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陽光再次刺穿云層，海面歸于平靜的時候。沒人再想說一句話，包括云浩在內(nèi)。一晚上的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長。所有的人都累得癱倒在各自的崗位上，兩艘船就那么在海面上航行，就像是兩條幽靈船。

    “大帥！我們挺過去了！”李文仲說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好像要把肺里面所有的氣，都一齊吐出來。

    “是啊！挺過去了，查看一下?lián)p毀的情況然后報告給我。”云浩坐到了椅子上，站了一個晚上感覺這雙腿快不是自己的了。

    “諾！”李文仲答應(yīng)一聲之后，艱難的站了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肉不是酸疼的，骨頭縫兒都疼得要命。

    盡管做了心理準(zhǔn)備，但一場風(fēng)暴還是讓云浩始料不及。幾乎個個帶傷，鼻青臉腫那就不叫傷。胳膊撞折的，崴了腳的。還有被沒綁住的重物砸到的，最慘的那位腿被硬生生的砸斷，也不知道好了之后會不會留下后遺癥。

    身體上的傷痛都不是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心理上的。尤其是長安來的那些想撈軍功的紈绔，這輩子別說上船，看見水都會頭暈。暈船的滋味兒，那是太難受了。關(guān)中娃子哪里見過這個，許多人哭著央求云浩，要把他們送回來。來時候的慷慨激昂，早就拋到了爪哇國。

    “你不走？”云浩看了一眼程處默，今年剛剛二十歲的他比云浩高了足足有一個頭。黑鐵塔一樣的身子，渾身下的肌肉鐵一樣的硬。

    “不走！”程處默堅定的說道。不過顫抖的雙腿，暴露了他虛弱的本質(zhì)。程處默十三歲進(jìn)軍營，活了二十年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軍營度過的。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馬上封侯！大唐現(xiàn)在太安靜了，連個叛亂都沒有。想要撈軍功，只能在云浩的水師里面混。

    肚子里面已經(jīng)沒東西可吐了，程處默還是一陣一陣的干嘔。兩天了，喝口水都會吐出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虛弱的快站不住，鐵打的漢子硬是讓暈船折磨成了軟腳蝦。

    “吃了這晚面條，你就是水軍陸戰(zhàn)隊的校尉。”云浩往他面前推了推面條。

    關(guān)中人最愛吃的面條，看在程處默的眼里就是最恐怖的存在。如果可能，他不想吃任何東西。嘔吐的滋味兒太難受了，尤其是吃了辣椒之后。胃里的酸水加上辣味沖在嗓子里，蟄得嗓子眼兒咽口唾沫都疼。

    雙手緊緊攥緊了拳頭，腦袋上青筋直蹦。好像下了莫大的決心，程處默嚎叫一聲搶過狗子手里的面條。西里呼嚕的酒開始吃，那就不叫吃簡直就是往肚子里面倒。一巨碗面條下了肚，連湯水都沒剩下一滴。

    “再有兩瓣蒜就好了！”程處默吧唧了一下嘴，粗壯的肘子胡亂的在嘴上擦兩下。一巨碗面條下肚，又是一條好漢。

    “行，你小子有種！”云浩挑了一下大拇指，老程家后繼有人。

    老子英雄兒子未必就都是好漢，柴紹的兒子柴令武，長孫無忌的兒子長孫松，李孝恭的兒子李晦……！到底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如今都匍匐在云浩的腳下，求著云浩將他們送下船去。能梗著脖子不走的，除了程處默也就只有尉遲恭的兒子尉遲寶林。

    也不知道是天賦異稟，還是繼承了尉遲恭那粗大的神經(jīng)。別人吐得昏天黑地，被暈船折磨得欲仙欲死。尉遲寶林屁事兒沒有，每天照吃照睡。沒事兒還能練兩趟拳腳，弄得云浩很懷疑這貨以前是不是下過海。

    鎮(zhèn)海號和定海號都沒有問題，云浩只好下令返航。船到了長江口，就有帆船過來接應(yīng)。當(dāng)看到幾乎完好無損的兩艘巨艦的時候，所有人都抻長了舌頭。巨大的風(fēng)暴，讓他們這些躲在港口里面的船都有損傷，這兩艘船愣是沒半點兒事情。這他娘的還是船么？

    清退了受傷暈船的紈绔子弟，加上不合格的府兵。陸戰(zhàn)隊精簡到兩千人，校尉就是程處默和尉遲寶林。每人帶領(lǐng)一千人，分別駐守在鎮(zhèn)海號和定海號上面。平日里就在甲板上訓(xùn)練，當(dāng)然想當(dāng)陸戰(zhàn)隊也得學(xué)習(xí)游泳才行。

