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上,徐桐雖然保守偏執(zhí)到了冥頑不靈的地步,但對兒子被打這件事,他的直覺卻是準(zhǔn)確的。
確實有古怪。
事實上,徐承煜被打,是軒軍軍調(diào)處秉承關(guān)凡意旨,一手策劃實施的。把徐大少誘到妓院,制造沖突,然后大肆渲染,廣而告之,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破壞徐老爹的“清譽(yù)”,達(dá)到逼其主動請辭弘德殿的目的。
中間人徐承煜是認(rèn)識的,并無可疑,但吳永卻是軍調(diào)處的人。
那個動手打人的“杜哥”,倒不是軒軍的人,如徐福所,他就是個混混兒的頭兒,一向在城東一帶討生活的。書開篇不久,此人曾經(jīng)露過臉兒——對,就是關(guān)凡二哥關(guān)仁請來跟關(guān)凡為難的那位,孰料運氣太壞,撞上了關(guān)凡的喬遷之喜,被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的白明禮打了個半死。
這幾年,杜二的日子,實在難熬。他眼看著關(guān)凡一路高升,由侯爵而公爵,由公爵而貝子,由貝子而貝勒,最后竟然封了郡王,領(lǐng)班軍機(jī),獨秉大政,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起自己當(dāng)年不知起倒,得罪了軒郡王那單子事兒,杜二就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
如今的軒郡王,若要修當(dāng)年舊怨,要自己的性命,真的就像捻死一只螞蟻一般。不曉得哪一天,自己脖子上的吃飯家伙,就要不翼而飛?
軍調(diào)處找到杜二,杜二以為大禍終于臨頭,不想竟是給自己“派差使”來的!
這一下喜從天降!這樣一來。不僅再也不必?fù)?dān)心腦袋搬家。我他媽的不還成了軒郡王的人了嗎?操。別個貢生,就是翰林,也照打不誤!
徐大少爺就這樣平白挨了一頓狠揍。
徐承煜年紀(jì)輕輕,并未有過什么惡行,因為老爹的緣故,被此無妄之災(zāi),似乎有些……不大公平?
這事兒得兩。
原時空,這個徐承煜?墒且恢徽嬲摹皸n獍”。
食母之鳥曰“梟”,食父之獸曰“獍”,徐承煜很符合這個標(biāo)準(zhǔn)。
野史筆記的法,是八國聯(lián)軍入北京城,徐桐決意自盡殉國,希望兒子陪他一塊兒“節(jié)”。徐承煜一口應(yīng)承,但服侍老爹上了黃泉路后,自己卻逃走了——放了老爹的鴿子。
后世論者,也基持類似法。
然而,對徐桐父子城破后的反應(yīng)。《清史稿》卻有這樣的記載:“聯(lián)軍入,桐倉皇失措。承煜請曰:‘父庇拳匪,外人至,必不免,失大臣體。盍殉國,兒當(dāng)從侍地下耳!’桐乃投繯死……承煜遂亡走。”
就是,徐桐來沒想死的,是徐承煜把老爹忽悠得上了吊,自己再溜之大吉。
應(yīng)該,有的話,徐承煜并沒有錯。
徐桐是死定了的——聯(lián)軍逮捕徐桐后,倒不會殺他,但是會要求中國政府殺他。判處徐桐死刑,必然是和議的條件之一,且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如果不自殺,徐桐最好的下場就是賜死——他根無路可逃。
反正都是個死,逃出去也是個死,死的還很不光彩,不如留下來,自掛東南枝,還能夠博個“節(jié)”、“殉國”的名聲。
徐承煜認(rèn)為,老爹的這個名聲,對保住他徐楠士刑部侍郎的官位,是大有助益的。
所以,老爹趕快去死。
為了達(dá)到這個目的,他加上了那句“兒當(dāng)從侍地下耳”,這樣,老爹就不好意思再推三阻四了。
陪徐桐一齊自盡的,是徐氏滿門一十三口,其中,應(yīng)該包括了徐承煜的母親、兄弟、妻子、兒女。
只余下了一只梟獍。
嗯,徐承煜是唯恐老爹一人的血不夠用,不能確保他的戴不變顏色,于是,他用上了家人的血。
不過,徐承煜費盡心機(jī),卻沒有能夠逃出北京城,他落到了日軍的手里。
后來的事實證明,他逃了出去也好,沒有逃出去也罷,下場都沒有什么分別。
和議成后,日軍將徐承煜移交給中國政府,他被拉到菜市口,咔嚓一刀。
痛快,痛快。
