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江東之地,如果大江沿岸最繁忙的地界,那么非京口莫屬。rg那么再往南去,首推余杭無疑。
更準確地,應該是以余杭舟市為中心的余杭、錢塘、西陵等左近縣鄉(xiāng)。因為地利之便,靠近舟市這個南貨匯聚之地,左近諸多人家維持家業(yè),大半已經(jīng)不以田畝所出為主。
這里也是商盟在吳中物流的一個中心,但凡能加入其中的人家,坐享分利,日進斗金。
如今的舟市已經(jīng)不獨只是原舟船碼頭范圍,而是一大片地域的統(tǒng)稱。因為過往幾年會稽與吳興官方上的融洽合作關系,這里已經(jīng)超出了郡縣劃分的管轄,隱隱成為一個超然所在。
大街足足有數(shù)丈寬,兩側各有人行道路,中央干道專供車馬通行,其中又有客貨的分別。因而此地雖然人潮如織,但卻井然有序,沒有什么擁堵不暢的現(xiàn)象。
大街上有一駕牛車平穩(wěn)的緩緩行駛,那牛車外壁并沒有太多雕琢,只是打磨得頗為光滑,原始的木紋排列緊致有序,看上去端莊秀美,如絲織錦緞。
識貨之人一眼望去,便知這車駕所用木料乃是楠木中極為珍貴的繡紋楠。這一類木料成材不易,質地堅韌,水潑油浸俱無損傷,天生的木紋不需過分雕飾便透出一股華美,因而與其他幾種品質相當?shù)恼滟F木料并稱玉木。
如此一具完由繡紋楠打造成的車架,市面上價格都在百萬錢往上,而且已經(jīng)不獨是價錢的問題,只有錢而沒有相匹配的身份門路,根就買不到!
因而哪怕這車駕隨員并不張揚,只有前后跟隨的三五名豪奴,仍是暢行無阻,吸引了太多關注的目光。
牛車緩緩停靠在舟市附近最大的林氏貨棧前,如今的晉安林氏,在舟市中的聲勢幾乎僅次于吳興沈家和會稽虞家,諸多珍貴的南貨奇珍,雖然大半都要供給吳中商盟,但即便剩下的一些,也足以稱霸舟市同類貨品。
因而林氏貨棧也是南北客旅游商們行過此處時,必然要去的地方之一。
牛車停穩(wěn)之后,首先下車的是兩名嬌俏侍女分立車旁,那侍女容顏且不論,單單衣裝佩飾已經(jīng)不凡,神態(tài)舉止都透出一股大家族的從容。下車后她們兩手虛引,將一名彩裙高髻少婦攙扶下車。
那少婦年在二十歲許,相貌清麗眼神活潑,身穿質地上佳的武康彩綢曲裾,衣緣綴著色彩鮮艷的瑪瑙流珠,整個人透出一股張揚而不浮夸的貴氣。
單單這一身衣扮,便價在幾十萬錢往上,而且那彩綢、流珠、環(huán)扣的玉帶、貼身的佩飾,有許多一如其身后車駕,根不是用錢能夠買到的。哪怕是在貴客云集的林氏貨棧前,這少婦一出現(xiàn),也頓時吸引了絕大多數(shù)來來往往的目光注視。
“如此貴氣逼人,此一位是哪家娘子?”
大凡繁華之地,民眾好奇心也都極強,這一位娘子衣裝隨行過分矚目,自然便有人好奇發(fā)問。
又過片刻,人群里才有人發(fā)聲道:“這一位娘子,我倒認得,乃是錢塘興家中女郎。”
聽人道破這女子出身,周遭頓時有人驚呼出聲:“閣下是否看錯了?氏那個興我也有耳聞,乃是顧元公(顧榮)的繼室家兄。其人風評甚劣,為求顧氏眷顧將花樣妹子許于元公老叟,可惜過不幾年元公便逝去,這一場謀算終究落空。”
氏也是錢塘大宗,興作為顧榮的妻兄,也不是寂寂無名之輩,議論聲起,便又有路人補充道:“是啊,那興雖然與顧氏有親,但身沒有多少賢名雅望,也不得顧氏關照。
早年雖然入都任事,但不久便因事被遣返歸鄉(xiāng)。如今不知走了什么門路,又在舟市得職,才漸漸有起色。但這位娘子華光遍身,若真是家女,興哪來如此豪氣,半副家業(yè)都披在女郎身上!”
起先開口認出女子來歷的人受眾人擠兌,一時間也有所懷疑起來。他雖然出入家?guī)状危瑓s非什么通家之好,對家女郎只是見過,卻并不深知。
“哈,知少言多的就是你們這一眾人。你們只知氏如何,卻不知這位娘子夫家來歷。家娘子夫家乃是吳興烏程徐家,我雖然不識得家人,但若這位家女就是徐家婦,如此貴氣,那也應當。”
有了聲援,最開始開口那人眸子也是一亮,轉而指著眾人笑語道:“若是如此就得通,徐家時代結好東沈,子弟多有入職沈使君府下,家業(yè)關照。這徐家婦氏如此貴氣,那對徐家而言也是尋常!”
聽到這里,先前開口那幾人便沒了反駁的理由,訕訕收聲,不過還有一人忍不住好奇道:“那興哪來如此好運?他家雖有些清傳,但早敗落下來,身又非宗家,那徐家好歹是新起人家,又是東沈門下,怎么就愿與他家結親?”
