來著急的神色，他卻笑著安慰道：“你別這么著急，也別這么看自己，只要盡力就好。到時候，就算有什么事，大家也不會怪你……好了，你和老張先在這里商量一下明天動手術的事，我去跟營長。”
張青山卻一把拉住他，道：“算了，老彭，還是我去吧。”
彭鵬一楞，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好。我們營長脾氣倔，又愛面子……我去勸，還真不如你去。”
‘脾氣倔，愛面子’張青山記住了這六個字，微笑的來到正在跟周寶玉交談的李雪山面前。
“李大哥，我想請教一下，現在咱們有多少人？他們都是你們營的嗎？”
“我每天都會讓彭統計了一下人數，怕的就是有人掉隊……到現在為止，這支隊伍里總共有四十三人，其中輕傷九人，重傷就我一個。不過，有一多半都是一直跟著我的……”他的有些顛三倒四，可見他內心的激動有多強烈，心思根就不在這上面。他掃了眼張青山來的方向后，看著張青山，略帶期望的聲問道：“你們商量的怎么樣？什么時候動手術？需要我怎么配合……有什么事，你只管。”
自己都還沒想好怎么開這個口了，沒想到李雪峰就主動追問了，可見，他也是條好漢，慣于長痛不如短痛的個性，對于自己的這個傷也是深惡痛絕。不過也好，既然問出來了，那干脆就直。
于是，張青山把先前三人商量的事一股腦的吐了出來。
果不其然，李雪山是條好漢，聽完這事后哈哈大笑的：“張，你去告訴那姑娘，我李雪山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回了，豈會怕刮骨割肉？你讓她只管放心，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到時候，想怎么來就怎么來。”
張青山最佩服這等好漢，見他的如此豪氣干云，心里也很是敬佩，不過還是得問一句：“可是，李大哥，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你看？”
“沒經驗怎么了？誰從娘胎里出來就有經驗了？都還不是練的。你去跟姑娘，我老李就當她的第一個手術病人，讓她只管動刀，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老李也不會怪她。”
“好！李大哥果然是條漢子。”張青山一拍大腿，對李雪山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我這就去跟她，也讓她知道知道，咱們紅軍隊伍里，有的是李大哥這樣的英雄好漢。”
隨后，張青山來到秦芳二人身邊，把李雪山的話一，那就只有商量該怎么動這個手術的事了。張青山還好點，畢竟有過兩次鬼門關前炫耀的經歷，多少可以從病人的角度出發，提出點意見，但彭鵬就完沒有插嘴的資格了，最多就是因為他和李雪峰熟悉，從李雪峰的角度上提出點意見。當然，兩人最多的還是在給秦芳加油打氣。
但更多的是秦芳的發言，主要是根據以往所見所聞提出意見……雖這個手術不傷及五臟六腑，對于經驗豐富的主刀醫生來不算大，可對于從沒動過刀的秦芳來，就如同是在進行生死考驗一般，要不是張青山和彭鵬時不時給她加油打氣，她很可能連商量的勇氣都沒有，可想而知，此時的她，內心有多激蕩。
“香！真的太香了……”
“好久沒吃到這么香的飯了……”
“別擠！都別擠！亂哄哄地像什么話？咱們是軍人……先好了，糧食不多，都節約點，每人一碗……”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激動生，張青山一眼看去，原來是開飯了。幾天沒吃到一口飯的戰士們，此時爆發出了對于飯的極大熱情，亂哄哄一片，熱熱鬧鬧一片，卻充滿了朝氣和歡快。
商量的差不多的三人一見這情況，都笑了。
“我這肚子確實也有點餓了。走，我們三個也去嘗嘗。”
走到熱鬧的打飯處，卻見周平煞有其事的在身上圍了個不知從哪找來的破圍巾，揮舞著長勺子，邊給別人打飯邊大聲叫著：“一人一碗飯，一碗湯菜，吃飽睡覺，膘肥體壯……”
彭鵬和秦芳立馬就笑了，張青山也笑了，只是，他的眼神里卻流露出幾分懷念：當初，炊事班班長老王不就是愛在開飯時喊一些怪話，尤其是那句“開飯咯~！”，曲調悠長，耐人尋味，怎么聽怎么像是在喂豬。可惜，如今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
在其旁邊，還有個微胖的中年人，耳朵上夾著根煙，正樂呵呵地給同志們舀菜，邊舀菜邊笑著：“今天這菜有油水，吃起來特別香，同志們可要多吃點……”
他身前有兩口鍋，那口大鍋里是野菜湯，可那口缺了一角的鍋子里卻熬著魚肉湯和一些野菜。
只見一個同志拿著個破口的碗來到他身前，他低著頭，習慣性的舀起一勺野菜湯，抬頭正要舀進對方的碗里。
突然！
他縮回了勺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打趣道：“你這家伙，今天下午左手還有繃帶吊著，怎么，到了現在就好了？你這是在哪遇到的神仙，跟我老王好好，我也想去請教一下神仙，有沒有什么減肥的方法，把老王我的這身肥肉減減。”
“老王，我這左手都好了，你還計較那么多做什么？快點，給我舀一勺子帶油星的野菜湯，我好吃個飽。”
“吃個屁！”老王一把將鍋里的魚肉湯舀了一瓢，遞過去：“要吃就吃這個。每人一塊魚肉，一瓢湯菜，這可是大補哦~！”
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照顧傷員的菜。而那個戰士顯然不想自己搞特殊化，所以才會如此。
張青山面色平靜，心里卻感動著，正要繼續看下去，卻見周寶玉端著兩個大碗，每個碗上都放著兩塊魚肉和大量的野菜。
張青山一開始也沒在意，可見周寶玉抬頭看過來一眼后，猛地低頭想從別處繞過去，這下，就引起了張青山的注意。稍稍一想，再看看他那兩碗飯菜，張青山就明白周寶玉為什么如此躲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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