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愕然,“不是燈光——那是什么呀?”
關(guān)凡心想,皇帝到底讀的書少,如果換了自己的另一位正妻,聽到這兒,必定就曉得黃玉敬要玩兒什么花樣了。??
“回皇上,”黃玉敬一臉的恭敬肅穆,“就是一團朦朦朧朧的光,紫紅色的,罩在寢宮的上頭——奴才也是親眼看見過的。”
皇帝轉(zhuǎn)過頭,困惑的看著丈夫。
關(guān)凡微笑不語。
“不過,”黃玉敬道,“這段日子,已經(jīng)看不到這團紅光了——”
頓了頓,擺出一副仔細(xì)思索的樣子,“嗯,奴才想起來了,就是皇上‘釐降’出宮之后的事兒——打那兒以后,到了晚上,永和宮的上頭,就看不見這團紅光了,點了燈就亮,熄了燈就暗,跟別的地方一個樣子了。”
皇帝再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丈夫。
關(guān)凡開口了:“黃玉敬,你是宮里的老人兒,見多識廣,你以為這團紅光是什么呀?”
“回王爺,”黃玉敬道,“奴才懂的什么?這個事兒,公公的,婆婆的,誰也想不明白,直到皇上繼統(tǒng)承嗣的上諭明了,大伙兒才恍然大悟,哎喲,原來,永和宮竟是……‘潛邸’!”
微微一頓,“圣天子打住的地方,自然百神呵護,怪不得……天生異象呢!您看啊,皇上在宮里的時候,永和宮紅光籠罩;皇上出了宮,‘潛邸’換成了理藩院胡同的固倫公主府,永和宮的紅光,就不見了——這不就對上了號了嗎?”
皇帝檀口微張,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滯了一滯,還是又一次看向了丈夫。
關(guān)凡微微一笑,“天時冷得很,咱們在外頭經(jīng)已呆了好一陣子了,請皇上這就進寢宮吧!”
啊?
哦,好吧,進寢宮。
之前,皇帝雖然每年有兩次進入乾清宮的機會,但是,東、西暖閣是從來沒有進過的,一進西暖閣的門,便不由輕輕的驚嘆了一聲——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兩排巨大的書架,以及其上琳瑯滿目的善。
“圣祖純皇帝真正是不得了!”皇帝感嘆著道,“換了我,這么些書,一輩子也看不過來呢!”
皇帝已經(jīng)學(xué)會用廟號、謚號來稱呼自己的前任們了,雖然,在太監(jiān)、宮女和自己的老公面前,叫“圣祖爺”也沒有什么問題。不過,這句話依然是有問題的——問題還是前頭的那個問題,皇帝天下一人,為維持圣明天縱的形象,豈可隨便自謙?
關(guān)凡心想,得空兒了,還真要好好兒的跟妻子一,她這個皇帝,到底該怎么做?
西暖閣的格局、陳設(shè),較之關(guān)凡上一次“視察”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相當(dāng)?shù)淖兓恕?dāng)然,是秉承軒親王的意旨。
書架之外,第二件沖擊皇帝眼球的,是地當(dāng)間兒的一組“梳化椅”。
“梳化椅”并不稀奇,理藩院胡同的“潛邸”里,也是有的,稀奇的是擺法:三張“梳化椅”,一長兩短,長者極長,足堪橫臥一人,面南;短者一左一右,彼此東西相向。
中間,擺著一張寬大而低矮的案幾。
整個看上去,是一個“凸”字形的格局。
“梳化椅”后,是一張寬大的長方形的餐桌。
再看兩扇南窗之下,一半是炕榻,另一半,擺著一張書臺。
乾清宮的暖閣,是兩間的格局,異常寬綽,先頭,南窗下邊兒,一溜過去,是炕榻,實在是長的過了頭兒,一多半兒都派不上用場——就算皇帝、皇夫不理窗外露臺上的動靜,以榻為床,噼里啪啦,也是用不了這么大的地方的。
現(xiàn)在這樣,功能上更加完整、合理——不但皇夫要求的書枱有著落了,看上去,也順眼的多了。
還有,皇帝一進西暖閣,便覺得光線充足,窗明幾亮,迥乎異常,原來,南窗的窗戶紙,已經(jīng)換成了玻璃。
不過,同樣是玻璃窗,乾清宮的窗戶,不同于養(yǎng)心殿的窗戶,乾清宮的窗戶保留了窗欞,只是把窗戶紙換成了玻璃,養(yǎng)心殿的窗戶,卻是沒有窗欞的,一整塊的大玻璃。
這是因為,乾清宮前,沒有如養(yǎng)心殿一般,加建抱廈,也沒有加置養(yǎng)心殿西暖閣前的那種圍板,如果像養(yǎng)心殿那樣取消窗欞,就未免太通透了。
饒是如此,也有一個“**”的問題。白天還好,室外的光線強過比室內(nèi)的光線,既有玻璃的反光,又有窗欞的遮擋,不把臉貼到窗戶上,是看不見室內(nèi)的動靜的;可是,晚上就不行了,沒了窗戶紙,掌起燈來,室內(nèi)的動靜,室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加置了窗簾,且是兩層,一層薄,一層厚,薄的是湖紗,厚的是漳絨——即天鵝絨。
這是紫禁城第一次出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窗簾。
皇帝對這個窗簾,尤其感興趣,甚至親自動手,去扯兩頭的“拉繩”,看起來頗為厚重的窗簾,隨之開合,十分順滑。
“這樣?xùn)|西有趣!”皇帝笑著道,“洋人的玩意兒,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上頭的窗簾盒子里,”關(guān)凡一邊指點,一邊道,“裝了滑輪,因此開合自如。”
頓了頓,“其實,滑輪這樣?xùn)|西,咱們中國,早就有了,秦漢之前,春秋戰(zhàn)國的時候,就有相關(guān)的記述了,只是——”
到這兒,微微搖了搖頭,轉(zhuǎn)開了話頭,“這個‘前室’,拿洋人的法,算是‘客廳’、‘書房’兼‘餐室’,正經(jīng)的寢臥,在‘后室’——”
微微一頓,含笑道,“皇上請吧——我替皇上做‘導(dǎo)游’。”
皇帝嫣然一笑,“好啊!”
