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石臺上，有姑娘。

    姑娘寫了字，放下筆，抬著頭看著那天空，朝陽掛在天上，有清光灑下，將這姑娘的紅衣服照的是那么顯眼，像是夕陽。

    或許她是沒有什么朝氣的，所以像是夕陽。

    姑娘喝了一口早上自己煮的紅糖姜茶，那是按照幻境中師妹使用的量，喝起來不會讓癸水的量增加還可以減輕她的痛苦。

    姑娘好像開始喜歡上這種味道了，她的口味從喜歡甜變成了喜歡奇怪的味道，或許是一件好事。

    說起來，我上次看到這么美天空是什么時候？

    許是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在那山野間，草地上，漫天的星空是那么漂亮，就好像她的眼睛。

    陸綾這么想，握著筆，在紙上寫著什么。

    陸綾突然覺得，也許當(dāng)年她第一次睜開眼就不應(yīng)該離開那座山，不該遇見山下那么多披著人皮的人，這樣一想，她興許是被父母扔在在那山上的。

    陸綾又想，不下山不會遭遇苦難，可是也無法遇到師妹了。只不過一想到遇不到師妹，她竟然也沒有什么劇烈的波動。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她會想要再一次遇到師妹嗎？

    陸綾不知道答案。

    她不知道答案，但是答案就在那里。

    也許不愿。

    陸綾動著筆。

    雪塵趴在陸綾大腿上，輕輕扒著那石臺，想要去看陸綾寫的東西，她努力之后做到了，紙上寫著生命中的每一場繁華，留下的都要用時間來償還。

    那字是那么好看。

    雪塵側(cè)頭看著陸綾的臉。

    人比字好看。

    她癡了。

    半晌后雪塵才想起自己的想法，便想到：“主人變了好多，寫的東西我也看不懂。”

    雪塵已經(jīng)付出了無盡的時間，未來還有無盡的時間，所以她不懂，也沒有必要懂。

    看著雪塵的眼神，陸綾覺得有時候人活的簡單一點也挺好的，比如雪塵，就算時間重來，她恐怕還是會貼到自己身邊。

    陸綾握著毛筆，筆桿輕輕扣在石桌上，發(fā)出就有節(jié)奏感的“咚咚咚咚”的聲響，伴隨著的還有那一點點墨汁灑落在石臺上。

    姜茶喝完了，墨汁也甩干了，陸綾便覺得自己有些等膩了，她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而不是在這里去等一個沒有見過的人。

    她不想等。

    他想來。

    就算他想來，但是她不想等是最重要的。

    所以陸綾決定不等了。

    陸綾收起筆，看著那依舊沒有來人的小路，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忽的一陣涼風(fēng)自那小路而來，落在陸綾面上，吹動那幾縷青絲，陸綾驀得轉(zhuǎn)過身，緊盯著那小路，眸子中是些許懷疑。

    她轉(zhuǎn)過身。

    她突然改主意了。

    她又有了耐心了。

    陸綾不想等的人來了。

    李竹子來了。

    陸優(yōu)來了。

    樂正落庭來了。

    燭明香一身跟在后面，一身麻衣沒有什么存在感。

    除了陸綾，所有人都很緊張，陸綾第一眼看到的當(dāng)然是這個滿頭白發(fā)的男人，看著那精致的臉和無法掩飾的愧疚，陸綾想到。

    “他該是我的父親。”

    可是那又如何，父親從來都不是血緣最重要，相比之下，先生也許更像是她的父親，雖然她和自己一樣是一個女人。

    陸綾有事情想要問這個男人，比如魔族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jī)，所以她的視線只是在陸優(yōu)身上掠過，沒有任何的停留。

    見陸綾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陸優(yōu)有失落，奇怪的是也有莫名松了一口氣，興許是他沒有從陸綾眼里看見厭惡，姑娘眼里有的只是平靜，盡管這平靜如那連接天光墟的海，讓陸優(yōu)不敢去看。

    也更加愧疚了。

    陸優(yōu)還想著，陸綾和她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平靜與淡淡的氣質(zhì)，此時的風(fēng)鈴在魔族也該是這個樣子，他不知不覺的看的癡了，那白發(fā)輕輕搖動著，如他那顆晃動的心，陸優(yōu)忽然覺得，陸綾能夠這樣平靜的對待他對他來說就是世界上最幸運(yùn)的事情，也沒有什么好渴望的，就算此時陸綾要他的命，他也會自己動手，不會臟了自家姑娘的手。

    可如果是眼前這樣的女兒，恐怕連殺了他泄憤的想法都不會有吧。

    陸綾的確是這樣，她對陸優(yōu)不感興趣了，她看著樂正落庭，仔細(xì)的瞧，片刻之后搖搖頭。

    那陣風(fēng)不是她。

    “我”

    被陸綾看著，樂正落庭發(fā)現(xiàn)她之前準(zhǔn)備的所有話語都說不出口，因為她完全不敢看陸綾的眼睛。

    結(jié)結(jié)巴巴之后，便是低著頭傻站在那里了。

    樂正落庭是無比驕傲的，這一點陸優(yōu)和蓑笠翁以及葉尊者甚至孝公子都可以作證。

    可樂正落庭又是自卑的。

    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因為陸綾在前面，所以她甚至都挺不起腰，樂正落庭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背在身后的手指劇烈顫抖著。

    樂正落庭發(fā)現(xiàn)自己是對的，陸綾只會越來越優(yōu)秀，她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小丑，她用了那么多的心思，受了那七殺劍經(jīng)的苦難就是想要在陸綾面前可以挺起腰，可是當(dāng)那眼神真的掃過來

    她做不到。

    我做不到。

    不可能的。

    樂正落庭怕了，她覺得自己還是不配站在那個姑娘面前。

    陸綾看著樂正落庭，看著她背后那把黑紅的詭劍，她眉毛一挑，說道：“我記得你。”

    聲音有沙啞，但是每一個字都無比的清晰。

    樂正落庭聞言震驚的抬頭，她心跳變得很快。

    李竹子也很震驚。

    雪塵很震驚。

    陸優(yōu)不明白有什么好震驚的。

    因為陸綾開口了。

    也很簡單。

    陸綾覺得，比起語言，興許是那努力練的字要更加的珍貴，師妹夸她寫字好看來著。

    陸綾又問道：“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樂正落庭愣了一下，便是用力點頭，說道：“是。”

    “我知道了。”陸綾看著那姑娘的眼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時候她還是一個不想活的人，所以看到了樂正落庭陸綾覺得有些懷念。

    “有什么事情嗎？”陸綾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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