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皺眉問道：“照你這么，大明的知縣也不是很窮啊？可是那些哭窮的官員們是怎么來的？”
朱由檢臉色有些尷尬地看了朱由崧一眼，道：“其實有一個東西叫‘折色’。rg”
朱由崧一副白癡樣，低聲嘟囔道：“折射？娘的怎么還出現(xiàn)物理知識了？”
朱由檢忍俊不禁道：“是‘折色’，不是折射！”
朱由崧瞪了朱由檢一眼，怨道：“把舌頭捋直了！”
朱由檢被噎了一句，恨不得叫侍衛(wèi)過來賞朱由崧幾大板嘗嘗。
大明的普通話是鳳陽官話，可是帝都北遷后，到了現(xiàn)在慢慢的北京官話異軍突起，也在京都朝官之間流行開來。
不過這兩種常用話朱由檢都沒有，他跟朱由崧的是后世普通話。
“遲早脫了你褲子，打上三十大板！”
這話朱由檢自然沒有出來，在朱由崧的淫威下，輕咳一聲道：“你也知道，中國就算到了后世，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農業(yè)大國，更遑論現(xiàn)在的大明。現(xiàn)在的官員們俸祿發(fā)的都是糧食，可是北方糧少，朝廷發(fā)不出來，只能用別的東西來抵了，這就是折色。”
朱由崧彈了一下煙灰，問道：“用什么來抵？”
朱由檢緩緩道：“布、棉、紗。”
朱由崧好奇道：“就算你這當老板的發(fā)不了工資，那也是糧食不夠，用別的東西抵扣了，那也得過去，他們怎么一個個的還喊窮？”
朱由檢輕輕地了一句：“我的紗，是大明寶紗。”
朱由崧一口煙沒吸進去，嗆得的咳嗽不停，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望著面色有些尷尬的朱由檢道：“狠！你竟然把擦屁股紙發(fā)給人家！怪不得，怪不得……”
這大明寶紗早已經廢止，這種不能稱為貨幣的官方貨幣，現(xiàn)在竟然還拿來當做官員們工資折色，怪不得當官的一個個的喊窮啊！
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沒有造反，在朱由崧眼里，那些個沒有貪污，只靠死工資過日子的官員們，是真正可以稱得上是“忠君愛國”了。
其實還有好多東西朱由檢是沒有告訴朱由崧的，大明官員的俸祿不能按時按量發(fā)放，只是官員喊窮的原因其一。
當官的為了官威，自然是要講究面子的，畢竟完完地守著死工資過日子的官員只是很少一部分。
而默認灰色收入的官員當中，相當大一部分不是不想做清官，而是做清官活不下去啊！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中國人要面子的情節(jié)，那是自古以來的！
十年寒窗圖個啥？難道是為了吃糠咽菜？誰不想要衣食無憂，生活富足？
按照現(xiàn)在這個社會的風氣，這些要面子的官員，做飯要請廚子或者廚娘吧？抬轎子要用轎夫吧？看大門要用門房吧？這些開銷都是錢！
別這些要面子的官員們嫌錢不夠花，就是不要面子，只想老老實實過日子的官員們，要想過上康生活，那點死工資，也是不夠花的……
因為現(xiàn)在這時節(jié)，為了多子多福，開枝散葉，誰不娶個兩三個的？而且現(xiàn)在又沒有計劃生育，誰家不生個兩三個的？
生兩三個那都是少的，誰能保證孩子都能健健康康地活下來，中途不夭折？
集天下權勢于一身的皇家都不能保證，公主，皇子之類的早夭的例子還少嗎？
所以現(xiàn)在一家子人口都是很多的，就算一個官員家里只有一個孩子，家里也沒有仆人，可是家里還有父母需要贍養(yǎng)，妻兒需要養(yǎng)育啊。
現(xiàn)在可沒有婦女解放，雙職工一，妻子要在家相夫教子，照顧雙親，頂多空閑的時候紡棉花，織織布，做做衣裳，是不能給家里帶來多少收入的！
所以養(yǎng)活家五口人的重擔都壓在了他這個當官的身上，可是朝廷到了現(xiàn)在連俸祿都發(fā)不夠了，能讓人們怎么辦，除了灰色收入，要想活下去真的只能吃糠喝稀了。
