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側(cè)目,見到這驚人場景卻不算太過吃驚,然而這當(dāng)口誰都沒有留意到白畫令凝神望向前方猴影,神情漸漸生出極其微妙的變化。
“還敢反擊,真真討死!”
那邊水妖強者已是惱羞成怒,厲喝著重新提起長戟,又要動用神通妖術(shù)。此番他還沒出招,氣勢已經(jīng)遠超之前,顯然因為剛剛吹噓就被劉恒用實際行動打臉而動了真怒。
誰都沒想到,他怒意全開的一擊沒來得及打出,耳畔卻聽到一個略顯急切與驚惶的聲音,“住手!快回來!”
有人喝止很正常,可是這聲音出自白畫令,尤其話中透出的情緒,才叫聞?wù)邆個震驚。他們在此之前,不管遇到什么情況,都沒見過白畫令表現(xiàn)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偏偏此刻聽來,竟急得顧不上掩飾了,如此反常,怎能不讓眾人震驚?
可他們同樣莫名所以,沒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讓白畫令突然嚇成了這樣。
難道是眼前猴妖?
這猴妖的確強,卻也絕對沒到強得能嚇住一位兇地之子的地步,至少眾人不認為憑借眾人之力再加上強大的兄弟之子,還拿不下區(qū)區(qū)一個疑似大武師的猴妖。
那么,驚嚇到白畫令的是什么事物?
雖說不明白,可眾人更清楚,身為兇地之子的白畫令絕不會無的放矢,其中的未知,更讓眾人驟然繃緊了心神。
“走!”
白畫令仿佛顧不上跟眾人過多解釋自己的反常,緊張盯住劉恒化作的猴妖,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眾人越發(fā)心驚的字眼,隨后自己也渾身神華爆顯,居然毫不遲疑動用全力施展某種恐怖術(shù)法。
轉(zhuǎn)眼之間,未知以及白畫令的反應(yīng),使得驚悸情緒迅速傳染了所有人,絕大多數(shù)人當(dāng)下沒時間琢磨,當(dāng)即轉(zhuǎn)身朝白畫令所在的方向沖去。
獨有水妖強者咬牙切齒,猶自不甘心,似乎想和劉恒分出真正勝負,另一方面也因為劉恒在急速逼近,很快到了他無法抽身的距離。雖說一朝神通妖術(shù)被破,可水妖強者并不覺得這是因為劉恒戰(zhàn)力比他強出太多,只當(dāng)是勢均力敵的強者,哪會甘心這么如若失敗的退走?
加上劉恒逼近到眼前,水妖強者這就找到了無法遵從白畫令命令的理由,自顧高喊道:“你們先走,我來攔下此賊!”
說話間,他無暇去看身后白畫令的神情,耳畔依稀聽到一聲冷笑,“自以為是的蠢材。”
白畫令這話什么意思?
不待他多想,劉恒殘棍臨頭,他大吼著探戟迎了上去。而他身后不遠處,白畫令祭出的術(shù)法將成,有人見狀遲疑問了句,“不等等魯兄了嗎?”
白畫令神情冷漠,“我不會為任何一個蠢材浪費機會,他既然不愿遵命,我也不會陪著他送葬!”
言罷他瞇眼又深深看了眼前方,隨后道印一凝,竟在他和眾人周圍切出四方細長光線,轉(zhuǎn)瞬連帶他和眾人都倏而變成平畫紙人兒一般,輕飄飄落入這方正大框里,如若眨眼間成就了一副眾生百態(tài)的精美畫卷。
畫卷一卷,只剩長條,接著驟然提速,化作一道流光遁影破水遠去。
這等術(shù)法的奇異,直叫人嘆為觀止,堪稱絕強的玄妙遁法。
就在眾人化作紙人兒之時,他們都齊齊見到迎面猴妖殘棍下,水妖強者長戟被不可名狀的巨力壓到近乎彎折,而水妖強者更是突兀爆出一團血霧,干脆利落地身死道消。這一幕讓眾人呆怔,同時轉(zhuǎn)目看向白畫令,終是漸漸感覺到了白畫令的英明。
水妖好歹也是五重境的強者,可以說尋常大師境強者都很難一擊敗他,可他卻在那猴妖的殘棍下宛若水泡,連周身種種防護手段都毫無作用,一觸即炸。這足以說明猴妖絕非尋常大師境強者,其實力之恐怖,絕對深不可測。
“公子怎會看出此人乃不可力敵的強者?”除了死里逃生的慶幸,眾人忍不住驚奇發(fā)問。畢竟當(dāng)時猴妖并沒有展現(xiàn)任何強大實力,眾人都還沒有警醒,偏偏白畫令反應(yīng)異常迅速,二話不說就決定逃離,這使得他們自然好奇白畫令是怎么看出這一點來的。
白畫令豎瞳閃動,“我不是看出他強,而是隱約想到一個曾經(jīng)十分恐怖的存在。傳聞遠古以前,有一件名為斗戰(zhàn)猴偶的奇物,此奇物的妙用,只需一句話就能概括,它能讓主人暴增一個大境界。”
初時聽他說話,追隨者們還在摸不著頭腦,可是聽到最后,個個瞠目結(jié)舌。
白畫令描述得分外簡單,偏偏這簡單,才讓人覺得恐怖絕倫。
“包括圣賢?”
