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斯特林為凱茲亞帶回的消息只有簡單的一個詞——“等著。<ab－無彈窗abxs》-”
那再次點燃了凱茲亞才剛剛消退一點的怒火。鏡子在燭臺的敲擊下發(fā)出一聲脆響，裂紋中印出無數(shù)張因盛怒而扭曲的面孔。梅格安靜而敏捷地躲開飛濺出的玻璃碎片，知道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保持沉默。
凱茲亞的安靜總是比咆哮更難應(yīng)付。當(dāng)她一聲不響地穿著單薄的長裙大步走出房間，喝退‘侍’衛(wèi)時，梅格不得不抓起一件斗篷緊跟了出去。
步下安都赫神殿外高高的臺階，凱茲亞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這是又一個無星之夜，厚厚的云層遮蔽了天空，夜‘色’暗如傳中死神的黑袍，沉沉地覆蓋在大地之上，濃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梅格趁機(jī)把斗篷披在凱茲亞的肩頭，心翼翼地開口：“請您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把馬車叫過來。”
她才走出一步，凱茲亞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待在這兒！”王后近乎粗魯?shù)孛睢Ｋ幌胍粋�人留在這里——即便身后就是高聳的神殿，身前卻是這樣無盡的黑暗。她突然覺得孤單得可怕，而梅格……這個幾乎算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女’人或許是她唯一的朋友。
“待在這兒……”她低聲重復(fù)，語氣不自覺地溫柔了許多。
梅格沉默了一陣兒，大膽地挽著凱茲亞的手臂。拉著她又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慢慢地爬上臺階。
“我敢克羅夫勒大人這會兒也正等著您呢……為什么不讓他就這么一直等著呢？”她在凱茲亞耳邊輕聲著，帶著一點十幾年來少有的親昵。
凱茲亞沒有吭聲。伊萊?克羅夫勒相當(dāng)了解她的脾氣。他的確很有可能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送上‘門’，大發(fā)雷霆之后又任他予取予求。
畢竟……作為一個死靈法師，他顯然不愿意靠近神殿這種地方。
知道伊萊很有可能已成為傳中那些與惡魔‘交’易的法師時，凱茲亞無法否認(rèn)心底隱隱的恐懼。她盡量顯得毫不在意，卻能地減少了與伊萊見面的次數(shù)。
但她仍然需要他——她也需要相信他依舊愛著她。
她從不曾意識到，她擁有的東西那么多……又那么少。
凱茲亞停下了腳步。也許她還是該去見伊萊一面。
“如果您有什么話要告訴克羅夫勒大人，干嘛不寫封信呢。我可以為您送過去�！泵犯癫煊X到她的猶豫，體貼地建議。
“信？”凱茲亞皺眉�！澳阒牢覐膩聿幌矚g寫信。”
“我當(dāng)然知道，克羅夫勒大人也知道，所以一封信就足夠讓他明白這件事有多重要�！泵犯裎⑿χ�。
“可是寫什么？讓他和他的‘等著’一起滾進(jìn)地獄？”凱茲亞又開始暴躁起來。
“哦，您想些什么就寫什么。您是王后不是嗎？但有些時候，您其實只需要讓他知道您有多么想念他就夠了，他會心甘情愿為您做任何事的�！�
“他會嗎？”凱茲亞冷笑著反問，卻并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強(qiáng)硬。
夜‘色’之中，一雙眼睛注視著兩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神殿從不關(guān)閉的大‘門’，卻隱隱透出一絲同情。
銀制提爐隨著牧師的腳步搖晃，淡藍(lán)‘色’的煙霧絲絲縷縷從鏤空的‘花’紋中飄散出來，漸漸彌漫在整個大廳里。濃郁的香味遮蓋了腐爛的氣息，但因為人太多。大廳里的空氣依舊‘混’濁得令人窒息，誰也不準(zhǔn)那些蒼白的面孔和難過的表情有多少是真的因為悲傷。
博雷納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一邊，看著牧師們緩緩繞行在喬金的尸體旁。背在身后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那是他的父親——他卻只能隔著數(shù)百個只想盡快離開這地方的人，遙遙相望。
