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憐人和李竹子一人撐著一把傘走在竹林間，留下兩行淺淺的腳印。
東方憐人刻意走的很慢，她在平靜自己的情緒，同時也有一些事情要和李竹子說，之前在學堂門口不是很合適，而現在這幽靜的小路就是不錯的地方。
“這天越來越冷了。”東方憐人看著周圍厚厚的積雪，抬頭看了一眼天際，道：“小綾用仙劍的寒氣加強了靈山冰屬性靈氣的濃度，在護山大陣的作用下，其他靈氣濃度也在上升，不過看起來卻只是單純的變冷了。”
李竹子點點頭，道：“目前為止，冰屬性靈氣和水屬性靈氣的確是量最大的，仙劍的寒氣濃度太過精純，就算是大陣也需要很長時間去消化。”
“這就是仙劍的力量吧，只是一點點寒氣就提升了靈山靈氣濃度的兩成。”東方憐人吃驚于仙劍的偉力。
似乎相比于只知道殺戮的離火紅綾，雪落千寒要更加的適合靈山……
當然，她知道這都是因為陸綾的原因，如果不是陸綾的身體轉化了寒氣，以自己為發動機，她們永遠也別想利用仙劍的力量。
“也不知道雪什么時候能停。”李竹子道。
東方憐人明白李竹子的意思，雪不停，陸綾的身體就一直在散發寒氣……雖然暫時沒有發現對陸綾的身體有什么負擔，但是作為長輩總是擔心的。
“我倒是有些明白東神海想法設法要陸綾的原因了。”東方憐人面露怪異。
“最近三峰的弟子反應，冰屬性體質的弟子綜合作戰能力提升了五成，尤其是沐浴在大雪中的時候，靈力增幅、寒氣程度、咒法的威力都會隨著時間提升，天資好的，甚至可以提升一倍的咒法威力，并且對于冰屬性弟子來說，天上的雪是可以直接吸收的，盡管靈力轉換很小，但是精純程度和之前自己修煉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縱然是水屬性的弟子，也可以增幅三成左右的綜合作戰能力并且沒有任何副作用。”東方憐人將最近得到的消息一個個告知李竹子。
“最重要的是，這種天象并不會對火屬性的弟子有任何的壓制，只不過火屬性弟子無法得到任何的增幅罷了。”
李竹子分析以后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東神海想要得到阿綾的原因就非常簡單了，雖然是咒法圣地，但是東神海還是以冰系和水系修士最多，這么大范圍的增幅……等等。”
李竹子想起了什么。
“東方，你的意思是，阿綾提供的靈氣增幅是無視修為境界的？”
“你終于注意到了。”東方憐人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肯定的點點頭：“目前為止，從剛入門的小丫頭，到沈歸，到我們敬愛的大師伯，只要是水屬性和冰屬性的體質和功法，無論是修煉速度還是咒法的威力全部都增加了三成到十成不等。”
“看起來，小綾這個寒冰血脈的能力真的了不得，最近師父那邊已經鬧翻天了，如果不是我攔著，估計那些老女人早就沖過來把小綾搶走去研究了，嘖嘖嘖，大師伯那可是修滅境界度過了命劫六重的老女人，這么多年一步都沒有走出去，小丫頭下一場雪就能增幅她三成的修煉速度和咒法威力……”
說著，東方憐人一激靈，不是冷的，而是興奮的。
“相比于柳……，小綾的重要性現在已經被那群老女人列為戰略級別的了，優先級比我還要高呢。”東方憐人呵呵一笑。
“……”李竹子停下腳步，消化著東方憐人給她的信息。
寒冰血脈，比她想象的還要神秘和強大。
半晌后，李竹子開口，語氣有些壓抑：“如果是這樣的話，阿綾對于東神海的意義……”
“重要的超乎想象。”東方憐人接過了李竹子的話：“不說其他的，如果小綾的能力對明月祖師也生效的話，那么在仙器【雪女之淚】的增幅下，祖師的戰力會飆升到一個可怕的層面。”
“退一步講，就算對明月祖師無效，但是對東神海高層來說，這就等于所有冰屬性修士都佩戴了唯一、不可復制的【雪女之淚】……從這看，小綾對東神海的意義就超過了【雪女之淚】，你信不信，如果我們拿小綾去和明月祖師換【雪女之淚】，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雪女之淚】可是修仙界僅次于離火紅綾的法寶，而且是無副作用的，絕對的寶物。
李竹子不語，她同意東方憐人的觀點，阿綾對于明月祖師幾乎是不可能放手的存在。
“后面還有一個移花宮呢，麻煩啊……”東方憐人嘆了一口氣，之前因為靈山撿到了寶物的激動心情全部褪去，幽幽道：“其實如果是小綾的話，我寧愿希望她的天賦一般，而不是卷入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尤其是在她剛受到……這種事情。”
