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庶幾無虛’，這話還是曾春當學(xué)生時，從柳老師嘴里聽到的。以前跟李家明當朋友時，覺得這人講義氣、做人大方，可真正開始共事，才曉得王富生那樣的混混頭子，為什么那么敬畏這個半大伢子了。
先不講跟工商、稅務(wù)、消防這些機關(guān)單位打交道，各個單位的領(lǐng)導(dǎo)都對李家明這個半大伢子和李傳健那個跛子笑面相迎。陪著領(lǐng)導(dǎo)們在辦公室里喝茶扯卵談，那些平時牛皮哄哄的干部們就幫著把手續(xù)辦好了，還把能減免的費用免了，就講跟林業(yè)局談判的事。
這要是換成自己來談，肯定覺得條件差不多，就按領(lǐng)導(dǎo)意思辦。可人家跟柳局長、鄭書記那樣的領(lǐng)導(dǎo)侃侃而談、寸步不讓，單這份氣度就比那些胡攪蠻纏的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強得多。
“柳老師，莫講那些虛頭八腦的事了。你們當領(lǐng)導(dǎo)的人，要的是把事情辦好；我們做生意的，要的是賺錢，要是什么好處都歸了你們，那我們不是白忙一場？”
“不行不行，我們不缺資金，多個菩薩多爐香，多個股東多麻煩�！�
“不行不行，你們的設(shè)備必須給我們免費使用！鄭書記，這世上沒有白得的好處，功勞歸了你們，你們也就得付出什么�！�
“柳老師，您講話可要憑良心，你這么精明的人，還會不去打聽深城的香菇行情？我們收香菇?jīng)]賺什么錢，菌棒這一頭再不賺，你當我是學(xué)雷鋒啊？”
對面正抽煙的柳局長被李家明的憊賴氣樂了，挖了自己的墻角不，還想白使用自己局里建起來的消毒爐、菌種培養(yǎng)室，而且還不讓自己局里入股，天下的便宜他想一人占了？這還真是塊滾刀肉，難怪李傳林拿他是一辦法也沒有！
談判要有紅臉白臉，柳局長跟李家明是師生關(guān)系，鄭書記又跟他以叔侄相稱，這壞人就只有朱和平所長來當，何況這事利益損害最大的就是他。只是這伢子難纏啊，當初談判木器廠兼并案，胖胖的朱和平就領(lǐng)教過他的厲害，話也不敢得太重，給他自己留足了余地。
“家明，話不能這么講，技術(shù)是我們派人去學(xué)的，推廣也是我們出人、花錢干出來的。沒道理到了出成果的時候，你毛都不拔一根，就想盤端走了吧？”
這話有禮有節(jié)，過來打醬油的曾春也覺得不好意思，可沒想到李家明居然立即翻臉，瞪著朱和平的眼睛，嘲諷道：“朱所長，牛皮莫吹得這么大。引進新技術(shù)，是你們的份，政府給你這份工資，就是要你干這活的！
崇鄉(xiāng)的試，中宵是柳局長搞的，銀子灘、游沅是我搞的，大段、幽居、港口是鄭書記搞的，你們林科所做了個屁的事！堂堂一個副科級所長，帶著十幾號人，連菌棒都賒賬給老表，才服不到二十戶農(nóng)民試種，你以為你蠻大的事？”
打人莫打臉，被打臉了的朱和平氣得七竅生煙，指著李家明咆哮道：“李家明，莫給臉不要臉！”
見領(lǐng)導(dǎo)發(fā)怒，陪著來談合作的曾春能地脖子一縮不敢作聲，可旁邊的李家明將身體往后一靠，不屑一顧道：“給你姆媽個逼�。拷o你一份功勞讓你撈政績、升官，就對得住你了。要是惹火了老子，新公司不掛在你們林科所名下，我讓你白當個副組長！”
“你你”
以前李家明都心翼翼地隱藏著鋒芒，偶爾一露也是屈指可數(shù)，如今突然一發(fā)作，竟然有一種睨睥眾生的氣勢。漲紅著臉的朱和平象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指著李家明連話都不完整。
