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剛搬進園子,要拾掇箱籠陳設,因此,一直折騰到酉初二刻——下午五點半,方才傳膳,宮里傳膳,一向比外頭早,晚膳一般是申正二刻——下午四點半的時候就傳了,推遲了整整半個時辰,這算異乎尋常的遲了。
膳桌剛剛擺好,皇帝想起來了,“還有楠先生呢q兒個的這頓飯,算‘入伙飯’,得請楠先生一起來吃——”
著,看向關凡,“你呢?”
關凡含笑點頭,“是——臣亦以為然。”
皇帝嫣然一笑,“翠兒,你去湛清軒一趟,請楠先生過來。”
來,“傳旨”的事情,任何一個宮女、太監都可以做,“翠姑姑”親自跑這一趟,是侖其事的意思。
楠稻到了,遜謝不遑,“賜膳”已是天大的恩典,若和皇上、皇太后同席,那就太過“非分”、太過“逾格”了,無論如何,臣妾不能僭至此。
“楠先生未免膠柱鼓瑟了!”皇帝道,“照你這么,他也不能夠和我們娘兒倆‘同席’了——”
一邊兒,一邊兒指了指關凡,“如果我一桌,他一桌,我這個膳,進的還有什么胃口呢?”
頓了頓,“都是自己人,這兒也不是紫禁城,繁文縟節,能免就免了吧!”
既牽連上了輔政王,又關系到皇上的“胃口”,這頂帽子,著實不,楠稻戴不住,只好“領旨謝恩”。
這固然是她第一次和皇帝、皇太后“同席”,也是第一次和輔政王“同席”——雖然,她做關凡的“私人”,已經好幾年了。
既然同席,就不能不話,既然話,飯吃的就慢,撤膳的時候,已經快戌初——晚上七點鐘了。
作別妻子和丈母娘,關凡離開了諧趣園,卻還不能就離開頤和園,另外兩位丈母娘——慈安、慈禧那兒,他還得過去補一個禮數。
倒不必直接跟兩位御姐打照面兒,太晚了,既不方便,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就在玉瀾堂、樂壽堂的宮門外,行了禮,意思也就算到了。
該折騰的都折騰完了,離開頤和園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半了。
大晚上的,車騎的速度,自然就比白天要慢一些,自西直門入城的時候,已過了亥初——差不多九點一刻了。
關凡既沒有回宮,也沒有回朝內北兄,他回的是——姓州胡同。
這是事先就定好的。
皇帝登基之后,關凡在兩個妻子之間,明顯不再能夠“一碗水端平”了,大部分的“夫妻生活”,都是和皇帝一塊兒過的,他并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而是實在沒有法子——皇嗣之重,過于九鼎,他一定要“集中精力”,先把皇嗣的問題解決了,才能及其余。
因此,對敦柔,他一直是心懷愧疚的。
得知皇帝有喜之時,關凡曾經想過:現在好了,可以開始彌補對敦柔的虧欠了!
可是,這些天,他回姓州胡同的時候,較之之前,非但沒有增加,反倒還減少了。
一個自然是因為法國人——備戰、基侶件、告萬國書、土倫事變、宣戰、準備“南巡”大事件一件接著一件,忙得到了腳不沾地的程度;另一個,正因為皇帝有喜了,關凡擺在皇帝身上的“精力”,不減反增——
唉,這個“精力”,可不止于“夫妻生活”啊。
如是,就剩不下多少可以分給敦柔的“精力”了。
接下來,又要出一趟長差;再往后——回京之日,大約就是中、法大打出手之時,那個時候,就更加著不上家了!
如是,“彌補”什么的,從何談起?
關凡也曉得,這樣下去,不是回事兒,因此,這一次的長差,無論如何,要打姓州胡同“出”。
至少,在形式上,算是對敦柔的一種“彌補”了。
進公主府的時候,關凡就著“氣死風燈”的光芒,看了看懷表——九點三十五分。
垂花門內,迎接他的,是馬嬤嬤、熙,沒有敦柔。
“公主呢?”關凡問道,“在上房嗎?”