這沒有一點夸張的成分，大明朝縣令一級的正七品，給他往高了算，月俸多有八石，一個月也只有一千四百斤大米，按照現(xiàn)在大米塊錢一斤折算的話，大概相當于8元人民幣左右。
這8元看起來也夠活命了，可是萬事都怕人均啊！
一個官員假設他不要面子了，所以也不請婆子，不請門房，不請下人，不要丫鬟也沒有妾……
只有一個孩子，一個老婆，加上父母，一家五口人，人均一人一個月也只有5多塊錢，這就是人們口中破家縣令的一個月工資。
而這8塊錢，也不是能夠完完，原原的發(fā)到官員個人手上的，經過折色這么個東西，官員能到手的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8塊錢的一半，只有14塊，集縣委書記，縣長，縣公安局長，縣教育局局長，縣財政局局長等各種頭銜于一身的一把手縣尊，一個月只有14塊錢！這就是大明清官縣令一個月的收入！
還有一點很要命的地方，這時候是沒有社會福利的，也就是，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想要看病就得從這人均的5多塊錢的生活費里面扣。
公費醫(yī)療先不了，其實大明成化十五年前，朝廷就是連退休金也是不給的。
也就是成化年間的戶部尚書楊鼎退休，皇帝特地加恩，每個月給米二石。
這二石大米，價值拿到現(xiàn)在來不過5塊人民幣，這才開了大臣退休給米的先例。
可大家要看清楚，是先例可不是慣例啊！
而且這個楊鼎，可是位列六部的戶部的一把手，戶部尚書這個一把手相當于后世的財政部部長，這么高的職位，退休金一個月才給5塊錢！
其他官員能有什么待遇，大家可以想象。
所以在大明要想做個一點灰色收入都沒有的清官，僅憑上面的工資，自己去想一下日子會過成什么樣子……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要不然歷史上有名的清官海瑞，也不會因為老母親過生日，自己這個兒子買了兩斤肉，都能被人當成新聞來看了！
有人或許會海瑞這個太極端，當不得數，那咱們來看看正德年間的李東陽。
李東陽字賓之，號西涯，走了一輩子仕途，九曲十八彎地終于做到內閣首輔，太子太師，可謂尊榮到極點了。
而且他家中人丁單薄，兒子又早逝，家里絕了后，養(yǎng)家負擔很。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清節(jié)不渝”，只靠工資吃飯的李閣老，他的生活條件是怎樣的呢？
“罷政居家，請詩文書篆者填塞戶限，頗資以給朝夕”。也就是，他完沒有積蓄，退休了在家里是靠別人求詩文時給的潤筆費，才能勉強度日。
等他去世的時候呢？“門人故吏醵金錢賻之，乃克葬。”這是李東陽已經窮的不能治喪了，靠門生和當年朝中的同僚們湊錢，才辦成了葬禮。
這就是一個謚號文正的朝廷大員，靠死工資過日子的結局。
堂堂首輔過成這個慫樣，其他清官的日子是什么樣的，可想而知了……
這些東西朱由檢自然是知道的，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是妄想。
雖然朱由檢想改革，可是現(xiàn)在的大明哪有錢給他，讓他來提高官員們的福利？
朱由檢甚至懷疑，史書上的萬歷皇帝那么招人恨、被文人們黑的原因，不得就是他這個爺爺當年太有錢了。
萬歷皇帝有錢所以自己揮霍無度，文臣們看在眼里，自然兩眼通紅。這就好比打工的天天看著老板大魚大肉，香車寶馬，而自己整天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不，這么有錢的老板不漲漲員工待遇，居然還拖欠工資！
人們要是遇到這種事，背后不萬歷皇帝的壞話，那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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