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又到了一家玉器店,記得司馬男兒帶玉,還玉有幾德也忘了,就記得當時田子與司馬一唱一和什么‘溫潤而澤是謂仁,廉而不劌是謂義,垂而如墜是謂禮,質地明晰是謂信’其余記不清了,反正就是給大哥買塊玉佩就對了,買了兩塊玉佩一塊送大哥一塊留下自己戴。
這三樣買完除了要給大哥的千錢也就所剩無幾了,轉身便走,不想幾名娘子相攜而來,這幾個娘樣貌都不錯,雙十年華,此刻她們要進,安平要出,躲閃不及,與其中一位娘子撞了個滿懷,安平連忙閃開,娘子也轉過身,正要大罵這人走路怎么不長眼睛卻在看到眼前人腰間一柄環首刀后噤聲,待抬頭時卻發現是一為身穿戎裝的俏后生,愣了一下,口氣柔媚的脫口而出:喲,好俊的軍爺!
這樣的邂逅要換成往日安平自當與這些如花少女好好攀談,問問芳齡幾何是否婚配,可今日實在是歸家心切,只了句孟浪便到馬樁前解韁。
少女們見年少軍爺如此不解風情在邊上嘰嘰喳喳個沒完,待看到他手中的那匹花布這才知道年少俊朗的軍爺原來已有了心上人,不然買花布作甚?一個個心中惋惜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有這般福分。
少女們的交談盡落安平耳中,心中感慨著世道如此,人情之常,記得當年潦倒,初入盧龍時莫是這些個雙十年華的少女避之唯恐不及,就是上了歲數的大娘婆子也都是皺著眉頭如避瘟疫。碰上那厲害一些的婦人,惡言粗語便破空而出,那時候人窮志短,碰到這樣的事情都是快速離去急忙躲避的,被罵也不敢頂嘴,可就是這樣,還是會被揍,時至今日都不知這些個無妄之災因何而來!
可如今就是換了身行頭,前后的差距何止是天地之別?安平一躍上馬,立時惹來一片尖叫驚呼,有位性子婉約家碧玉的姑娘見他如此,捂著眼睛不敢直視,口中更是驚呼:“公子心!”
這一聲宛如出谷的黃鸝,安平見過的女子少,美貌的女子就更少了,唯一讓他驚為天人的便是那鮮卑少女宇文嫣,人美聲音也美,可剛才那一聲卻讓安平驟然回頭,他看到了那驚呼出聲的少女,人長得一般,鼻尖還有些雀斑,可安平心中卻對他生出了莫名的情愫,回頭咧嘴一笑,那娘立時羞赫萬分,臻首低的不能再低。
“叫什么?哪家的姑娘?”
“城北的魚雁,仉家的!”
“仉家的!”這幾句卻非是那羞到無地自容的姑娘而是一旁的閨蜜所言,安平看著他們在那里起哄有的更是嬌笑不止**著那仉家娘。
安平大笑一聲:“我記下了,等我回來!”
驕陽下,一群少女嘰嘰喳喳響起一陣陣的喧囂聲,而一匹快馬則揚長而去,出了盧龍寨。
盧龍塞位于徐無山麓的最東面,坐落于兩山之間。左側是梅山,右側是云山,峻阪縈折,故有九崢之名。
盧龍塞是依山修筑的城池,有三道城墻構成一個“日”字形的防御體系。
外圍主城墻高五丈,寬三丈,長一百丈,由石塊從里到外整體碼堆而成,中心豎有一兩丈高城樓,叫望日樓。在主城墻兩端,依著山勢修建了輔墻,城墻上也各有一樓。
矗立在梅山上的叫梅樓,修建在云山上的叫云樓。
由兩邊輔墻開始,向更遠的山上延伸。大漢國修建了一道大約兩百多里的城墻,用以防止胡族入侵。由主城墻向后一百步,在兩山之間,再筑了一座高大城樓,城墻高寬皆與主城墻一樣,長五十丈。上有一樓名盧龍。兩邊以石墻與主城墻相連。兩側是兩列士兵營房。再往后,相距一百步,就是面對官道的新月樓。這道城墻高四丈,寬兩丈,長八十步,上有一樓叫新月樓。這里兩側都是堆積糧草的庫房,馬棚和治療傷兵的木屋。
安平走了四五個時辰,在太陽落山前終于趕回了那座陌生而又熟悉,已經整整闊別三年的村莊,村子不是很大,只住了三十幾戶百十口人,往常一到天黑村里的孩童都會在村口玩耍,只是今日村口卻沒有一人,唯有的卻是幾只寒鴉正在村頭那顆棗樹下呱呱恬噪。
在棗樹下停馬,樹干上那安平二字已經很難分辨了,記得時候大哥在地里勞作,他每日都會守在村口遠眺著大哥,別人家的孩子都早早下地干活,可他卻成天游手好閑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摸魚打架,從未去幫過大哥,那時候村子里的長輩就安家的二娃子整天游手好閑,以后絕不會有出息,那時候還會頂上兩句,甚至還氣呼呼的回家對大哥,現在想想大哥是真疼自己這個弟弟啊,那張憨厚淳樸的臉上永遠掛著笑意,別聽他們瞎,弟弟以后肯定會出息,會光宗耀祖的。
那時候不懂哥哥的苦,后來嫂子進門,冷言冷語,其實不過是希望他這個當弟弟的能懂點事下地里去幫大哥分擔點農活,可當時咋就有了受盡了委屈懷恨嫂子的想法呢?如今想來自己多不是東西,還好當時沒做啥出格的舉動來只是受不了嫂子的刻薄離家出走,不過也幸虧如此不然以自己那憊懶的性格,再遇上個賢淑的嫂子往后指不定就要混成那游街討飯的乞子了!
他下了馬,挽轡徐行。村里有多窮就算是鮮卑人來了也要繞道走,更何況是他這樣的軍旅?聽著那踏踏踏的馬蹄聲一家家一戶戶都探出了腦袋納悶這是哪來的軍爺要干啥?可畢竟都是些個村婦愚夫,有些個想要出來問問,可看到那環首刀立時便被媳婦拉住了,少惹麻煩等走了去跟里正一聲!
安平就這樣一直來到一間破草房前,門被腐蝕的厲害,是門可稍微用點力氣那門就能報廢,砰砰砰輕輕地敲了敲。
里面傳來一道沙啞粗厚的中年聲音:“誰啊?”
一別三年,再次聽到大哥的聲音安平忍不住熱淚盈眶,心中激動,嘴唇囁嚅了半天:“我!”
“誰?”屋里頭估摸沒聽清,又問了句。
安平張了張嘴,可聲音卻細不可聞:“哥,是我!”
嘩啦,屋里頭傳來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響,然后一道身影流著熱淚,連鞋也沒穿便跑了出來。
后面更有一位年輕婦人,一邊用衣袖擦著眼淚一邊抽泣著:“平弟你可算回來了,都怪嫂子,都怪嫂子當年沒良心,狠心趕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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