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日清晨，在無數目光暗中窺視下，劉恒房門緩緩打開。
劉恒一身甲胄沒有換下，神情看不出任何變化，平靜跨過門檻，負手看向眼前天井。有心人卻覺得他身后那個隨從，一夜未見，神情似有很大變化，不出的陰沉與低落，好像一夜間心情變得更差了般。
“公子！”
門外早有下人候著，見他出門趕緊上前見禮，劉恒看也不看，徑直朝前邁步，“早起無事，帶我去武炒看吧�！�
反正劉家擺出晾著他的態度，劉恒就只當來人家坐客，倒是一點都不拘束。一直待在房里也不是個事，早早天還沒透亮，就能聽到四處響起朗朗讀書聲，還有呼喝操練之聲，勾起了劉恒想要到處走走看看的興致。讀書那些東西，白了都是那些東西，看不出太多實情，倒是武道劉恒更熟悉，只要看過總能有所發現，所以劉恒自然挑選了去武場。
劉恒這臨時起意，鬧得一眾下人慌了神，他們哪能知道該不該或能不能讓劉恒去武場？
可眼見劉恒已經自顧自往前走，他們心里苦笑連連，一部分趕忙跟上，又分出好幾人朝各方急奔，趕緊向能主事的人稟報，讓他們眷拿出主意來。
對于這些動靜，劉恒是宛若未覺，循著操練呼喝聲傳來的方向就大步走去。
然而這畢竟是大家族的主宅，占地極大，而且庭院重重疊疊，很多時候聽著聲音已經極近，偏就沒有直路走過去。這些下人又不領路，繞了好一陣沒有找到正確的路，劉恒有些不耐煩，已經準備動用身法墻而行了，才有管事匆匆趕來，“讓公子久侯了，請隨我來�！�
劉恒哼了聲，舉步跟上。
有人指引和沒人指引果然很不一樣，這下在管事的帶領下，只用了百息劉恒就來到一片廣闊沙場，里面人聲鼎沸，正是武場。
承眾人都專注于操練，并沒人留意到劉恒這個外來客，他樂得自在，漫步游覽其中。這片武臣地極廣，有單獨對練的秤，有眾人齊練的秤，甚至還有一個的操場，直叫劉恒暗暗咋舌。
操場上按穿著服飾，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人，一種是身著青色衣服的，看舉止應該是服侍各位公子秀的下人，一種身著米色勁衣的，大多孔武有力，似是陪練的供奉，還有一種身著繡金邊白衣的，都是年紀不大，想來就是來習武的劉家子嗣了。
“可是家的恒哥兒？”
劉恒正自走動，旁邊有一男子好像聽到下人傳訊，匆匆擦拭了一下汗漬，這便朝劉恒走來，人未至聲先至。
聽著這人語氣親和，見面先行為禮，劉恒自然也不至于失了禮數，抱拳一禮道：“在下劉恒，不知兄臺……”
這人英眉星目，笑容爽朗，“在下是慶州怡城人，家中排行老三，恒哥兒稱一聲乙三兒就是。”
“原來是乙三兄�！边m才劉恒曾見到他在指點一些弟妹，想來在劉家輩里有些威信，自然客氣地稱了聲兄。
“早想著恒哥兒是名震大夏的武將，難得抽空回來一趟，許會來武尺走看看，沒想到真被我猜著了�！眲⒁液苁菬崆椋孟裢瓴话褎⒑氵@“忤逆子”的身份當回事，“昨天恒哥兒剛到我就想去結識一番，可念著恒哥兒一路車馬勞頓，就沒敢打擾，現在正好給我乙三兒一個機會，請恒哥兒看看我劉家的武道兒郎。”
劉恒也懶得琢磨此人蓄意接近是否別有用心，聞言就笑道：“那就勞煩乙三兄了�！�
有了劉乙作陪，原引劉恒而來的管事和下人們識趣退到了兩人身后隨行，劉乙則陪著劉恒邊走邊介紹道：“恒哥兒且看，生境輩都在這邊，由幾位族中修習武道的長輩統一教授。夫境的大多算是我們同輩，當然也有天資不錯的一些輩，不過和其他宗門或學派一樣，同族們到了這個境界就要外出歷練了，還留在武場的要么是苦修某種功法，要么就是已經歷練過歸來的，卻只是少數罷了。還有就是武夫巔峰或師境之上的，反而很多瘍留在家中，畢竟這個境界能指點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靠自己參悟……”