    兩艘巨大的帆船送來了補(bǔ)給，船上的人云浩一看就樂了。老熟人，王哲！

    雞鴨等家禽都是活的，居然還有牛羊豬。也都是活的，魚這東西根本不用往船上送。海軍還能缺了魚吃？最重要的，就是補(bǔ)充了巨量的橘子，還有其他的水果。海上行船，萬萬可不敢缺了這東西。敗血癥，一直都是困擾世界海軍的頑疾。云浩可不想自己的手下，全身潰爛而死。

    “得知大帥要出征，特來軍前效力。”王哲上了船，立刻拱手對著云浩施禮。

    “你小子倒是有心，衛(wèi)公還好？”王哲是李靖的人，現(xiàn)在張仲堅作亂，李靖要擺明態(tài)度。王哲就是李靖的態(tài)度，既然不能領(lǐng)兵跟著云浩平亂，派王哲展示一下態(tài)度還是非常要必要的。既是給云浩看，更是給李二看。

    要說拜把子這事情就是個爛事兒，天知道那些狗屁把兄弟會干出什么事情來。李靖現(xiàn)在過得是小心翼翼，掉個樹葉都怕砸了頭那種。偏偏張仲堅還不消停，惹出這么個事情來。即便是已經(jīng)割袍斷義，但朝廷里面還是有些風(fēng)聲。這一次，張仲堅可算是把李靖給害慘了。

    “謝楚公關(guān)照，衛(wèi)公還好。衛(wèi)公讓小人帶話，說不要管他的事情。只要為害大唐百姓，就是大唐全體軍人的敵人。楚公可以放手施為，衛(wèi)公無不應(yīng)允。”

    “那好，大軍的軍需就由你來負(fù)責(zé)。丑話咱們說在前頭，大軍的軍需一旦接濟(jì)不上。你的人頭，就是我平息官兵怒火的利器。知道了？”

    “卑職領(lǐng)命！”王哲躬身施禮，云浩一句話他就成了司曹參軍。

    “走吧！忙你的差事去！”云浩覺得，自己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睡覺。王哲得了軍令，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老熊！呵呵，喏，這是給你的！”看到雄闊海，王哲就樂了。都是老熟人，在洞庭湖里面就共事過。甩手就是一個酒葫蘆扔過去。

    “嘿嘿！兄弟有心了！”雄闊海拔下瓶塞聞了一口，眼睛立刻一亮。一個長鯨吸水，半葫蘆酒就下了肚子。

    “啊……！”憋了一下，長長噴出一口酒氣。“好酒！”

    “那是！給兄弟你帶的，豈能差了？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兒？”王哲指了一下順著繩梯往帆船上爬的紈绔，還有那些被清退的府兵。

    “熬不住，求著要下船。可惜了他們老子的一片心，當(dāng)初可是家里哭著喊著送過來的。現(xiàn)在，一個個都哭著喊著要回去。他們以為水師的功勞就那么好拿？連暈船都受不了，還當(dāng)個鳥蛋的水師。大海不是洞庭湖那種澡盆，無風(fēng)三尺浪也敢出來顯擺。

    兄弟，哥哥跟你透個底。海上那大風(fēng)浪，水像是山一樣壓過來。看那勁頭，好像要一直把你壓進(jìn)海里面去。哥哥我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雛？

    這樣回去，對國公爺來說算是好事兒。面子都給了，誰讓你家孩子不爭氣。這就怪不到國公爺?shù)念^上，看著吧，這些小子回去一頓家法是免不了的。”

    “都走了，就沒留下一個兩個？”王哲看著排隊下船的勛貴子弟，瞠目結(jié)舌。原來長安那些高粱子弟，就是這么個模樣。那大唐的前程，豈不是堪憂？

    “諾！那還有兩個，一個沒心沒肺根本就不會暈船，另外一個算是條漢子。盧國公家里，看起來是不會敗落。”雄闊海用拿著葫蘆的手指了一下程處默，贊許的點了點頭。程處默的堅持，連他都有些佩服。

    “那位是……！”作為李靖在江南的代言人，王哲也只認(rèn)識國公一類的人物。

    “盧公的長子，很有意思的一個小子。”