有人聲音止不住發(fā)顫地問道。
白畫令看了這人一眼,“包括賢。因為史上從未有過圣人能主掌奇物的記載,所以獨有賢者得此物后與圣人匹敵的傳聞,再無之上。”
這話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之余,也隱隱釋然。如果這斗戰(zhàn)猴偶的奇通能作用到圣人身上,誰都無法想象大道絕巔的圣人若是再增長一個大境界,會是怎樣的境況,這太過超乎世人想象了。
可即便如此,能讓先賢匹敵圣人,這依舊令人覺得恐怖非常了。
“既然是奇物,怎會不入奇物榜?”有人質(zhì)疑道。
他同樣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白畫令略帶鄙夷,“看來今世,奇物榜已經(jīng)很久沒有變更過了,才讓你們以為天下奇物,就是奇物榜上那一萬件。倘若我告訴你們,史上出現(xiàn)過的奇物,絕不止一萬數(shù)呢?”
聞言,有人驚愕,有人疑惑,也有人若有所思,“若非公子提起,我險些忘了,的確曾在一些古籍上看過不少從未見過的奇物名稱。當(dāng)時我還以為是古籍記載有誤,并沒有在意,如今聽過公子點撥才明白,敢情奇物還會變更。”
“奇物的世界,絕非你我所能探知的。”白畫令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接著再沒多說這個話題,似是不欲深談。
明白了這點,眾人不再糾結(jié)其中,隨后一個個雙目大亮,“既然這等不入榜的奇物現(xiàn)世,是否說明這斗戰(zhàn)猴偶又有了登榜之意,再度展現(xiàn)他那奇通了?就比如剛才那人?”
“公子退的明智!”有人興奮莫名,自覺猜到了白畫令的意圖,“咱們這是要回去請動真正高手,再回來將此奇物搶到公子手中是吧?”
這人把話說出,眾人都是雙目大亮,紛紛驚嘆公子的英明。
可白畫令似乎并不像他們預(yù)想中那般興奮,眸光頻閃,神色一點沒變,緩緩問道:“你們知道斗戰(zhàn)猴偶最出名的是哪一樁事嗎?”
涉及這等古代傳聞,一眾人哪有可能知道,自然個個搖頭。
“在一個遠古的時代,斗戰(zhàn)猴偶就如今日所見一般,不知為何竟落到了一個橫練強者手中。這等奇物露了行蹤,自然引得江湖轟動,強者紛呈踏至,甚至不乏先賢境強者。”白畫令似是陷入回憶,徐徐道:“那同樣是一個無圣的時代,先賢便是至強,連先賢都動了心,照說這橫練武者必死無疑了。”
在場修行者,無人不知圣賢的強大,這近乎是深刻人心的印象。誠如白畫令所言,他們一聽前頭,都下意識以為橫練強者已是死無葬身之地,可是一想到這舊事出自白畫令之口,絕不會簡單,于是越發(fā)期待聽到后續(xù)。
“這橫練武者并非弱者,竭力抵抗,又有斗戰(zhàn)猴偶相助,竟廝殺至癲,久久沒有落敗。后來有人心生歹念,以其妻兒逼迫,誰想這橫練武者的妻兒分外剛烈,相繼自盡而亡。”說到此處,白畫令語氣有了難以捉摸的變化,“然后,這橫練武者徹底瘋了。”
“一開始他便是有斗戰(zhàn)猴偶相助也只能勉強抗住先賢的攻伐,強撐到后來垂垂將死,可是妻兒之死,讓他一瞬瘋魔,將所有人斬殺得干干凈凈,包括三位先賢。”
四下一片死寂。
沒有人詢問這樣有違常理的事情是如何發(fā)生的,他們都能輕易想通此中關(guān)節(jié),正因為想通了,才真正明白剛才白畫令為何急于逃離了。
“橫練強者之于這件奇物,真真不可思議。”有人長長吐出一口氣,感慨不已。
或者更準確的說,這件奇物和橫練強者,一個能暴漲一大境界,一個能在瘋魔時迅速提升修為,簡直絕配。橫練強者本就不能太過逼迫,倘若再加上這斗戰(zhàn)猴偶,絕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非圣人不可招惹。
所以白畫令剛剛急于撤離,絕沒有一點搬救兵再來奪寶的心思,而是徹底的遠離。因為剛剛那人,就是連白畫令都不愿招惹的對象,還是遠遠避開為妙。
“可是,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等至寶淪落到他人手中?”饒是明白緣故,還是有人覺得不甘心,放著至寶不取,真真叫人難受。
白畫令瞥他一眼,只是道:“那位橫練強者瘋了,變強了,然后死了。”
眾人恍然,心下又是火熱起來,“那咱們就一直跟著他!”
