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這么說？”長孫無忌進宮的時候，李二正在批閱奏章。聽到他的回復之后，李二愣了一下。

    “楚公心里好像積攢了許多的憤懣，臣毫不懷疑他此去隴右會殺得血海滔天。”

    “是啊！血海滔天！你先回去吧，這一次去河北把獨孤謀帶上。獨孤彥云的一腔熱血，怎么著也得給他兒子換回來一個國公的爵位。不能讓人說，朕是薄情寡性之人。”

    “諾！”長孫無忌應了一聲，倒退著走出了太極殿。

    李二覺得有些頭疼，現在的他最煩悶的就是缺人。天策上將府為基石，讓他的夾帶里面似乎不缺少人手。可真到了掌管這個帝國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攤子到底有多大。

    大唐不缺少人才，李二缺少的是可以信賴的人才。總算明白自己的表叔隋煬帝楊廣，為什么要廣開科舉。這個年月的官員，大多是門閥舉薦。飲水思源端誰的碗，看誰的臉。很多時候，他們代表的是各個門閥的勢力，而不是國家利益，或者說是皇帝的利益。

    平民出身的那些科舉官員，就會好上許多。無根無腳，只能抱住皇帝這顆大粗腿。用起來，比那些門閥舉薦上來的人順手多了。

    前兩天找到溫大雅，問了要了些書院臨近畢業的學員。充斥到各個衙門之后，普遍反映居然是非常好用。這些人懂事理，勤快，最難得的是學問比那些舉薦上來或者是科舉上來的都要好。

    各個部門的主官，已經開始向李二要人了。點名就要驪山書院的學生，現在御書案上就放著好幾樣這種奏章。

    “二郎！這是怎么了？”長孫從帷幕后面轉出來，手里捧著一杯奶茶。胡人的基因，讓李二和長孫仍舊喜歡喝一口這東西。尤其是云浩創意性的開發出茶磚之后，李二每天都要來一杯。

    “還不是云浩的事情！朝廷現在派不出獨當一面的大將來，讓盛彥師邱師利這樣的人去隴右，朕又不放心。畢竟，現在家底太薄。沒辦法，只能讓無忌去跟云浩說說。你猜怎么著？”

    “難道他不想去？也是，軍功已經到了縣公的地步，再往上也就只有郡公。他今年滿打滿算二十一歲，混資歷混下來，怎么也混個郡公的爵位。不想再上戰場撕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長孫貼心的在奶茶里面加了一顆葡萄，端給李二。

    “觀音婢，你這次可猜錯了。他要的是朕的一個承諾！”李二喝了一口奶茶，閉上眼睛說道。

    “承諾？難道他要晉郡公，這也太快了吧，他才二十一歲。朝廷封無可封，這不是好事，他應該清楚。”長孫非常不解。

    “他跟無忌說，讓他去隴右也行。可他這一次，要殺一個血海滔天。當然，朕認為這么做沒什么不妥。可朝廷里面那些腐儒，卻肯定不會這樣講。他們的腦袋里面，塞滿了德行昭彰仁德教化那些東西。云浩這么干，肯定會在朝廷里面掀起軒然大波。

    這一次，他要朕給他背書。也就是說，無論出了什么事情，都得由朕來扛。”一想到自己會被彈劾云浩的奏章淹沒，李二的腦袋又開始疼。

    “他也不像是一個好殺之人，怎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出來？”

    “這是在給朕出難題，也就是跟朕說。啟用他，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次能闖這樣的禍事，下一次就能闖更大的禍事。而且不管他怎么闖禍，最后的黑鍋都得由朕來背。

    真要是答應下來，千秋史書會怎樣憑借朕。桀？紂？顏家一頂暴君的帽子寇下來，朕這一輩子不管怎么做，都會留下千古罵名。這小子的招數，厲害著呢。”

    “妾身覺得，他從小就是一副疲籟的性子。聽苑兒和馨兒說，到了冬日。他除了如廁，居然能夠整日待在被窩里面。這些年，為了朝廷也為了大唐東奔西走的，也著實是辛苦他了。”

    “哎……！觀音鼻，你又想差了。這小子疲籟不假，但說他是因為疲籟不肯出戰，肯定是不對的。他是害怕，他是在刻意的淡出朝廷。

    二十一歲的年紀，爵位到了楚國縣公。在原娘子軍系的將領中，威望比淮南王叔和柴紹都要高。觀音婢，你可知道。潼關大戰的時候，太原勛校全部人馬，也不過四萬余人。而那個時候，三姐的娘子軍差一點兒就是八萬人。

