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是正二品的銜,副將是從二品的銜,這也就罷了,想要實缺,那還了得?圖林心,一省之內(nèi),也不過設(shè)立兩三員總兵,各轄一鎮(zhèn),我家這位爺,當(dāng)初在熱河和密云打生打死,擔(dān)著血海干系,擎天保駕,才放了一個左翼總兵的實缺,你們八個長毛頭子,就敢開口什么“指明何省何任”?做你母親的夢去吧!
“可以!”關(guān)凡的回答,讓圖林大吃一驚。
“謝謝大帥栽培!”郜永寬喜得站起身來,深深鞠了一躬。
“坐,坐,不過這樣一來,我的功勞,要讓李撫臺分去一半了。”關(guān)凡嘆氣道。
郜永寬愕然,一時不明白他是何意。
“郜將軍,你們只要提了譚紹光的頭來,這些應(yīng)有的賞賜,朝廷必會恩準(zhǔn)。 可是我到底只是一省的藩司,八個二品的實缺,非同可,是極大的恩寵,當(dāng)然得由李撫臺親自出奏,才能顯得名正言順,隆重其事。” 關(guān)凡向他解釋道,“我看這樣好了,城北的正面,是程學(xué)啟的開字營,我給李撫臺寫一封信,派鄭國魁陪你去找了程學(xué)啟,再一起去見李撫臺。你們?nèi)齻,原來都是同袍,現(xiàn)在又都?xì)w順朝廷,同為國家效力,真是一段佳話。”
郜永寬明白了,關(guān)凡是在替他們著想,感激之余,又有些擔(dān)心。
“大帥,我怕李撫臺那里,萬一談不通……”郜永寬猶豫地,“何況,還會分薄了大帥你的功勞。”
“一定通,一定通!”關(guān)凡擺著手笑道,“李撫臺是最知道輕重的人,你拿蘇州城交給他,他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不通的道理?你若是不放心,我再薦一個人,你讓程學(xué)啟把他找來做個中保,必定不錯。至于功勞么,都是為了國家的事情,我讓一讓撫臺好了!”
這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郜永寬心,想不到清妖之中,還有這樣的官兒。
“不知大帥要薦哪一個人?”
“淮軍里面,有一支常勝軍,想必你是知道的?”
“是,大帥的可是戈登?我知道他是英國的軍官。”
“不錯,他原來是我的手下,現(xiàn)在跟了李撫臺。”關(guān)凡點頭道,“郜將軍,我攤開來好了,咱們都知道,洋人是最講信用的。我替你打算,這件事若是有戈登在中間作保,自然可以免去你的擔(dān)心。”
這一下,算得上是仁至義盡。郜永寬與汪安鈞對望一眼,都是喜動顏色。
事情就這么定局了,關(guān)凡立刻寫好了一封文書,把郜永寬提出的幾項要求列明在內(nèi),申明不敢自專,要請撫臺定奪。他把信交給鄭國魁,囑咐了一番,派他陪同太平天國的這兩位“王爺”,仍是走水路,繞道城北去見程學(xué)啟。
關(guān)凡只把三個人送到門口,便負(fù)手而立,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面色沉靜似水,一絲喜怒哀樂也看不出來。一旁的圖林,卻漲紅了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關(guān)凡瞧了他一眼,“你有話?”