東方憐人繼續道：“畢竟，東神海之前和小綾并沒有瓜葛，而移花宮……如果我是小綾，絕對不會原諒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更不要說認可他。”
陸綾承受過的苦難，作為宮主養尊處優的陸優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這些都交給阿綾去決斷吧。”李竹子搖搖頭，她何嘗不贊同東方憐人的觀點，但是這已經不是她們能夠插手的事情了，她們能做的，也就是讓陸綾在這種巨大的漩渦中處得更有利的地位罷了。
“阿綾現在……成長的很快，不再是之前那個軟丫頭了，東方你做好準備。”
“當然，我已經做好準備了，畢竟，我是見過另一個陸綾的。”東方憐人歪著頭，想了一下落雁城的那一位。
說不好聽的，那個陸綾可比她更像是風塵女子，自甘墮落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聯系到陸綾的經歷，東方憐人發現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陸綾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如果是自己，恐怕會墮落的更快，更徹底。
畢竟，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堅強的人。
……
……
一刻鐘后，東方憐人看到陸綾，她才明白李竹子口中的改變是什么意思。
東方憐人見到陸綾的時候，后者正坐在李竹子喜歡坐的，溪邊的石桌前看書。
身旁放著筆墨紙硯，在這么冷的天氣下，墨水卻沒有結冰，很明顯這都是因為陸綾的控制，在陸綾的周邊溫度并沒有理所當然的寒冷，相反的在神瀾的控制下，保持了一個舒適的溫度。
鵝毛大雪。
陸綾沒有打傘，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雪花落在陸綾身上，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好像只有她周身幾米是艷陽天，這樣的場景讓東方憐人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
最大的改變還是陸綾自身。
和之前一樣的紅衣，長發，但少女不再是元氣滿滿的高馬尾。
長發如瀑，比那墨汁還要漆黑幾分，呈布匹模樣散落在陸綾身后，一縷側發簡單束起搭在胸前，額前劉海被一個紅色的發卡別上去一個角落，露出清爽的額頭。
肌膚白的過分，但是卻沒有丑陋，少女仔細看書的神情遮蓋不住她冷淡的氣質。
陸綾這種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讓東方憐人產生一種，作為女人自己已經輸了的感覺。
這丫頭還沒有到十五歲啊！
“這是小綾？她……怎么變成這樣了？”東方憐人站在遠處小心翼翼的杵了一下李竹子。
“我說了，這幾天，阿綾的變化真的很大。”
以前的陸綾很可愛，很軟，就算是柳扶風將她打扮的很英氣，但是只要一接近她就會發現這個少女本質如棉花糖一樣的軟甜，那是讓人不自覺的就想要接近她，好好呵護她的感覺，也是陸綾老少通吃的原因所在。
就算是變了性格的里陸綾，也和此時完全不同。
此刻的陸綾和之前的她截然相反，不再給人很軟的感覺。
這并不是說陸綾變得尖銳，相反的陸綾表情依舊柔和，可是卻比之前更加的難以接觸。
少女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當你仔細看她的時候，那一雙銀色眸子中偶爾閃過的猙獰能讓人驚恐的退后三步，比如東方憐人，此時就失去了接近陸綾的勇氣。
她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小綾，比之前自信很多了，讓我想到了沈歸，不，比沈歸還要難以接近。”東方憐人小聲的道。
以前的陸綾是可愛的小姑娘，現在是清冷的仙子，兩者的差距可是大的很。
對于東方憐人這種自詡【污穢】的女人來說，干凈純潔高貴的少女是她的克星，有一種只是接近都會污染她的錯覺。
說出來不怕李竹子笑話，她看到陸綾平安就夠了，現在有一種拔腿就走的沖動。