    可以說，娘子軍才是我大唐軍方的主要力量。三姐死的早，淮南王叔又老了。那些娘子軍的將領，自然會巴結他這個爵位最高的楚國公。

    所以，玄武門之后。他才會竭力的推辭朕賜予的爵位，所以他才會推掉兵部尚書的官職。這是一個有情誼的，也是一個知道進退的。他手中的權柄如果再大，就會危及皇權。到時候，朕也不得不下重手。

    朕頭疼的，也正是這一次要不要他帶兵去隴右。他帶兵出征，從來沒打過敗仗。若是勝了，朕要如何封賞。難道說，真的要晉封他為郡公？才二十一歲啊，封無可封之下，朕真的是擔心，他有一天會野心膨脹，毀了咱們多年的情誼。”李二揉著太陽穴，痛苦的說道。

    “朝廷真的就派不出人去？”長孫擰著眉問道。

    “現下長安城里，最大的力量就是金吾衛。左武衛，還有右威衛！金吾衛要維持長安城的治安，輕易動不得。敬德麾下的右威衛，負責防守長安城已經是捉襟見肘。現在能調動的，也只有左武衛。可無論是盛彥師，還是邱師利都不是獨當一面的人。

    朕昨日去看了叔寶，夕日縱橫如風的猛將。現在卻穿著皮裘，這樣的天屋子里面也得有火盆才行。宮里的御醫說，這是往日里作戰流血過多。導致身體里面氣血兩虧，不是單單將養就能好轉的。

    隴右現在鬧騰的厲害，如果讓幼良那些人成了氣候，再勾結突厥人。今后將會成為心腹大患，趁著現在突厥人剛剛撤離，是剿滅他們的最佳時機。如果等河北前線勝利，從河北調一員大將，那樣就會貽誤戰機。

    哎……！沒辦法了，就是云浩吧！朕希望這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也希望他不要生出別樣的心思出來。”李二喝干了杯中的奶茶，長嘆一聲下定了決心。

    長孫看了李二一眼，無奈搖了搖頭。端起空茶碗，退回到帷幕之內。

    云浩現在極度不喜歡進太極宮，如果有可能他連長安城都不想進來。只要進到這座大唐繁榮的都城，云浩就能聞到各種陰謀的味道。

    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宮的大門為什么就不能澆一點油。每開啟一次，就會發出“嘎啦啦”的聲音很好聽？

    秋日里的太極宮非常蕭瑟，宮門一開就有一陣旋風帶著灰塵裹了進去。前來迎接云浩的宦官，頃刻之間就成了一個土人。

    太極宮里面的內侍都換人了，至少云浩以前認識的內侍一個都不見了。初冬的天氣陽光明媚，可幽深的太極殿里面仍舊得點上蠟燭才行。李二坐在陰暗的宮室里面，兩只眼睛被牛油巨燭映照，猶如兩團鬼火。整個宮室里面陰測測的，而且還靜得可怕。這場面，拍恐怖片都夠用了。

    “臣云浩，見過陛下！”云浩面對李二，深施一禮。這是李二正式的召見，所以云浩渾身上下的官服一絲不茍。就是過份年青的面孔，與紫袍金帶之間非常的不協調。

    “免禮吧！朕想過了，隴右還是得你去。盛彥師做你的副將。邱師利負責糧秣供給，左武衛全員一萬三千人做你的麾下兒郎。如何？”

    李二還真看得起自己，長樂王幼良已經擁兵五萬有余。加上隨同反叛的羌人，還有昭武九姓的參與。左武衛一萬三千人，面對的至少是十萬盤踞在西北許久的勁敵。

    “趙公說了臣的請求？”這種事情，長孫無忌的保證你當他是放屁就好。還是跟李二敲定跟腳比較靠譜，沒有李二的承諾云浩打死也不會去隴右。他知道，只要去一趟西北，人屠的名頭算是戴定了。

    “準了！只要你平定西北，朕不會計較你的殺戮。所有朝廷里面的聲音，朕替你擋著就是。”

    “臣沒有其他要求了，七日之后臣會出征。”云浩深施一禮，然后倒退著走了出去。

    又要出去打仗了，這個時候跟回家準備出征，比跟李二在這里扯淡要重要得多。

    要做的工作非常多，包括打包帶走一個月的火藥產量。還要攜帶那些費事兒的火油，事實上云浩現在一丁點兒都不喜歡用火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東西實在太不易運輸。

    可沒辦法，加班加點配制。火藥也只有一千多斤的樣子，還好有許多的火油，讓云浩稍稍有些放心。

    “把能帶的火油都帶上，這一次咱們會有惡戰要打。”

    “大帥！咱們真的要去西北？”

    “是啊！這很可能是本帥最后一次率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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