黃玉敬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跟了上去?一轉(zhuǎn)眼,見一旁的翠兒,沒有任何挪動的意思,心下會意,也就站住不動了。
沒了底下人在旁邊兒礙眼,皇帝和皇夫,明顯自在了許多,“后室”里,時不時傳來皇帝的嬌笑聲。
過了大約一刻鐘左右,皇帝和皇夫終于出來了。
黃玉敬心想,“后室”的地方,雖然不算,可畢竟就那么幾間屋子,再怎么左右逡巡,又如何要花上一刻鐘之久呢?
不曉得皇上和王爺,還在里邊兒做了些什么?
嘿嘿。
偷覷御顏,雖然紅云淡染,卻也云鬢齊整,似乎也不大像在里邊兒“做”了什么的樣子?
樓下看過了,還有上面的“仙樓”。
樓梯狹窄,皇夫在上頭,伸出手來,皇帝握住了,拾級而上。
黃玉敬心里怦的一跳,眼睛頓時就有些直了。
倒不為皇帝握住了皇夫的手,人家來就是夫妻,沒有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且這兒是寢宮,有時候,皇帝和妃嬪敦倫,都不避著貼身的宮女,更別只是拉拉手了,太監(jiān)呢,在皇帝眼里,也算不得真正的“人”——
叫黃玉敬“辣眼睛”的,是皇帝的……體態(tài)。
一進暖閣,除了大氅,黃玉敬就看出來了,皇帝的旗裝,不但改短,而且改窄了,腰身竟隱約可見,當(dāng)時,他的心里,便打了個大大的突。
此刻,皇帝拾階而上,肩背以下,一條窈窕的曲線,婉轉(zhuǎn)扭動,這個景象,黃玉敬從所未見,饒是幾十年前,他的那條“煩惱根”,便切的干干凈凈了,也不由為之瞠目,再想到眼前的女人,乃是圣明天子,九五至尊——
哎喲,我滴個天爺哎!
他趕緊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心里暗禱:方才的“失儀”,千萬別叫翠兒姑娘看見啊!
同時自責(zé):自己在宮里呆了多少年了,不曉得見過了多少稀奇古怪,經(jīng)過了多少驚濤駭浪?這一回,怎么這么沉不住氣?自己能夠做到“頂銜”的“宮殿監(jiān)督領(lǐng)侍”,靠的就是“心”二字,以后,這樣的“失儀”,萬不敢再有了!
“仙樓”是兩間合一的,沒有一樓“后室”寢臥的各種彎彎繞,可是,皇帝和皇夫,還是在上頭呆了差不多整整一刻鐘。
“仙樓”不是封閉的,下頭的人,既看得見上頭的人的活動,上頭的人話,只要不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下頭的人,也是聽得見的。
皇帝有一句話,令黃玉敬印象深刻。
那是皇帝攜著皇夫的手,站在后窗前北望的時候的:
“打今兒個起,這就是咱們的家啦。”
語氣感慨而滿足,同時,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悵然。
皇帝和皇夫,從“仙樓”下來之后,黃玉敬陪笑道:“請皇上的示,時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傳膳了?”
其實,不是“時辰差不多”了,而是已經(jīng)就過了時辰了——現(xiàn)在是午初二刻,宮里邊兒傳膳早,一般情形下,不到午初,就要傳午膳了。
皇帝看了眼皇夫,皇夫微笑道:“傳吧——折騰了一個上午,皇上也該餓了。”
“那就傳吧!”
“再請皇上的示,”黃玉敬道,“是在西暖閣進膳呢?還是在東暖閣進膳?”
“就在這兒吧。”
這兒——西暖閣。
黃玉敬微微躊躇了一下,道:“回皇上,西暖閣這兒,奴才恐怕……多少有些逼仄了。”
“這兒還逼仄?”皇帝奇道,“那么大的一張餐臺……”
話沒完,反應(yīng)過來了,“御膳房那兒,該不是……辦了桌‘一等席’吧?”
*(未完待續(xù)。)8
</br>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