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榮安公主的分寸拿捏得最好，不會和皇帝繼續(xù)駁嘴，以免進一步激怒他，因此默然不語。＋◆＋◆，
話了，自覺對姐姐的口氣沖了一點兒，心下微感歉疚，道：“翁師傅還好，倭師傅、徐師傅兩位，真的是悶煞人！”
這句話，一是繼續(xù)訴苦，表示自己前言不虛；二是把“倭仁、徐桐”改成了“倭師傅、徐師傅”，表示“朕從善如流”之意。
榮安公主依然不話。
“關(guān)師傅的功課最有趣，”道，“唉，我也不曉得，怎么才不會冒犯你——我是，好姐姐，你出了閣，得空兒了，倒是幫我……吹一吹枕頭風(fēng)，叫關(guān)師傅好好兒地在弘德殿當(dāng)差，別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的，他——他又不吃虧！我這個，嗯，承情不盡！”
吧，站起身來，居然對榮安公主松松地做了個揖。
榮安公主面紅如霞，聽到什么“吹一吹枕頭風(fēng)”，幾乎就坐不住了，見他如此，嚇一大跳，趕忙也站了起來，偏過身子，向旁邊讓開了一步，意思是不敢受皇帝的禮，嘴里嗔道：“你這是干什么！”
道：“我拜師的時候，給關(guān)師傅行禮，就是作揖的——這個揖嘛，給師傅做一個，再給師娘做一個，這是……‘好事成雙’嘛！”
榮安公主的臉兒，紅得幾乎要著起火來。但眼下情形。又勢必?zé)o法發(fā)作皇帝。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姐姐……”
半響，只聽榮安公主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也罷了。”
聲音雖低，但皇帝聽得真切，不禁大喜：這就是允了！
虛虛地拱一拱手：“謝了！”
榮安公主不出聲，斂衽還禮。
皇帝心境大好之下，忍不住就要“口沒遮攔”：“二姐是個薛寶釵，你是個林黛玉，你倆一塊兒嫁過去。關(guān)師傅的桃……這個運氣，還真是好到不得了！”
榮安公主又好氣，又好笑，皇帝的這個話，不能不駁，不然就是自認(rèn)“林黛玉”了。
“你別胡亂譬喻，她當(dāng)?shù)闷鹧氣O，我可當(dāng)不起林黛玉——我哪兒有林黛玉那么大的學(xué)問？”
榮安公主的這個話，倒不是自謙。敦柔公主打就由恭王延請名師教導(dǎo)，她的學(xué)問。不是深宮之中長大的榮安公主能比的。
清朝的皇帝，對皇子的教育。抓得極緊，但沒有人真正在意皇女的教育。
“那就是‘娥皇女英’！你別不好意思，我跟你打賭，到時候，指婚的懿旨里邊兒，一定有這四個字！”
“娥皇女英”是什么意思，榮安公主是懂的，但她決定，不在這個話頭上繼續(xù)搭理皇帝了。她回到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又指了指旁邊兒圓桌上的銀盤：“這些東西，你還吃不吃了？不吃的話，我叫人拿走了！”
道：“吃啊！干嘛不吃？”罷，捏起一塊筍脯，放到了嘴里。
榮安公主用一把象牙梳子，慢慢地梳理著自己黑得發(fā)亮的秀發(fā)，借此平抑潮水般起伏的心情。
皇帝閑了下來，終于留意到了梳妝臺上的那只黑漆蒔繪嵌螺鈿的道：“那個……是……呃，你的嫁妝吧？”
愈愈出好聽的來了！
榮安公主一扭頭，就待發(fā)作，……呃，我跟你……嗯……借一樣?xùn)|西唄。”
榮安公主皺了皺眉：“你又要玩什么花樣？”
道：“你別多心！哪里有什么花樣？我是借你的那架千里鏡——就是關(guān)師傅進的那架！”
關(guān)凡進給宮里的望遠(yuǎn)鏡，不是軍用的，而是紳士淑女們看賽馬、看歌劇用的望遠(yuǎn)鏡，不足巴掌大，異常精致。
榮安公主嘆了口氣，道：“皇額娘可是過的……”
這個“皇額娘”，是指“西邊兒”的那位。
慈禧專門吩咐過，一切精致新奇的玩意兒，都不許拿到皇帝面前，以免他“玩物喪志”。
這種管教兒子的手段，當(dāng)然失之簡單粗暴，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也算“知子莫若母”。
“你放心！我自會當(dāng)心，皇額娘斷不會發(fā)覺的！”
頓了一頓，皇帝靈機一動：“我拿東西跟你換！前兩日，我得了個子，叫做《金玉緣》，講的是公子安驥，在悅來客棧，巧遇俠女何玉鳳——有趣極了！你一定喜歡的！”
《金玉緣》的作者，是個旗人，叫做文康；書中的女主人公何玉鳳，就是后世謂之“俠女十三妹”的。后人將此書潤色添減，正式雕版印刷的時候，改了個更加響亮的名字：《兒女英雄傳》。
當(dāng)時，《金玉緣》問世未久，只有抄，并無刻，主要在旗下人家之間流傳，若手獲一，必當(dāng)做寶貝一般的。
榮安公主那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又上來了，嗔道：“我不是林黛玉，你也不是賈寶玉！你的那些子，我可沒興趣！你可別往我這兒倒騰你那些子閑書！得，千里鏡你拿去，也不用還了！”
皇帝訕訕的，榮安公主也不管他，自去開了柜子，取了一架鑲金嵌玉的望遠(yuǎn)鏡出來，交到皇帝手里。
皇帝眼睛放光，接過來雙手捧起放到眼前，湊上去一看，“哎喲”一聲，道：“你怎么……變了？！”
榮安公主忍住笑，道：“你弄反了！”
皇帝垂下手，自嘲道：“我倒成了大鄉(xiāng)里了。”
榮安公主教了他如何旋轉(zhuǎn)鏡頭、如何調(diào)整焦距，皇帝拿著個望遠(yuǎn)鏡，近看遠(yuǎn)看，驚嘆不絕。
榮安公主看他愛不釋手的樣子，覺得有些話正可趁機進言，于是平靜地道：“我聽，前個兒，皇上叫太監(jiān)們翻跟斗，有個叫包子的，摔折了胳膊？還有個叫丁子的，摔吐了血？這種事兒，好像有過好幾回了吧？”
道：“是，你放心，摔不死他們！”
榮安公主不能直接指責(zé)：“我倒不是怕把太監(jiān)們怎么樣了，我是怕皇額娘知道了這個事兒，不免又生出一堆閑氣來。”
道：“唉，你真掃興！皇額娘知道了，又能什么？祖宗馬上得天下，手底下的功夫不能閑擱著廢掉了！圣祖爺?shù)臅r候還跟太監(jiān)們一起打布庫呢！”
榮安公主心想：這可跟圣祖爺不一樣，圣祖爺是自個兒下場子摔跟斗，你是在場子邊兒看著太監(jiān)們摔跟斗取樂子。
但她沒辦法再什么了，只能暗暗地嘆了口氣。
（預(yù)告：明天、后天，即5月4日、5月5日，雙更）
*(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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