“老輩有教,勿以眉眼高低看人。你們只知氏舊望凋零,卻不知那興的夫人乃是上庸魏,沈家鄉(xiāng)君宗親。那興即便有不堪,有這一層關系,來日未必不能旦夕得用。”
這些人的議論聲不,也并不刻意回避,自然有一部分便傳到林氏貨棧前站立的家娘子耳中。這位家娘子身份也確是旁人所議那種,閨名叫做沛,兩年前嫁去烏程徐家,今次是歸鄉(xiāng)省親。
鄉(xiāng)人們議論聲讓沛有幾分不悅,橫眼望去,看到那些議論之余不乏羨慕的眼神,沛心中不免又有幾分沾沾自喜。
她夫家雖然不是什么舊望人家,清聲也要遜于她家,但如今整個吳中卻無人敢覷。主要自然還是因為與東沈延續(xù)數(shù)代的世交,如今東沈已是吳中數(shù)一數(shù)二門戶,又是最為照拂鄉(xiāng)人,自然連帶她夫家水漲船高,雖然清望不高,但家勢卻已是興旺。
對于自己這個歸宿,沛也是極為滿意,她夫郎雖然沒有什么才名,但如今也在東揚軍中擔任幢主,掌握一營。雖然軍職不高,但較之許多無所事事的世家子已是好得多。
而且,據(jù)今次平叛中她家夫郎也不少建功,今次回來或將再有拔用,極有可能轉任地方縣中正印。她父親興蹉跎半生也不過如此,而且因為是東沈門生,只要在任勤懇,她夫郎升遷也不會有什么阻滯。
今次歸鄉(xiāng),也是因為思念夫郎,東揚軍護駕歸都后已經(jīng)返回,沛想要就近見上夫郎一面,畢竟已經(jīng)分別年余。
待在母家靜極思動,沛便來舟市一游。烏程雖然也是富饒,但繁華還是遠不及余杭周遭。
在門前站立未久,已有林氏貨棧中的仆傭出來迎接。開門納客眉眼自然活絡,待認出沛徐家婦的身份,當即又有兩名貨棧女傭引著她繞過廳堂進了閣樓雅室。不需要自己在廳堂里游蕩觀覽,想要什么,自然會有貨棧里人將諸多貨品送來供她挑選。
林氏號稱南貨之源,提供的貨品也大多是南土珍寶之類,制作精美的冊子上刻印著色彩鮮艷的樣圖。如此新趣之物,沛也并不陌生,起來此一類的印刷品還是出自她家工坊。
工坊是她自己名下妝奩,至于這一份妝奩也不是她家提供,而是她那位姨母東沈鄉(xiāng)君魏氏所贈,為的是怕她嫁入徐家沒有妝奩隨身會受冷眼。沛對此自是無比感恩,其實根不必產業(yè)相贈,那一位姨母肯開口一聲,她在夫家處境就會很好。
也正因此,沛在夫家地位不低,否則徐家哪怕再豪富,也不可能給一位尋常新婦如此優(yōu)待遇。到底,她母家雖然也是錢塘旺宗,但其實也并不被徐家這種吳中新貴放在眼里。姑舅愿意厚待她,還是因為姨母的照應。
今次來林家貨棧,沛也是存念要挑選一份禮品,待到歸途路過武康時拜望姨母。她那位姨母,在吳中人都稱為無憂鄉(xiāng)君,世間能有之物,常人能得之物,大半不缺,終究還是要看心意。
所以,沛翻看那圖冊良久,也一直沒有找到合心意的禮品,便讓人再換一圖冊,吩咐道:“物品珍貴與否不論,主要是新趣、雅致,不必過分獵奇,也不能太過張揚。”
雖然客人諸多挑剔,但貨棧那兩名仆婦娘子卻不敢怠慢,臉上始終掛著謙恭笑容,一邊幫忙在圖冊上挑選,一邊來來往往提取貨品實物以供挑選。這一等客人光顧,得利多少還是其次,身能入貨棧來,已經(jīng)需要鄭重對待。
挑揀了將近一個時辰,沛才選中一套《南華經(jīng)》的香木雕版,呈到眼前那木料便有異香滿盈,很是不錯。
統(tǒng)共五個雕版,價格卻是十萬錢。沛名下有印刷工坊,哪怕并不需要自己經(jīng)營管理,對此也有所了解。最重要還是這用料新趣,那雕工也是時下最受歡迎的衛(wèi)體,工藝精湛,雖然有些虛貴,但勝在難得。
除了這一份雕版,沛又選了一些時興樣式的首飾之類,準備歸家送給母親姐妹之類。一邊挑選她心內還不禁感慨,原同在閨閣的姐妹,只是所嫁歸宿不同,生活便有天壤之別。她母親跟姨母比起來,實在是沉重太多。
最后結算時,統(tǒng)共十五萬錢,這在尋常人家看來已是一筆巨款,但在林氏貨棧也是尋常買賣。沛那工坊與林家貨棧同屬商盟,倒也不必實錢結算,只要按下獨屬印章,只要趕在各家年終大結前將貨款送達就可以。
沛往腰間去摸出一個巧盒子,打開一看內中空空,腦中頓時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那章是她自己獨有,可在任何商盟各家支取一百萬錢以內貨品,若是丟了,后果實在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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