“爺,”圖林嚅囁道,“這也太便宜他們了……還有李撫臺,平白得了一件大功。”
“他們在杭州殺了四萬人,壞了幾千婦女的名節(jié),又在青浦城虐殺了我三十四個兵,”關(guān)凡的話,像是在回答圖林,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他們九個,真是敢作敢當(dāng)?shù)臐h子……這樣的人,賞幾個實缺的總兵副將,算得了什么?李撫臺自然會好好酬庸他們的大功。”
這幾天,李秀成敏銳地感覺到,蘇州城內(nèi)的氣氛,不對了。
他和陳玉成兩個,就像太平天國的兩根支柱,而陳玉成死在勝保手上之后,他更是把千斤重?fù)?dān)都挑在了自己肩上——這副擔(dān)子,一頭是洪天王所在的天京,另一頭是他蘇褔省的首府蘇州,他已經(jīng)挑得來吃力。
他畢竟沒有三頭六臂,洪天王也沒能真的召喚出天兵天將來幫他打仗。眼見得天王定下的返程期限一天天將近,蘇州的形勢卻不但沒有好轉(zhuǎn),而且還日趨惡化,這讓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惡戰(zhàn)、見慣風(fēng)浪的李秀成,也開始有了束手無策之感。
湘軍淮軍也還罷了,老對手,熟悉得很,倒是那支軒軍,是怎么回事呢?從一攻上海開始,打一次,軒軍則壯大一次,到了現(xiàn)在,幾乎沒有哪一支部隊,能夠跟軒軍正面交手了。自己的精銳中軍,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天京,而城里的部隊……
譚紹光當(dāng)然是信得過的,自己的養(yǎng)女,就是嫁給了他。至于郜永寬這幾個人,就難得很——固然軒淮兩軍的攻勢很猛,但這幾天來,郜永寬等曾三次出城,每次都是視察城外的防務(wù),然而每次回來之后,城外的堡壘便會多失幾個。到了昨天,連最大的石壘——福海堡,也都丟掉了,守堡的兵士,損傷卻不大,得以撤回城里。
軍心不穩(wěn)了!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jù),但閱人無數(shù)的李秀成,仍然有不祥的感覺。有謠傳,郜永寬曾經(jīng)在陽澄湖邊上了一只船,至于去做什么,不知道。
這樣的事,真?zhèn)蜗炔徽摚羞@種流言傳出來,身就是極壞的征兆!然而若要“嚴(yán)其法”,到底反狀未露,而且審時度勢,城里的四萬多兵,大多是他們的部下,因此也不敢“嚴(yán)其法”——天京事變殷鑒不遠(yuǎn),怎么好在蘇州又來一次?
權(quán)衡之下,不能不把他們叫到拙政園的忠王府來,一番話。
“現(xiàn)在主上蒙塵,天國的形勢艱難得很,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蘇州能不能守得住,看大家的意思。”李秀成把話得極為坦率,“你們多是兩湖之人,若是心中生了別的念頭,人各有志,我亦不能相強(qiáng),兩不相害就是了。只是我身為天國的真忠軍師,不能不為天王效死,只要身在蘇州一天,就要守一天,大不了你們拿我綁去給那個關(guān)凡好了!”
真忠軍師,是洪秀給李秀成的最新封號,從地位上來,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這一番話出來,譚紹光先就臉上變色,轉(zhuǎn)頭環(huán)顧他的八個“把弟”,怎么也不相信他們會有造反之心。
其余八個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由二哥郜永寬開口。
“請忠王寬心!我等自幼蒙帶至今,誰敢有他心?自是萬萬不能負(fù)義。如有他心,也不會與忠王共苦數(shù)年。”
這幾句得冠冕堂皇,譚紹光放下了心,李秀成聽了,亦感安慰。然而等到眾人紛紛辭出,郜永寬卻故意拖拖拉拉的,留到了最后,因為還有一句話,要跟李秀成。
“殿下,您對我們的恩義,云官永不敢忘。”郜永寬的語氣,誠懇之極,因為這句話確乎是發(fā)自內(nèi)心,“聽洪天王老人家給您的期限,就快到了,現(xiàn)在蘇州四圍都是官軍,路上不好走得很,如果不提前預(yù)備,怕誤了您的歸期。到底,天國缺了誰都可以,獨獨不能缺了忠王。”
李秀成瞪視郜永寬半晌,終于把他這句話聽懂了,一時之間,默然無語。
到了第三天,李秀成便帶著自己的十名親兵,由一支五百人的精兵護(hù)送,黯然離開了蘇州城。離城之前,他把譚紹光叫來,勸他跟自己一起走。
“王爺,我不能走。”譚紹光搖著頭,“您到天京主持大局,我一定替你把蘇州守住,等到您打破了曾剃頭,再帶兵打回來,解蘇州之圍!”
這番話,心意怕不是好的?但李秀成是聰明絕頂?shù)娜耍累缹掃@些人,現(xiàn)在不過是顧念自己的恩義,一旦自己走了,多半就要有異動。到那時,譚紹光勢孤力單,大是兇險。然而再三苦勸,譚紹光只是不肯聽。
“殿下請放心!郜永寬幾個,都是我的兄弟,我的話,他們不敢不聽!”譚紹光自信滿滿地道,“就算起了什么糊涂念頭,只要我在城里坐鎮(zhèn),就起不了什么浪頭!”
但愿如此吧。李秀成長嘆一聲,微微搖頭,再不話了。
(二更送上,祝大家新春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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