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關(guān)凡上京，朝廷照準的“洋六條”里面，第五條就是“準許開辦武備學堂”。

    實際上，按照他一貫的風格，這所學堂的籌備，早在他請旨以前就悄悄進行了。上一次在撫衙的軍事會議中，宣布松江軍團成立之余，他便已經(jīng)讓丁世杰從各地的防軍中，選取少量識得一些字的軍官備調(diào)，這一回，他們要成為炮兵軍官學堂的第一批學生了。

    五名普魯士的教官，是歐洲司的盧卡斯專門聘請來的，三個月前利賓跟關(guān)凡報告的時候，還是不知上了船沒有，沒想到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到了。

    “好得很！”關(guān)凡高興地問，“世杰，這是你和利先生該管，地方選在哪里了？”

    “選在太倉的嘉定縣外，有現(xiàn)成的房子，他們帶來的炮，也已經(jīng)開始組裝了。”丁世杰鄭重地道，“有榴彈炮、加農(nóng)炮、臼炮，還有特制的長管重加農(nóng)炮和短管輕卡倫炮。按爵帥的交待，我從七寶也撥過去了四門野炮。單單作為教習之用的話，算下來是足夠了。”

    “好，就叫做嘉定炮兵學堂！”關(guān)凡搓著手，興奮地，“還有，別看普魯士人，他們手底下有真東西！要教的也不單是怎么放炮，而是怎樣在作戰(zhàn)的時候用炮，甚或是該怎樣作戰(zhàn)，他們都是能教的——總之這批人不好請，都是容克軍官團的人，跟咱們原來軍中的教習，不是一回事！利先生是花了重金的，你們不要慢待了。”

    “是！”丁世杰是早已得過吩咐的，見他此刻又再吩咐一次，可見是格外重視。

    “他們帶頭的那一位，叫做什么？”關(guān)凡問利賓。

    “是叫做馮施密特，”利賓回答道。

    “好，你替我安排，我要請他們的領(lǐng)事萊曼和這位施密特吃個飯。”

    “成。歸我來安排，”利賓點頭道，“上回我按你的，把給萊曼的禮物辦去了，現(xiàn)在跟他那邊，和睦的很。”

    關(guān)凡心，這倒不是和睦不和睦的事。而是軒軍跟德**人之間，第一次的真正接觸。

    這些事，現(xiàn)在來他們也不會明白，畢竟這個時候，德國還沒有出現(xiàn)。

    “劉先生，”他開始問軒軍的總辦劉郇膏了。“松江軍團的糧臺，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

    “已經(jīng)從我的總糧臺之中拆出來了，一共分了三層。”劉郇膏答道，“軍團一層，總糧臺是原來洋一團的那個美國人，貝靈格，中國話也可以得很好。各團的那一層。任糧臺的或是美國人，或是自己人配了通譯。至于營的那一層，是自己人為多。”

    糧臺，大致相當于后勤部，不止要管糧餉的發(fā)放，而且軍械裝備、帳篷服裝等一應事務，都在管轄之內(nèi)。

    “軍團的糧臺，還要再細分。”關(guān)凡道。“這一回上京回京的時候，我跟華爾老福，還有那位美國公使蒲安臣，都曾聊過不少軍隊上的事情。至于馮施密特，聽他們普魯士的軍隊，在這方面做得更加出色，以后你和世杰。不妨跟他多談一談。他們的糧臺之下，又分了專管糧餉的，專管被服給養(yǎng)的，專管軍械的。專管營舍的，專管撫恤救濟的，專管文牘任命的，專管醫(yī)療的，連專管馬匹的都有。這樣周致細密，前方的兵士打起仗來，就沒有后顧之憂。”

    劉郇膏和丁世杰一起點頭，大開眼界，都在琢磨著軒軍自己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辦。

    “爵帥，到醫(yī)療，這一次華爾他們，專程從租界里的瑪加利醫(yī)院和圣約翰醫(yī)院，聘了好幾名洋醫(yī)生，都是有過戰(zhàn)地經(jīng)歷的。還有十幾個護士，男女都有，準備跟船一起走。”

    “那好得很，你不妨交待華爾，盡量從租界里多購藥品，銀子都先從你這里出好了。”到醫(yī)務這件事，關(guān)凡的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畢竟這個年代的戰(zhàn)地救護水平，還是粗糙的很，“洋醫(yī)生的那一套，跟我們營里的郎中不太一樣……”

