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哪受得了趙郡王那般露骨的話,微微低頭,捏著一個栗子聞了聞。
“稱兩斤吧!”
“娘子可是京城人氏?”
裝著栗子,趙有恭隨口問了句,他覺得京城中人大都該認識他趙某人的。這位娘子美貌如花,性格和善,卻不認識他,八成是從外邊剛進京的。
讓趙有恭意外的,女子雖有不解,卻還是笑著回道,“是呢,老板為何如此問?”
“無事,只是經常在這汴河街,卻未曾見娘子路過,眼生的很!”
“原來如此,倒怪不得老板,奴家一直久居家中,很少出門,前些日子家中女使回了老家,這買菜做飯之事,便落在了奴家身上!”
聽著女子的解釋,趙有恭心下有些了然了,原來以前都是女婢出來買菜的。怪不得不認得這位美人,感情是一位深居簡出的家碧玉呢。
“不知娘子芳名為何?”
“奴家,張貞娘”女子未曾多想,便回了一句,可剛完,就愣了下,不對啊,光話了,這栗子早該稱好了。
抬頭細看,那叫張貞娘的女子差點笑出聲,原來那老板擺弄著秤砣,竟是半天不曉得哪里才是二斤。
“你這是”
“娘子莫笑,概因我那老爹抱病在身,今日某家還是第一次出來賣這栗子,一時間搞不明白這秤!”
趙有恭信口胡謅,臉也不紅,再了,此時臉上黑乎乎的,就是紅了也沒人看得出來。阿九拿著鐵勺飛速的攪著,聽自家郡王那張嘴就來的話,她也是欽佩萬分。
張貞娘心中頓時有些別樣的情緒,今日第一次出門買栗子,便碰上一個第一次賣栗子的人,這是不是緣分呢?
放下菜籃,張貞娘伸出皓腕,指了指秤上的星點,“可瞧好了,這里是一斤,這里是二斤一斤十六兩,一格一兩你那爹爹也真是的,第一次出來賣栗子,也不曉得學學這秤!”
“哈,娘子教訓的是,某家謝謝了!”
趙有恭甚是無語,他爹爹可是趙似,哪怕他活著,也不可能知道怎么擺弄秤的。
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稱了兩斤栗子,趙有恭心不收錢,張貞娘卻不由分的留下了二十幾文錢,“你呀,好生留意著,做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莫讓人坑了!”
“哎,娘子慢走!”
張貞娘垮著菜籃輕輕走過,留下一片淡淡的香味兒,看著那道靚影,趙有恭眼神直勾勾的。突然心頭一跳,差點叫出聲,林沖的老婆不就叫張貞娘么,不會真就這么巧吧?
趙有恭呆呆的想著,感覺到有人戳他腰眼,便回頭嘟噥道,“干嘛?”
阿九語不能聲,伸著和不溜秋的手指頭指了指大鐵鍋,原來這一鍋又好了,該弄出鍋了。
主仆二人坐攤位后兩個多時辰,就賣出去兩份炒栗子,其中還是一個自家人,另一個是不認識趙郡王的張貞娘。
哎,自己的名頭有那么唬人么?娘的,要不要發發飆,逼著這幫子人來買呢?
長街盡頭,三兒垮著臉來回跑了好幾趟,謝大胡子不是郡王來汴河街了么,為何跑了好幾趟都沒看到人?
眼瞅著三兒累成了哈巴狗,趙有恭才不懷好意的吆喝道,“三兒,這呢,瞧你什么眼神,大活人你都看不到?”
“”瞧瞧攤位后兩個黑不溜秋的人,三兒差點沒哭出來,倆人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不站臉前仔細瞅,誰能看出來啊。心中腹誹,三兒還是拖著兩條腿朝攤位走去。
“公子,有事呢,的與青紅幫老大雷武見過面了,那子想要跟你談談!”
“談什么談?那混球要么自己滾出汴河街,要么聽咱們的,還敢討價還價,真把開封府當菜市場了?”趙有恭一臉的不屑,只是三兒卻不以為然,如今開封府整一個黑社會總壇,收保護費收的最響亮,那可真是比菜市場還亂呢。
“不是,雷武想請公子吃頓飯,瞧那子的熊樣,好像生怕公子讓人把他丟牢里去!”
“哦,這樣啊,那成,什么時候?”
“就今晚!”三兒一完,趙有恭撤掉圍裙,扔了破毛巾,口沫橫飛的嘟噥道,“不早,都啥時辰了,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三兒覺得很無辜,是他不么?好像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人吧!
趙有恭這一收攤,念奴兒便看到了,她嘟嘟嘴,有些不樂的哼了哼,這郡王離得如此近,也不上來打個招呼,當真可惡。再瞧瞧那攤位上的栗子,如此荒著也是可惜,丟了書,輕輕地伸了個懶腰,“檀,咱們去賣栗子吧!”