“對!咱們不去招惹他,不代表沒人招惹他,只等他自取滅亡,咱們再奪寶就……”
不等眾人熱議開來,白畫令打斷道:“今日所言之事,你們必須發(fā)誓絕不能對外人透露半個字,本來能認出這奇物的人就夠多了,我不想再增加更多爭奪的勁敵。”
眾人凜然,齊齊應(yīng)是,然后爭先恐后發(fā)起道誓,這才徹底熱鬧探討起來。
另一邊,劉恒眼看白畫令帶領(lǐng)眾人用奇異遁法遠去,根本追之不及,不由有些錯愕。這兇地之子來勢洶洶,去更惶惶,連那靈寶宮殿都顧不得帶走,前后反差之大,如有天差地別,太讓劉恒意外了。
要知道劉恒還沒怎么動真格,即便殺了那頭擁有冰凍神通的五重小水妖,展現(xiàn)的實力也就是大師境二三重的樣子,絕不至于嚇得一位來頭驚人的兇地之子落荒而逃才對,這白畫令偏偏就逃了,而且一點不帶猶豫,果決到不可思議。
“莫非和泥猴合體的長相太嚇人了?”
劉恒撫摸面頰厚毛,沒有輕易放過此中蹊蹺,細細回憶起前后反差之間的細節(jié)。
“他好像認得我?不對,應(yīng)該說認得和泥猴合體的我?也不對,或許是認得泥猴與人合體的樣子。”這讓劉恒眉宇越皺越緊,“出身兇地,別的不說,看來見識非比尋常,居然連泥猴都認得,指不定比我更清楚泥猴的來歷。”
他退出合體的狀態(tài),將泥猴拿在手中把玩。
從他和泥猴相遇,到不斷用泥猴締造一次次奇跡,其實別說外人,連他都不清楚這件奇物究竟是什么來歷。可是今日,從白畫令這兇地之子的反應(yīng)讓劉恒隱約感覺到,泥猴的來歷興許比他猜測得更加驚人。
想想也是,泥猴究竟有多好用,世上沒人比劉恒更清楚,正因為清楚,才更知道泥猴的可怕。
說來泥猴只有一個用處,就是無論他晉升到哪個境界,跟泥猴合體后都能獲得更上一層大境界的巨幅提升,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傲世無雙了。
“一個兇地之子知道泥猴,說明其他兇地之子八成也能認出來,在兇地之子游走天下的今世,怕是越來越保不住這個秘密了。”劉恒輕嘆,收起泥猴,又祭出大洪廟,“不過福禍相依乃世間至理,這也不全然是壞事。”
繼續(xù)趕路前,因白畫令倉惶逃離落下的靈寶宮殿這戰(zhàn)利品,劉恒自然笑納。他如今正是缺錢之際,還愁著去哪發(fā)點財,哪還錯過這等一看就能賣個好價錢的寶物?
“還有四天行程。”劉恒重新坐回赑屃神像下的蒲團上,兩旁又開始熬制秘藥和妖肉,“還有三重境界。”
時間緊迫!
趕路到第二天黃昏,劉恒正準備再次嘗試閉關(guān)突破,眼前忽而見到三個黑衣蒙面之人迅疾游來,擋在了大洪廟前路上。
劉恒見狀皺眉,“怎么又有礙事的?”
誰想對面居中那人用沙啞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劉恒神色大變。
“敢問兄臺,可認識一個名叫丁樂兒的女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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