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梅園里只有夏霜的住處點著燈籠,黑黢黢的夜里仿若一籠鬼火。
7滿園的梅樹葉子將凋未凋,更是平添一份落寞。
木蓮和木棉一路打著燈籠走來,雙頰耳朵和雙手都凍得通紅。在外間便能聽見里邊兒柳絲嗚咽的哭泣聲音。
想必是真的不好了。進到里屋,炭火燒得很旺,熱氣撲面而來。
木蓮覺得臉上有些癢,想是別這日子就長凍瘡了。
木棉見姐姐自己前去了,也不爭,緊緊的站在她身后,聽她的吩咐。
此刻她面色都是慘白的,這是她親自下的手。旁人只以為她膽或是凍著了。
因為木蓮一副非常鎮定的樣子,手法看起來也是幾位熟稔,一看就不是和木棉一個級別的醫女。柳絮見木蓮這般,心中大石也落定了。柳絲悄聲:“姐入夜前就傷心了一回,哭著哭著便覺得氣血上涌,咳了點血之后便暈厥過去了�!�
也難怪柳絲如此害怕,這王府里有規矩,天花、瘧疾、麻風、咯血、肺癆五癥是不能留在府里的。
在宮里,就是皇子得了這些病,都是要移出宮醫治的。
離了王府,沒了醫女看護,那定時更加慘淡的日子。
木蓮號完脈,在夏霜的人中、虎口、涌泉幾處施針,為的不是救她,只是拖著不然她的病情惡化。
不多時,她便該醒來。病重如此,天亮后必須得請太醫。木蓮低聲對木棉道。
木棉幾乎要倒下去。只聽見木蓮對柳絮:“你去廚下拿些江米粥來,要稠稠的米湯才好�!�
柳絮面露難色,這會兒不是提膳的時間。
木蓮在心中竊喜,如她所料,對木棉:“你去拿,就是我要的�!�
木棉反問:“這大半夜的,萬一真沒有?”
木蓮又:“顧主子脾胃一向不好,廚下每日都備著江米粥,這明日一早要用的膳食,這半夜也開始準備了,你去拿些,看我面子上廚下不會為難你的�!�
木棉聽完跑著去了。那邊許朝云已經知道了韻梅園這邊的事,出來和值夜醫女話的是海棠,今個兒她上夜。
海棠聽完尋思了好一會兒,且知道這事可大可,也不清楚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想那夏孺人也病了許久,這天寒地凍的,便想著明早一早兒報上去,免得讓主子夜里起床受凍。
海棠告訴值夜的醫女她知道了,值夜醫女也難辦,這都每個準信兒的,若是要用上藥材之類的……醫女躊躇了一會兒,便往大嬤嬤那邊兒去了。
這后院主子們的事兒她還是少過問的為好。
大嬤嬤知道后也沒去看看,就讓她回去讓藥房的人起來開鎖,要是韻梅園要用什么藥就給。
醫女這下更為難了。
見夏孺人身邊那丫頭的樣子,怕是來得急的重癥,這都沒個讓請太醫的。
她表面上依舊是順從端莊的模樣,暗自道了兩句,請天老爺別讓夏孺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否則……這么一大圈兒下來,也就只是開了藥房。
值夜醫女辦好一應事物回到醫館值夜處,坐在火爐邊烤火,面色沉凝——千萬千萬別惹上什么麻煩才好。
廚房。
錢四這會兒正熬著粥,水缸似的銅鍋底下用的炭火,里面的米花兒都炸開了,面上一層濃濃的米油。
自從這醫館開了江米粥的藥膳方子,應新堂和好些下人也都能沾上光吃這個。
有時候連金蝶玉和王思寧她們也會點江米粥。
江米溫暖脾胃,補益中氣,是最簡單的食補方子。
這顧解舞原是沒什么毛病,就是怕熱加上吃的又少,自來都是纖瘦的。
弄得秦王老怕自己用勁兒大了把她給捏碎了。
這王爺一她身子不好,大家都必須跟著顧夫人的確是身子不好。
于是,有了這后來許多事。
木蓮一直伺候她,是知道的,除了正餐上吃的少些,點心果子可是跟流水似的用了,只是她不愛不補品和油膩的東西,饒似雞鴨牛羊,火腿肘子也不愛吃,纖瘦那是自然的。
也就只能開些江米粥、紅棗燕窩糕這樣開胃養脾的膳食。
所以她自然是知道這廚下里現在是有的。
錢四見是木蓮醫女的妹妹來拿東西,只問了一句可是顧主子半夜想吃東西,這江米粥可不夠。
木棉回答:“不是,是韻梅園那邊兒的夏孺人不好……姐姐要寫江米粥�!�
錢四若有所思,忙著端了一盤子糕餅大的紅豆包和一疊青紅蘿卜絲,再放了一疊咸鴨蛋。
湊到木棉身邊:“那姐姐您可看好了,這吃食最緊要的就是別過他人的手,盯好了�!�
錢四知道木棉是剛從外邊兒進來的,有些事情不懂,便多提點了一句。
木棉大為受用,蹲身道了謝。才趕緊的提著食盒走了�;氐巾嵜穲@的時候,已經是二更了。
一路上已經有些灑掃的下人起床,輕手輕腳的在廊下,過道上清理。見著身穿醫女服色的人,連忙的避開了。
心道這是哪位主子不好了,讓醫女夜里起來伺候。不過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能關心的,也就不多想了。
木棉再回到韻梅園的時候,夏孺人已經醒來了,悠悠的看著窗外,似是在聽那呼呼的風聲。
見著木棉進來,端出一碗粥和一些吃食。
夏霜知道,這江米粥是入秋以來,應新堂那邊兒的藥膳方子,心里很是感激木蓮和木棉。
對深夜來為她診脈的木蓮更是和藹:“有勞了。”
木蓮畢恭畢敬的站在一邊兒:“夏孺人這是客氣了,伺候各位主子這是醫館醫女的分。
我那妹子是個笨拙的,心里有話也不敢跟您,就怕您多心。
她沒念過書,不知道這忠言逆耳的道理�!�
夏霜淡然一笑:“木蓮醫女倒是個明白人�!蹦旧彴l的恭敬:“哪里,就是跟頭栽多了,總得吃一塹長一智才是。”
柳絲端了江米粥,伺候夏霜用。一碗熱騰騰的米湯下去,胃里也暖和了,面色瞧著比剛才也好了很多。
柳絲柳絮心道這木蓮醫女的醫術果然更精深,不過是扎了幾針,便有好轉的跡象。殊不知,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她們看不出來,但木棉是看得出來的,木蓮也有些后悔了,這半夜起來,雖是防著事敗,但終究沒想到這夏霜如此不經折騰。也就這三五日的事情了。
天明后,許朝云處得知了夏霜的事情后,立刻召了太醫。
木蓮和木棉在太醫處陳述了一番夏霜從得病開始后的癥狀后,木蓮就退下了。
木棉因為是一直伺候的,還得跟著太醫繼續伺候夏霜的病。
木蓮也沒閑著,回到醫館便打開了夏霜這幾個月來的脈案,細細檢視了幾遍,才放下心來。
跟著又去了應新堂,這事兒得讓顧主子知道。
顧解舞聽她一番陳述,懶洋洋的往旁邊兒墩子上一靠,眼睛亮晶晶的:“你可做什么了?”木蓮也不知為何,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自言自語一般道:“想來她是長途跋涉來涼州就傷了元氣,又是水土不服的,自己個兒有私下亂吃那些大補的東西,丟了命也是她自己活該。
只是她的好姐妹韓雪,也不知道對她有幾分真情。以后見著王爺還能念起她來,她這一死倒是還能翻出個花樣來。若不是,不過又是廣寒宮井一枯骨而已�!�
木蓮恍如懸著的心肝脾肺一下歸位了,請了平安脈府退下了。木蓮走后,榮華才上前道:“這木蓮醫女倒是來的奇怪。”
顧解舞側目看了榮華一眼:“她的胞妹一直伺候夏孺人的病,只是怕夏霜有個三長兩短,累及她妹妹,到我面前來求個心安。”
榮華莞爾:“這么來,倒是奴婢多心了�!�
她笑言:“多個心眼兒總是好的,只是木蓮到底是我的人,不護著她兩分,且不是正好如許朝云的意�!币蛑赝豕珓站鸵Y束回府,這府里發的無法相安無事了。
自從那一次半夜秦王偷偷的回來后,便再也沒有了。
只是解舞總是半夜里睡不著,總想著不定一睜眼,他又奇跡般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見,人世間真的有癡人夢這般無稽之談的事情存在。
如今解舞又長了一頭,翻過年去就是十五了,看著和十七八的媳婦子倒是沒什么區別了。
今日秦王身邊兒的太監就回來報信,是王爺已經回了涼州大營,處理好軍務便能回府,讓她在府里好生等著。
自來都有太監專門向她請安的,也就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只都當是例循的請安太監。