看到李家明從憊賴模樣，突然變成了當初逼迫曾寧生就范時的強橫，正抽著煙的柳局長也暗暗惱怒。可人家把曾春生他們?nèi)齻�捏在手里，主動權(quán)就到了人家手里，若真是鬧翻了，丟面子、丟政績的只能是自己這一方，人家連根毛都傷不到。莫看自己管著林業(yè)局，真能管得住老表砍栗木、椴樹？
哎，早曉得這樣，就應(yīng)該把曾春提起來，當個副所長。一個股級干部，多大事，還是自己大意了！老話講得好，‘賞罰公平更要及時’，稍一遲疑，吃虧的就是自己啊。
稍一沉吟，柳局長面上浮起一層笑容，玩笑道：“家明啊，莫欺負人了。開價吧，做菌棒生意沒那么賺錢，你子要是沒牛黃狗寶，也不會眼巴巴地跑來要求合作。”
一句‘莫欺負人’，居然連朱和平自己也不覺得領(lǐng)導(dǎo)錯了，跟這樣厲害的人打交道，真不能看年紀只能看事。
這還差不多，李家明滿意地坐正了身體。生意人求的是財不是氣，可要想發(fā)大財，就得讓有能耐的人掌握絕對的主動權(quán)。父親把個好端端的廠子，折騰得看似烈火烹油實則危機四伏，這樣的破事李家明可不想再干了。
“嘿嘿，還是柳老師英明！”
李家明恭維了一句，也跟變臉一般，剛才的針鋒相對變成了和言緩色。
“朱叔叔，剛才話講重了，你也莫生氣。做生意不是當官，賺的都是數(shù)字，虧的都是現(xiàn)金，來不得半虛的�！�
能當一個事業(yè)單位一把手的人，又哪來的蠢人？李家明突然緩和下來，朱和平雖然臉上還漲得通紅，可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那你講講，大家怎么合作？家明，我講老實話，我想要政績不假，但手下十幾二十號人要吃要用，沒有實利我寧愿不趟這混水�！�
這話在理，他已經(jīng)是副科級的領(lǐng)導(dǎo)，即使有出色的政績，也不太可能去哪個局里當一把手。要是沒實利，他怎么擺平手下那幫人？當官的人嘛，手下不捧著你，這官當了跟沒當一樣！
莫看林科所就是破單位，但也是政府的單位，若這事他不同意，雖然自己也能強行搞，但那就是削了政府的面子、跟政府過不去。做企業(yè)的，可以不參與政治，但跟必須處理好與政府的關(guān)系。
“朱叔，合作肯定要雙贏，我李家明做事，也沒有那么不講究。我們和你們林科所的共同成立一家公司，我沒成年由我堂兄當老總、你來當副總，工資就不給你發(fā)了，但獎金不會少。
嗯，新公司雖然不要你們出資，但管理費得給。這樣吧，一年三萬，也夠你們十幾個人開銷了。”
朱和平上次參與過木器廠兼并案的談判，也得過李家明事后送的大信封，知道他的獎金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得一喜，可也對這個方案很猶豫。這個方案保證了自己和領(lǐng)導(dǎo)的利益，又保了林科所的面子，還有個‘市場的事交給市場’的名義，能在鐘老板那交待得過去，可鄉(xiāng)鎮(zhèn)那幫領(lǐng)導(dǎo)還不得吃了自己？
扛不住那么大壓力的朱和平，只好看向柳局長，等這位大佬來拍板。若是他柳局長同意了扛，為了一年幾萬塊錢的‘獎金’，那幫坐地虎還能咬了自己的卵？
這個方案雖然過份但也不離譜，上上下下都有個交待，柳局長看了下鄭書記，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板著臉道：“先這樣吧，過兩天我們再答復(fù)你�！�
那就是事情基成嘍，李家明施施然起身告辭，“當然，柳老師，那我們先走了。”
“一路好走”
“放心吧，我正年輕，跌得起”。
李家明一也不在意領(lǐng)導(dǎo)話里的嘲諷，帶著新手下曾春走人。(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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