生境、夫境、師境，這就是世上常見的三個境界強者，只看這三個境界的人，就能大致揣摩出一個勢列多少潛力。
劉恒靜靜看去，生境那秤上的武者的確大多數看上去更顯青澀，在幾個長者監督下努力操練同一套筑基功法，“這套功法名為九星連珠鍛體決，相傳乃是一部我劉家秘傳的上乘鍛體功法，相比修煉其他功法成就的武者，往往反應更加靈敏，自是別具一格�！�
提及功法，劉乙難掩自豪之色，劉恒隨他駐足，凝神端詳一陣后，笑道：“果然有不凡之處�！�
當然這里面難免有違心客套之意。
但凡能評為上乘的功法，基都有獨到之處，然而層次相若，意味著它們綜合來看，并沒有太大的強弱差別。譬如劉乙口中夸贊的九星連珠鍛體決，如果有反應更加靈敏的長處，那么往往意味著它相比其他上乘功法，會存在別的缺陷。
畢竟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功法，一面強必然他處弱，即便絕世功法都很難跳出這個范疇。
當然這些既然劉乙自己沒有提起，劉恒也不會多嘴討人厭。
“待得生境后，咱們就要修行與九星連珠鍛體決一脈相承的繁夜九宮功了，大多數同族只要天資足夠，都會瘍這門功法，瘍其他功法的倒是不多�！边呑哌吙�，他們走到夫境武場，劉乙又道：“到這個境界，族中主要還是磨礪族人的個人戰力，江湖經驗�！�
這個武場，的確是三大武籌人數最少的，只有寥寥數十人，連師境武城邊都比這里人多』過這武臣地卻比生境武場更大，大多是**的武斗場，供人切磋。他們到來的時候，承已有六人在捉對比試，呼喝連天，金鐵交鳴聲不絕于耳，甚是激烈。
“繁夜九宮功畢竟是大多數族人主修的功法，一代代流傳下來，配套的武功也數目繁多，不拘有千篇一律的尷尬�！�
恰如劉乙介紹的那樣，切磋的六人招式各異，有拳法、掌法、劍法、刀法甚至還有流星錘與長戟，包括身法、步法、風格都大相徑庭，若不是劉乙有言在先，外人很難看出來他們竟都修煉同一門功法。
不過劉恒和劉乙的重心顯然不太一樣，劉乙講起功法來滔滔不絕，劉恒卻更注重武者們表現出來的戰力。他向來不認同劉乙這樣的唯功法論，只覺功法強弱并不能決定一個人戰力的強弱，獨有看其出手，才能知道這人真實戰力究竟是強是弱。
當然，這或許跟他過往經歷有關，因為看過了太多天下頂尖的天才，感覺自然大不一樣。對于這些天才而言，功法往往只能算是最基礎的東西，功法身的強弱或許對他們戰列所影響，但影響絕對微乎其微。
然而在大多數人心中，顯然劉乙的唯功法論更受追捧，才會有無數人為功法而癡迷，像劉恒這樣能跳出此中藩籬的人畢竟只是極少數。
再到師境武場，又是另一副模樣。
這里的劉家子嗣們氣度沉穩，幾乎都在坐而論道，動手的反倒是少數。這也和師境的特質有關，師境是一個跨度極大的境界，很多時候在于悟，指點對于師境強者的作用已經不算太大了。而這個境界不僅跨度極大，而且對于大多數人而言耗時良久，甚至將貫穿許多人的一生，早已不是勤學苦練就能精進的了。
劉恒不太在意探討武道的這些師境強者，倒是對那塊操場更感興趣，劉乙見狀就講解道：“到達師境的族人就算能獨當一面了，對于我們這些修煉武道的，往往只有一條路，就是參軍來博取功名。族中特意設立這塊操場，就是為了給族人們一個提前演練的場地，讓他們可以掌握一些軍伍的東西。”
此時操除在操演，二人就駐足在場邊觀望，但見足足兩三百個家丁被分為兩邊，一邊頭和臂上綁了紅巾以示區別，似是在預演一辰事。然而看過一陣，劉恒就不得不強行忍住，不讓自己露出怪異神情。