“回王爺,”馬嬤嬤道,“是——不過,昨兒個夜里,公主不心著了點兒涼,她自個兒沒怎么當回事兒——唉,奴婢也是大意了!到了下午,就有些癥狀了,鼻塞頭暈的,只好傳了大夫,開了藥,晚膳之后,服了一劑——”
微微一頓,“公主來,要一直等到王爺回府的,可是,她那個樣子,實在不大像,硬撐下去,不定,餐拖成了大呃,奴婢的意思,這個病,好的就慢了\不撰婢幾個苦勸,公主只好上床安置了——哦,就是剛剛的事情,不過一盞茶的光景吧!”
關凡怔了一怔,“病了?醫生怎么?要緊嗎?”
“不要緊,”馬嬤嬤道,“大夫了,偶感溫寒,不過三、兩劑藥,就會痊愈的,王爺不必太過擔心。”
頓了頓,“請王爺的示下,要將公主喊了起來嗎?”
“不要,不要!”關凡連忙擺手,“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兒的休息!”
“是!”
關凡回到書房,發了一會兒的呆,還是決定——先洗個澡。
水汽氤氳,他的心境,亦如這飄忽的霧氣,茫然若失。
病了?
亦或是——
唉。
洗漱沐浴,都是熙服侍,待一切停當,換上了便袍,馬嬤嬤進來了,手里拿著一張紙。
“回王爺,”馬嬤嬤滿臉堆笑,“這是公主替兩位側福晉和哥兒、姐兒備的一點子心意,請王爺過目。”
關凡有些意外,轉念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接了過來,一眼掃過,“喲,琳瑯滿目——公主有心了!”
“四份禮物,”馬嬤嬤含笑道,“都束裹停當,上邊兒也都一一的貼了標簽,公主了,就算她沒有親自給王爺交代,誰是誰的,想來王爺也不至于搞混的。”
這個口吻,同皇帝的竟是如出一轍,關凡笑道,“得,曉得你們對我放心不下,不過,還是放心吧——我沒有那么糊涂!”
“是,”馬嬤嬤道,“公主也就是白囑咐一句。”
頓了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明兒個還要出遠門兒,如果沒有更多的公務要辦,王爺就請安置了吧!”
著,看了一眼熙,然后,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請王爺的示,今兒晚上,您是留在書房這兒,還是——”
還是去我那兒呢?
當然,就算您留在書房這兒,我也是可以——
關凡曳,“我去上房。”
熙愕然,“公主已經歇下了呀?”
關凡微微苦笑,“是——可是,今兒晚上,我還是得去上房。”
一時之間,熙想不明白王爺這么做的用意,不由怔怔的,接不上話來。
見她滿臉失望的模樣,關凡心中不忍,伸出手去,拉的手,輕輕一捏,低聲道:“曉得你委屈——出過這趟差,回來之后,我好好兒的補償你——好不好?”
熙的臉兒,慢慢的紅了,低下了頭,過了半響,輕聲道:“是,我等著王爺。”
馬嬤嬤聽關凡還是要過上房,也很意外,不過,她和熙的反應,就大異其趣了——滿臉的欣喜。
關凡提一盞最的繡球燈,馬嬤嬤心翼翼的打開房門,關凡拿手屢燈光,躡手躡腳的跨過門檻,然后轉過頭來,微微頷首,馬嬤嬤便又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
借著朦朧的燈光,關凡看清楚了床上的情形——敦柔是靠里睡的,一床錦被,裹得嚴嚴實實,一頭濃密的青絲,垂在枕側。
他微微透了口氣,還好。
如果敦柔是居中或是靠外的話,自己上床的時候,非把她弄醒了不可。
關凡除下外衣,吹熄了繡球燈,躡手躡腳的上了床,拉過了被子。
躺下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探過身去,在敦柔面上,輕輕印了一吻。
一吻之下,不由吃了一驚——怎么,濕濕的、咸咸的?
一時之間,關凡的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你沒睡著?”他壓低了聲音,“你哭了?”
女人的淚水,簌簌而下。
關凡慌了手腳,“哎你這是怎么啦?”
兩只柔滑的手臂,從被子中伸了出來,緊緊的攬住了丈夫的脖頸——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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