徐桐之死,并不值得同情。他就算死一百次,也彌補(bǔ)不了對國家和人民造成的深重傷害?墒牵吘沽粝铝艘粋“殉國”的名聲,較之剛毅、崇綺、趙舒翹之流,雖然逃了出去,但或自裁,或賜死,終究都不免一死——有的死的還很難看,徐桐的“身后之事”,畢竟順眼了許多。
這個,竟然是拜他生下了一只“梟獍”所賜。
歷史,實在吊詭。
無論如何,徐承煜挨的這頓打,不冤枉。
當(dāng)然,原時空的梟獍之行,時空的徐承煜,還沒來得及做,大約也永遠(yuǎn)不會有機(jī)會做了,可是,前世因,今世果,報應(yīng)一番,也算天道好還。
兒子流連花叢,荒唐無行,對講道學(xué)的老爹,當(dāng)然有非常負(fù)面的影響,可是,這畢竟不是徐桐人的事兒,如果他和兒子“劃清界線”,譬如,聲稱“趕不肖子出家門”之類——以徐桐的尿性,未必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來。然后,老起面皮,死活不肯請辭弘德殿的的差使,似乎也拿他沒什么法子。
嗯,一單事兒,分量略顯不足?好,咱們再加上一單。
第二天,徐桐下值,回到家里,一進(jìn)大門,徐福便匆匆地迎了上來。一看他的神情,徐桐心里面“咯噔”一聲:難道那個孽障的傷勢起了反復(fù)?
不是徐承煜的事兒。
“老爺,”徐福難掩神色的驚慌,“舅老爺來了!
“舅老爺”就是徐桐的舅子,徐夫人張氏的幼弟,叫做張福祥,對姐夫一向是巴結(jié)唯恐不周的,他來了,有什么好驚慌的?
“他?”徐桐一邊往里走,一邊問,“什么事兒。俊
徐福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呃,舅老爺,‘福源記’……被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查封了。”
徐桐猛然停住了腳步。
“福源記”是張福祥開的一間當(dāng)鋪,徐桐與之亦“頗有淵源”。
開當(dāng)鋪,要領(lǐng)“牙牌”——就是營業(yè)執(zhí)照,張福祥自己辦不下來,求到了姐夫這兒,徐桐卻不過太太的情面,悄悄替舅子打了招呼,終于拿到了“牙牌”。張福祥大表感激,長姊如母,今后,“福源記”每年盈利的兩成,他要拿了出來,“孝敬”姐姐。
大家彼此心照,舅子的這個錢,其實是給姐夫的,既為酬功,也為買姐夫日后的“照應(yīng)”。
反正這錢名義上也不是給自己的,徐桐睜只眼閉只眼,半推半就了。
兒子被打,舅子的當(dāng)鋪被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兩件事兒……有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進(jìn)了二門,便見到張福祥那張哭喪臉了。
“姐夫……”
“進(jìn)屋話!”
坐定后,徐桐喘了口氣,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曉得?”張福祥話帶著哭音,“我什么‘匿銷賊贓’……”
“賊贓?”
“有個人,昨兒拿了幾件首飾過來,都是……挺好的東西。今兒一大早,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就上門了,睿王府報了竊案,他們要一間間當(dāng)鋪清查過去。結(jié)果一看到那幾件首飾,就嚷嚷著是睿王府丟的……”
睿王府?
“然后,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的人,就‘福源記’‘匿銷賊贓’,要封店!還,明兒要傳我‘到案’什么的……我跟他們好歹,沒有用;塞銀子,也沒有用——不收!搬出你來,還是沒有用……”
“什么?你……把我搬了出來?!”
“是啊……”
徐桐雙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撐,就想站起來給舅子一個大嘴巴子。屁股剛剛懸空,長嘆一聲,頹然跌回了椅子。
他感覺,一條沉重的鎖鏈,已經(jīng)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力圖掙扎,卻難以動彈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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