初時看兩邊家動結戰陣還似模似樣，很快聚起兩個戰陣血相，誰想剛剛要開打，兩邊戰陣里同時傳出喊停聲。隨后兩個戰陣的中心就傳出爭論聲，卻是其中主陣的劉家子嗣好像有了不同意見。來兩邊各做各的討論，沒過多久兩邊竟接上了話，各自出對方破綻，然后講出自己想出的克制良策，接著另一邊又是急切探討，給出對贏策。
結果就是，兩邊人擺明車馬，接著就面對面干瞪眼，各方“主將”則開始用言語開始“打”起了無數長戰。
“恒哥兒或許會覺得奇怪，其實開了恒哥兒就明白了�！眲⒁倚Φ溃骸斑@些家都是兄弟姐妹們的親衛，將來是要帶入軍中幫襯他們的，培養起來花費不，他們自然舍不得如此消耗。然而預演又是必要的，于是不知哪一代先輩想出了這么個法子，打是不能真打，那就以言代戰。”
劉恒瞥他一眼，發現他得十分自然，好像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暗里終是忍不妝曳。
以言代戰還勉強得過去，可誰見過像這樣代戰的？
真正的戰巢息萬變，考驗的是將領的臨時決斷，一旦定了決策，接下去頂多能做些細微調整，卻無論輸贏都只能堅持開潮定下的大策，根沒時間再悔改了�？墒茄矍暗膭⒓易铀脗円匝源鷳穑诎l現預演的戰事漸漸躥不利時，竟還能讓對方倒退到哪一步之前，讓他們做出調整，再接著往下推演。
這豈非兒戲？
“我還以為魯遲當年投效的那位舊主劉湛肅只是個例，如今一看才知，恐怕其他劉家子和劉湛肅也大同徐吧。”劉恒嘆息不已，“想來當年劉家先輩們定下的規矩是好的，可是不知為何，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如此培養，劉恒不敢奢望能在劉家見到什么真正的良將了。
劉恒在想什么，劉乙渾然不知，猶自熱切向劉恒介紹著兩邊領軍的各位“將領”。結果兩邊推演戰事相持不下，漸漸陷入僵局，就有人留意到了在旁邊觀戰的兩人，立馬喊了停。
“乙三兒旁邊的是誰？”
“什么朋友，怎么領到武炒了？”
“你膽兒可真大！不怕宗室堂找你麻煩嗎？”
這些人似乎都認識劉乙，言談隨意，詢問時沒忘了打趣他。
劉乙則笑道：“諸位兄弟姐妹，這可不是我的朋友，他就是自己打出一個萬羽衛和十日城的那個恒哥兒！”
此言一出，諾大操懲是一靜，無數目光齊刷刷落到了劉恒身上。
“你就是那個家的忤逆子？”有人冷哼一聲，“當年聽有人不顧同族之誼，在戰場上陷侯州的劉湛肅，就是你吧？”
“不去外面爭鋒，卻把主意打到自家同族的身上，這算什么事？”很快又有人嗤笑道：“若非騙得湛肅哥的兵馬，哪有你后來的猖狂？”
“你們看他，還好意思穿著這身衛尉甲胄來我們面前晃蕩招搖，也不知羞么？”
這些人的冷言冷語，讓劉乙臉色急變，急忙使眼色要制止他們，口中更是道：“諸位諸位ｕ么還提起戰場上的舊事？無論過往如何，如今恒哥兒都是我們劉家在軍中的一塊牌面，你等再這些有的沒的，豈非在打自家的臉？”
“什么牌面，一個奸詐忤逆子罷了！”有人猶自不忿，“這是我等還沒領軍，待得不日后永哥兒逐鹿天下，我等上了場，哪還有他的事？”
“湛肅哥因為他，已是一蹶不振，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有人高聲冷喝，“待我領軍之后，必然要去他那破城前走上一遭，為我湛肅哥討個公道！”
“對｝他此番來，還想借機和家中談條件，真是猖狂得沒邊了Ｈ若他識趣還好，倘若他不識趣，便是他回到他那老巢里，我們也會舉兵齊至，必要讓他知道我們劉家軍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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