李竹子裝作沒有看到東方憐人的退縮，道：“因為那件事情，阿綾對任何人都充滿了警惕，她從心理上……抗拒和別人親密接觸，加上現在的她一心只有修煉，所以會變成這樣。”
這是一個提醒，不趁著現在走進陸綾的身邊，如果等到以后這種高冷成型了，可就再沒有機會了。
說到底，柳扶風和李竹子相比，唯一的優勢就是一個“早”，可見早的優勢和重要性。
東方憐人明白李竹子的意思，如果陸綾真的朝著冷淡的仙女轉變，她必須要把握機會了。
不過她注意到了另一點。
不好接觸可和警惕是兩回事，對著家人都警惕，說明陸綾的心理出了問題，比起前者，后者都可以說是一種病。
“警惕？”東方憐人，看著李竹子：“對竹子你也是一樣嗎？”
問完東方憐人看著李竹子稍黑的臉色，連忙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這不是廢話嗎。
柳扶風對陸綾的分量肯定是大于李竹子的，現在前者出了問題，肯定連帶著后者也不受待見了。
東方憐人清脆的耳光聲音在這個院子中極其的響亮，響亮到吸引了陸綾的視線。
東方憐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頭朝著陸綾看過去。
對上了那一對銀色的眸子。
東方憐人柔軟的身軀變得僵硬。
又變成這樣了。
東方憐人從陸綾的眼睛中捕捉到了很多情緒，其中最大的是警惕……對周圍一切充滿了警惕。
至于冰冷和劍光，那不是陸綾心情的原因，更多的是體質，本質上，眼前高冷的少女只不過是受傷過后蜷縮的動物。
不太一樣的是，陸綾的傷是永久的，等到陸綾這一份警惕變成淡漠，她就徹底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子，除了她的目標，所有的東西都和她無關。
竹子說陸綾想要干什么來著……
對了，修煉。
力量？還是長生？
也許兩者都有。
在親眼看到陸綾之后，東方憐人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她原以為，無論陸綾變成什么樣子，只要柳扶風回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是現在看來截然相反，如果柳扶風真的回來看，恐怕陸綾第一個會和她反目。
柳扶風已經失去了陸綾的信任了，連帶著，那一顆剛剛打開的心也完完全全的封死，沒有一點的縫隙，沒有給下一個【柳扶風】再鉆進去的機會。
在東方憐人眼里，那個滿口“師妹”的天真少女已經完全消逝并且不會再出現，已經被她親愛的師妹親手毀掉。
東方憐人怔怔看著陸綾銀色的眼睛，想象著陸綾的情緒從絕望朝著警惕變化的過程。
在東方憐人看來，就算是已經被陸綾封印起來的那些黑暗記憶和柳扶風的離開相比都不算什么，畢竟柳扶風是她的救贖，前者是她命運的一部分，是弱小帶來的錯，后者……是世界對她的惡意。
……
……
“東方？怎么了？”李竹子看著東方憐人盯著陸綾一動不動，輕輕推了她一下。
這樣下去，小心給陸綾不好的感覺。
“沒事。”東方憐人擺擺手，稍稍站穩了身子。
只因為一雙眼睛，東方憐人對陸綾的了解就超過了李竹子，李竹子雖然愛陸綾，但是她的性格和經歷注定了李竹子不可能理解陸綾的心情。
而東方憐人可以理解。
因為她也是【不潔】的污穢之人，對她來說所謂的救贖是已經過去了的，不可能出現、并且沒有主觀因素，是只存在于心底的寶貴記憶。
記憶并不會背叛她，人會。
但是已經死去的人不會。
在東方憐人眼里，那個男人在她閉關消失之后，和別的女人大婚并不是一種背叛，只能說是她沒有這個福氣，偏偏在那個時間修煉出了岔子，最后弄得一身是毒。
現在的東方憐人，未免有幾分自甘墮落的意思。
所以她看著陸綾的眼睛充滿了憐愛。
……
……
陸綾放下書看著眼前的紅衣女人，眉毛微微蹙起。
根據記憶來看，她不討厭東方憐人，而且對方的能力對她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毒什么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可是陸綾不喜歡對方看著她的眼神。
她不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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