“嗯?崔姐兒,沒開玩笑?”
“誰與你開玩笑,咱家官人能賣得,咱們為何就賣不得?正好,以后賣些栗子,也算有了收入,也省的整日里看別人臉色!”
念奴兒話語中多少有些怨氣的,都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還真不假,她這花魁身份一卸了,開始還算好,現在可真是來不行了。吳媽媽很少來了,連一向的供應也少了許多,倒是那翠鶯兒來紅火。
“崔姐兒現在曉得生氣了,以前郡王要為你贖身,你偏不答應,現在好了,在樓里不上不下的!”
“就你嘴巴厲害,再多,心撕爛你的嘴,快走了!”
“好了啦,崔姐兒莫催,這就去!”
主仆二人換身衣服,接下了那個攤子,也從這天開始,汴河街多了一位賣栗子的美人。當然,這絕對是個意外,趙有恭可沒想過讓念奴兒來賣栗子。
身著錦袍,后邊跟著兩個家仆,輕搖折扇,誰趙郡王不瀟灑?
想這紅塵種種,有過悲苦有過憂傷,只是任憑多少風吹雨打,腳下依舊踩著綿延的殘陽。
一路風雨一路歌,萬古流芳萬古長。開封府府尹,收著保護費,經營著黑社會,要萬古流長,還真大有可能。
雷武擺宴的地方就在紫竹胡同,趙有恭對那個地方不熟悉,所以只能由三兒帶路了。話東城永遠比不過北城和西城,一到了晚上,人便少了許多,有的地方,甚至連路人都無。紫竹胡同,名字好聽,卻不是什么金貴地方,剛一踏足這里,趙有恭心頭就猛跳了起來。有些不對勁兒,既然是擺宴席,在西城不是更好,為何要來東城?
看著頭前領路的三兒,趙有恭不著痕跡的微微凝了凝神,耳中有風聲劃過,夾雜著一些不一樣的呼吸聲。
周圍還有人守著,而且還都是高手,雷武只是一幫黑社會地痞,哪里有什么武學高手?面上不動聲色,趙有恭微微一笑,他倒要瞧瞧三兒到底想干嘛。
走進胡同有十幾丈,眼看就要到盡頭了,前頭帶路的三兒突然停了下來,他慢慢轉過身,呵呵笑了起來。此時的三兒,身軀筆直,手中腰刀緊緊握著,眼神不出的銳利。
“公子,到地方了!”
趙有恭眉頭一跳,臉上一副不解之色,“三兒,你搞什么鬼,這地方有什么宴席?”
聽到宴席兩個字,三兒竟仰頭狂笑了起來,抽出腰刀,月光下,寒光閃閃,“公子,還不懂么?這是一場鴻門宴,來了,就回不去了!”
趙有恭驚慌失色,手中折扇合起,拉著阿九便往后退,“三兒,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公子,你該能明白的,這些日子府上保護費不斷,青紅幫已經沒了活路,所以雷老大發話,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聽著三兒的話,趙有恭頓時什么都明白了,雷武有膽子殺一個郡王么?當然不敢,哪怕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三兒是趙佶的人,只是發生了什么事,需要趙佶下如此殺手?趙有恭心頭有萬分的不解,可三兒已經不給他考慮的機會,三兩步上前,腰刀抬起,便要劈下來。趙有恭猶豫著要不要躲,旁邊的阿九已經迎了上去。
瘦弱的阿九睜著雙目,那眸中寒光猶如兩把刀子,“啊啊”幾聲吼叫,阿九像一頭兇惡的獵犬,她呲著牙,惡狠狠地沖了過去。
饒是三兒一身功夫,也不禁被阿九的神情嚇了一跳,他覺得此時的阿九根不是人,而像一頭野獸。握緊刀,三兒大喝道,“你個死啞巴,滾開”
“砰!”兩人相撞,三兒安然無恙,阿九卻被一腳踹飛了起來,瘦弱的身子撞到墻壁上,重重的趴在了地上。阿九撐著雙臂想要爬起來,可一口鮮血,整個人再次趴了下去。
僅僅一腳,就如此威力,誰三兒沒有用處?呵呵,知道身邊沒有幾個可信任之人,但真正看到三兒露出來面目后,才發現心中依舊是那么的悲痛,這就是被背叛的感覺么?
“王八蛋,三兒,虧王對你那么好,你竟然吃里扒外,幫著雷武”
“公子,莫要多,要怪就怪你自己,的也是身不由己,還是納命來吧,今夜,無人能救得了你!”
天上月光森冷,胡同里長刀閃閃,趙有恭不斷后退奔跑著,他不知道今夜的命運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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