因此,秦王殿下不日回府的事情,也只有顧解舞和榮華幾個大丫鬟知道。
可不巧的,這日夏霜也去了。
春梅進來回的話,是下午靜靜的去了,身邊兒丫鬟伺候她午睡,就一覺不醒了。
又聽,這會兒韓雪哭得傷心,鬧著要給夏霜扶靈。
可是許朝云這會兒倒是冷了心腸,府里一個妾侍病死了,就不吉,難道還要大張旗鼓的出殯不成?下午緊著收拾了壽材,在韻梅園旁邊兒的芳華園停了一夜,第二日選了時辰便抬去埋了。
她帶來的丫鬟們想要給她戴孝,可不想也被許朝云收拾了一番,部發落到莊子上去了。
聽到這兒榮華不禁同情起那幾個丫鬟來:“可憐見的,是回不來的了。”
春梅忍不住嗔怪她這心思:“你還真是有心,可不知道那幾個都是用堵了嘴放出去的。”
堵了嘴的意思就是她們了不該的話。
榮華大驚:“可是什么了?”她家主子正當紅,放哪兒都是風口浪尖的人物。就是自家主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會被那群亂咬人的狗給纏上。
春梅淺笑:“倒是沒有,許夫人下手又狠又快,那貼身伺候的柳絲剛冒出兩個字,就被丁香一巴掌打落了兩顆牙齒,塞上了手帕給捆上了,跟著就讓人送莊子上去。”
顧解舞聞言好笑,若換做是她,只怕也只能這么干了。
空穴來風,亦能殺人于無形。
何況她的手也不干凈。那幾個丫鬟只怕都活不過今年。
好好的秀女千山萬水來到這漠北,連王爺的面兒都沒見上一面,便香消玉殞了。
這韻梅園中因此沉寂了起來,誰都沒心思去想王爺、爭寵、子嗣了。
這會兒,能安然無事的活著,便是最好的了。
只是世事無常,夏霜的好姐妹韓雪也病了。
剛倒床許朝云就讓太醫前去伺候,沒想病癥是發的嚴重,倒是真的不見好了。
許朝云掌家以來,第一次進新人死一個是意外,就怕接二連三的。
她發了話,要太醫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死了。
太醫一聽這個,便是知道許朝云的意思,起碼得讓韓孺人拖過年下去,這王爺擇日便要回府,要是撞這上面,終究是面上不好看。
他既然投了許朝云,就必然得事事為她考量了,對韓雪,也就是手也不抖的好藥、猛藥一個勁兒往上用。
木蓮私下偷看了韓雪的脈案,藥方子上竟然也是一片清明,條理清晰用藥恰好。
只是,哪個太醫自家還沒點兒藥擱著防身。她好幾次路過煎藥房那邊兒,聞著韓雪的藥罐子里飄出要的藥味兒,苦而澀。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硬是從外面按方子一絲不差的買了藥,自己回了細柳巷的家里,拿藥罐子熬了聞味兒。
木棉一路跟著,開始還不明白自家姐姐的作為。
看后面是心驚。兩姐妹的樣子也是驚動了家里人。木蓮只對自家老娘和大哥:“我身子不爽,自己拿了藥煮了喝�!�
木家大哥自跟著他老子看診,一看便知這是什么藥,可大妹不,他也不好問。
畢竟她當差的地方是虎穴狼窩也不為過。
只是他家媳婦兒卻是不知的,傍晚看見木棉把藥倒菜園子里,藥渣倒進了茅坑。
晚間便對自家男人了。
木家大哥只對媳婦:“大妹的事你別管,這些事情你切莫對第二個人,出去只怕咱們家都不得安寧。”
他媳婦有些嗔怪的口氣:“大姑也是,若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回家來做�!�
木家大哥聞言怒目喝道:“你這是什么話,沒有大妹二妹有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夫妻倆自打成親就沒紅過臉,這還是第一回,但老夫少妻又是新婚燕爾,不多時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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