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留學管理層——“駐洋肄業局”的“總辦”、“幫辦”,必須統一思想——出去之前就要秉持相同的“辦學方針”,而不是出去之后再慢慢兒地磨合。異議者,再能干,也不給插手這個事兒的機會。
就是,時空,容閎之流是不可以碰留學生了。
對外,直接和美國政府打交道;對內,一切交由利賓負責——這個,上次利賓陪“南非花旗礦業公司”候任總經理拉克魯斯到天津來的時候,關凡已經交代過了。
其次,是宗教信仰的問題。
關凡對美國人,中國政府尊重宗教信仰自由,但是,中國現階段的國情,嗯,你們懂的,如果留學生們改宗洋教,必然失去政府高層的信任——“政府高層”,呃,可不止我一個人哦。如此一來,必危及甚至破壞整個留學生計劃。這種因失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絕對不能做。
美國人承認關凡的有道理,雖然不情不愿,但在關凡的堅持下,還是同意把這一條寫入“備忘錄”,承諾不對留學生做任何形勢的宗教灌輸,并同意,如果發現,∞生改宗洋教,中國政府立即予以召回,美國政府不持異議。
再次,是住宿的問題。
關凡認為,初到美國,將留學生分散到當地人家住宿,依然是有必要的——這對于留學生盡快跨過語言關,有著不可移替的作用。但是,負責接待的人家。要好好挑選——到底還是宗教的問題。美國人并不是都信教。信教的也不都是狂信徒。總能找到合適的人家——不信教,或者雖然信教、但對于“傳播主的福音”態度溫和、不以為甚。
到了禮拜天,就將留學生集中起來,或者補習中文,或者進行遠足、郊游之類的集體活動——這樣,接待人家就沒有機會帶他們去教堂做禮拜了。
事先,要對了,主人家那邊。至少要教他們明白,除了不好隨意“傳播主的福音”,一見面就抱著中國來的的孩子左啃右啃,呃,也是不大合適的。
跨過語言關之后,就改為集中住宿。
適當調整“中學”課程,要想出法子,使之變得更加有趣、生動——至少在形式上。這樣,相較于“西學”,不至于叫留學生感覺到過大的落差。不至于產生逆反心理,出現原時空留美幼童“厭棄儒學”的情形。
關凡打算在這上面很下一點功夫。不定,能以留學生的“中學”教育為突破口,找到一條可以行之于國內的“教育改革”的路子呢。
意義重大,意義重大。
如此這般下來,這個留學生計劃,應該就不至于如原時空那樣半路夭折,而是能夠始終其事了。
關凡不排除,留學生計劃,還會遇到眼下估計不到的、原時空未曾記述的困難和麻煩,但是,他愿意接受這個挑戰。
后世的史家,對“留美幼童”計劃的必要性,是有爭議的,主要是覺得花費太鉅,見效太慢。
關凡認為,類似計劃,放到二十一世紀,肯定是沒有必要的。可這是十九世紀中葉,中國雖然勉強睜開了眼睛,但依舊迷離朦朧,龐大的身軀,依舊臃腫疲憊,因此,這個計劃,絕對是有必要的。
這個時代的中國,最開通的人士,最出色的人才,如郭嵩燾、李鴻章之流,也沒有接受過最基的近現代的科學文化教育,他們的思維和行為模式,相對于中國目前亟亟以求的工業化、近代化,依然有著結構性的缺陷,而且,幾乎無法后天彌補。
一張白紙才好畫圖,遠赴異域的留學生們,歸國之際,將是中國第一批不存在這種結構性缺陷的人才——這樣的人才,一萬兩銀子買一個,怎么能太貴了?
還有,十五年聽起來長了一點兒,但以歷史的維度看,十五年之后,中國依然處在工業化、近代化的“初級階段”,正是對人才需索孔亟的時候,怎么能費時太長了?
另外,留學生計劃,在政治上,有著強烈的宣導作用,能夠將人們的視線,強行牽引至國門之外——這方面,同為留學生,未成年留學生產生的效應,遠遠大過成年留學生。
十來歲的孩子,都可以遠赴異域,骨肉一別十五年,還有什么是絕計不能夠出入國門的?還有什么是絕對不能夠改動的?
因此,雖然有難度,雖然投入大,但是,絕對值得一試。
既然投都投了,為了進一步提高“產出”,關凡打算,給留學生計劃,再增加一點兒“難度”。
*
白氏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送蕓……去美利堅……留學?”
關凡鄭重地點了點頭:“是。”
白氏的眼睛睜大了,嘴巴也微微張開著。
這副神情,可以叫做“張口結舌”了。
關凡極少見過白氏這個樣子,心中暗暗道:似乎不大妙啊。
過了半響,白氏還是保持著這個表情,關凡忍不住,輕輕喊了聲:“雙雙!”
“啊……”
白氏回過神來,一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勉強地笑了笑:“你……你是笑的吧?”
“不是笑,我是認真的。”關凡,“不過,這不算我的決定,我是……跟你商量來著。”
白氏茫然道:“可是,可是,蕓……是女孩子呀!”
“呃——正因為蕓是女孩子。”
頓了一頓,關凡道:“雙雙,我方才跟你,今后的世道,大約會比戲文里唱的,還出彩!女人,做官、帶兵、甚至做到丞相,都不算稀奇——這些話,也不是笑。”
“你是要蕓……將來……出去做事情?”
“是!”
白氏又呆住了。
“雙雙!”
“啊……我,我是不明白,女人,難道不是應該呆在家里,照顧好……這個家嗎?”
關凡伸出手,握住了白氏的手,白氏微微一顫。
“是,你得對,”關凡柔聲道,“這個‘家’,都是靠女人照料的。可是,女人也不能都呆在家里。”
白氏看著關凡,臉上的神情,混亂而茫然。
“今后的世道,和之前,真正是不一樣的。辦工廠、辦銀行、辦電報、辦郵路、辦學校……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上十倍不止!單靠男人——”
關凡輕輕地搖了搖頭:“做不完的。因此,女人也要出來做事情。”
白氏張了張嘴,沒有出什么——她不曉得該如何接這個話頭。
“雙雙,你還記不記得,”關凡,“嚴禁旗人裹足的那道諭旨?”
“嚴禁旗人裹足……啊,記得。”
“我跟你,這道諭旨,是‘指桑罵槐’——明面兒上指著旗人罵,其實是給漢人聽的。打了這個底兒,接下來,就要不分旗漢,一律禁止裹足了!”
“喲!”白氏輕輕驚呼了一聲,“這,怕是……不容易吧?”
到“不容易”三字,已是帶出了擔憂的口吻。她現下頭腦里雖然一片混亂,但一旦事情涉及關凡,她還是異常敏感,并能地為他掛心。
關凡心中感動,將白氏一對柔夷攏在兩手之中,道:“是不容易!可是,再難也得做!裹了足的女人,其實就是半個廢人,路都走不利落,還怎么出來做事情?”
“啊,是為了這個……”
“要做大事情,一定要讀書。”關凡用熱烈的語氣,“我想,咱們帶個頭兒——蕓出洋讀書,正可昭告天下:女人,可以讀書,可以做事!”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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