    到這里，驀地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你明天就去跟華爾和貝靈格，請這班洋醫(yī)生，要馬上替軍團拿一個‘衛(wèi)生條例’出來，從即日起，嚴加執(zhí)行！”

    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關(guān)凡的臉色異常鄭重。這個年代的醫(yī)療水平雖然還不高，但一個嚴格的衛(wèi)生條例，卻可以極大的降低部隊的非戰(zhàn)斗減員。

    想一想，又特意再補充一句。

    “違例者，行軍法處置！”

    “是。”劉郇膏雖然還不明白這個“衛(wèi)生條例”，究竟要包含哪些東西，但見爵帥得如此鄭重，連忙欠身應了。

    “這兩天，請各位都忙起來，我也把衙門里的公事，能交的就先交到竹生兄那一邊。”關(guān)凡舉起了酒杯，“世杰，你知會華爾，后天到我的欽差行轅來，開軍務會議。”

    *

    *

    一頓粗茶淡飯吃完，廳里的自鳴鐘已經(jīng)打過了九下。關(guān)凡親自把他們送上轎子，這才吁一口氣，回到后院來看扈晴晴。

    一路奔波，又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真是有點累了，不過見到后院里燈火通明的廂房，還是精神一振。

    扈晴晴和婉兒果然都沒有睡，大約是已經(jīng)遠遠聽見了院外親兵行禮的聲音，此刻都站在正廂房的門口等著他。

    “老爺，”扈晴晴當然早已得知他要出海遠航的消息，但面上并沒有流露出特別的憂慮和傷心，面上含笑給他行了禮，溫柔地道，“你回來啦。”

    “嗯，這兩個月，辛苦你了。”關(guān)凡躬一躬身子，算是還了禮，看看她身上那件絳紅色的單襖，襯著她白凈的臉龐，一時心動，笑著道：“你今天，可真漂亮。”

    扈晴晴莞爾一笑，將臉微微一側(cè)，意思是妹妹還在這里，不要胡亂些風言風語。

    婉兒跟在她的身后，卻是穿了一身純白色的洋裝，胸前的蕾絲花邊上，系了一條打著蝴蝶結(jié)的緞帶，一圈貼身立領(lǐng)，將柔軟的頸項包裹起來，腰身收細，下擺寬大，最稀奇的是，居然還戴了一頂白色的斜邊帽子，配上她那張秀麗絕倫的瓜子臉，更顯得華貴已極，仿若是哪一國的西洋公主，忽然跑到這個“欽差行轅”的后院里來了。

    關(guān)凡呆了一呆，心妹妹這樣的打扮，倒把姐姐的風頭給搶走了。

    “老爺。”婉兒也跟姐姐一樣，垂下目光，盈盈一福。

    “嚯！這可真是稀奇了。”關(guān)凡搖了搖頭，笑著道，“我們家里，怎么出來一個這樣漂亮的洋姑娘？”

    “瞧你的。”扈晴晴笑道，“婉兒快十七了，穿幾身漂亮衣裳，又有什么好大驚怪了？”

    關(guān)凡心想，扈晴晴是在租界里長大，自是不以為怪。這里是上海，大戶人家的姐喜歡穿洋裝的倒也不少，像楊坊的那位女兒，就是這樣。

    他看見正廳的案子上，大包包的放著不少東西，都是自己在京城替她們帶回來的，想必剛才她們姐妹倆正在拿出來看，于是問道：“婉兒，有什么喜歡的沒有？”

    “樣樣都新奇，京里的東西，跟咱們這邊，又不一樣。”

    兩個月沒見，婉兒似乎又長大了，而且大約是習慣了這里的環(huán)境，雖然還有一絲拘束，但比起當初，已是活潑開朗了許多。

    “是不一樣，”關(guān)凡打趣道，“好比你穿了這一身衣裳，到京城里去一站，包管大街巷都要轟動了。”

    “是姐姐帶我到洋場里置辦的。”婉兒羞澀地微笑著，“姐姐，老爺見了一定喜歡。”

    關(guān)凡瞥了微笑不語的扈晴晴一眼，心里有點犯嘀咕。

    我喜歡，那又怎樣？

    *(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qidian閱讀。)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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