    “嗯！多謝！兄弟記住了！”王哲對著雄闊海拱了拱手，算是道謝。心里也開始留意，今后跟程咬金家的生意，得掂量著辦。

    勛貴之間就是這么直接，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憑借一身戰(zhàn)傷換來的富貴，最多也就能吃三代。如果三代之中出不了出挑的人物，家族就會由勛貴變成平民，最后被踩在爛泥里面消失得無聲無息。

    李靖家的孩子，就沒有出挑的。長子李德謇還算是好的，次子李德獎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紈绔。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花錢。跟人家盧國公的兒子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千多人下了船，擁擠的戰(zhàn)艦上頓時松快了許多。不過很快就被巨量的補(bǔ)充物資添滿，因為水師官兵還沒有熟悉艦船，云浩不得已帶上了所有的工人。至少，東西損壞了得有人維修。

    鎮(zhèn)海和定海好沒有撞角，也沒有拍桿。只是在船首的鐵木上面，包了一層銅皮。整個軍艦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八牛弩，船首和船尾都有兩架巨大的投石機(jī)。投石機(jī)是固定的，下面有滑軌可以轉(zhuǎn)動方向。相比之下，八牛弩轉(zhuǎn)動的角度就很小。不過巨多的數(shù)量，充分彌補(bǔ)了不足。

    水師的官兵們雖然對船不怎么熟悉，但對于八牛弩和投石機(jī)還是熟悉的。這兩樣?xùn)|西，在遼東水師就常用。百步之外，八牛弩可以點射殺人。這在顛簸不已的海上，非常難以做到。

    操控船只工人們比較熟悉，畢竟這船就是他們親手造出來的。目前來看雙方合作非常愉快，在云浩許給了重獎之后，就更加愉快了。出一次海就能得幾十貫錢，在船廠兩年也賺不到這么多。

    機(jī)械動力的船可以對抗海流，也可以對抗季風(fēng)。根本不受任何影響，就可以暢通無阻的行駛在海面上。這是帆船絕對無法達(dá)到的！鎮(zhèn)海和定海晃動著龐大的身軀，撲向了夷洲。

    出了長江口，距離夷洲其實并不遠(yuǎn)。鎮(zhèn)海和定海全速開進(jìn)，不過兩天時間就遙遙看到了夷洲的陸地。

    海面上非常繁忙，許多船只掛著滿帆在航行。他們穿梭在大陸與夷洲之間，運(yùn)送海盜們搶劫來的戰(zhàn)利品。從糧食布匹，到金銀器皿。當(dāng)然，最多的就是人口。張仲堅想要經(jīng)營好夷洲，手下必須有人。而最快獲得人口的方法，就是掠奪！

    海面上忽然出現(xiàn)的兩個龐然大物，讓所有船只好像受驚的兔子。一個個張滿了帆，順著風(fēng)向拼命逃竄。令他們驚奇的事情發(fā)生了，海上的巨獸沒有船帆，速度卻異常的快。兩艘巨大的戰(zhàn)艦，冒著黑煙迅速接近了一條海盜船。看著高大的船舷，海盜們連跳幫的勇氣都沒有。雙方的船舷差了十丈高，這幫要怎么他娘的跳。

    “國公爺，發(fā)射八牛弩將他們炸進(jìn)海底？”劉仁軌看到倉皇逃命的海盜船，興奮的說道。

    “算了，海上補(bǔ)給不易。八牛弩這東西也太貴了，一根要幾十貫錢呢。讓他們落帆投降，如果不投降就直接撞過去。”云浩放下望遠(yuǎn)鏡。這種小帆船，幾乎不用撞。憑借鎮(zhèn)海號掀起的涌浪，就能將船弄翻。

    聽了云浩的吩咐，小高興奮的要死。他很喜歡這種暴力解決的方式，通知鍋爐加壓之后。就準(zhǔn)備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將螞蚱一樣的小船壓進(jìn)海底。現(xiàn)在他最怕的就是，帆船真的會投降。

    海盜們沒有讓小高失望，事實上小高連落帆的時間都沒有留給他們。山一樣的鎮(zhèn)海號直接在小船上面碾了過去，高速沖刺掀起來的巨浪直接掀翻了小船。接著巨大的船身就碾了過去，鎮(zhèn)海號水下吃水足足有六七丈深。小帆船過了好久，才有殘渣浮上來。

    有幸浮上來的海盜，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遭到船上強(qiáng)弩的點射，程處默手持強(qiáng)弩。每發(fā)射一枚弩箭，水上肯定會有一名海盜飆飛出鮮血。在海上，受傷和死亡區(qū)別不大。鮮血的味道，會迅速招來巨大的鯊魚。那種龐然大物，絕對是人力無法抵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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