凱茲亞和賽爾西奧并排立于石臺前，各自站得筆直，不曾看彼此一眼。兩位公主在梅格?斯特林的陪同下站在他們身后，稍的那個似乎還完‘弄’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無‘精’打采地打著哈欠。
賽爾西奧曾經(jīng)邀請博雷納和他一起送父親最后一程……但看著那對該互相扶持和安慰。如今卻形同陌路的母子，博雷納確信自己選擇默默站在角落是正確的——他可不想在最后的葬禮上還與凱茲亞起什么沖突。
即便如此。他也無法逃過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
好奇，鄙夷，同情，畏懼，敬而遠(yuǎn)之……無論哪一種都讓博雷納難以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
他在人群中尋找著伊森的面孔。知道他在這里并非獨自一人或許能讓他好受一點……但該代表自己的父親，代表克羅夫勒家族站在大廳里的伊森卻不見人影。
博雷納隱隱有些擔(dān)心。費什與喬金不合已經(jīng)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伊森?克羅夫勒又明擺是他的朋友，如今連這樣的場合都缺席，人們不會視而不見，置之不理……這對克羅夫勒家族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能想到的伊森絕對不可能沒想到——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視線邊緣閃過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博雷納訝然睜大了眼睛。
隔著整個大廳，伊萊?克羅夫勒在另一邊的角落里對他冷笑著，嘲‘弄’般舉起僵硬的左手，輕輕一揮。
博雷納苦澀地一笑，移開了目光。年少時一起嬉鬧習(xí)武，并肩戰(zhàn)斗的記憶驟然涌入腦海。他還是更愿意記住那些，而不是伊萊離去時充滿怨恨的眼神。那眼神曾經(jīng)像一把匕首一樣冰冷地刺在他心里許多年，直至?xí)r間漸漸帶走傷痛和遺憾。
只可惜。時間不是萬能的——它顯然并沒能帶走仇恨。
他盡量不再去看伊萊，而是注視著四個穿著嶄新盔甲的騎士抬起喬金的尸體，緩步走向‘門’外。照理他該埋葬在神殿后的墓地之中。但不信神的國王卻早已指定了自己的安眠之處，那是他在一次狩獵中發(fā)現(xiàn)的，可以眺望整個盧埃林，以及周圍和平原與河流的山崖。凱茲亞堅持既然靈魂已在安都赫的圣山之上，至少*可以按照國王生前的愿望安置，安都赫的大祭司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而那意味著所有人都要再跟隨國王的靈柩走上兩天。
博雷納有些茫然地步下臺階，貢納和法爾博早已牽著他的馬等候在神殿之外。照伊森的吩咐。他們加入了克羅夫勒家族的隊伍，沒過多久。伊森帶著一位身盔甲的騎士跟了上來。
騎士高舉著克羅夫勒家的旗幟，深藍(lán)底‘色’上是伯蘭蒂圖書館的水晶尖頂和‘交’叉的長矛。但那雙從面甲后看向他的眼睛卻讓博雷納暗暗吃了一驚。
他差點脫口問伊森怎么會認(rèn)識這個家伙，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看見他了�！�
伊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我知道�！�
“這是好事，是不是？”
隔了一會兒。博雷納忍不住再次開口：“他能進(jìn)入安都赫的神殿，所以不管怎樣，至少他不會是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也不過是人類。不試圖施法的話，他能任意進(jìn)出所有的神殿�！�
身邊那位舉旗的騎士平靜地用一句話粉碎了他微弱的希望，讓博雷納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他的不滿像是被光可鑒人的盔甲反彈了回來，對盔甲中的人沒有任何影響。
伊森沉默不語，博雷納卻沒辦法保持沉默，沒過多久，他再次問道：“你父親……克羅夫勒大人知道了嗎？”
他對費什?克羅夫勒始終懷著敬畏。尊敬，甚至感‘激’，盡管事實上那位巴拉赫的領(lǐng)主對他過的話都寥寥可數(shù)。
“知道�！币辽ё秩缃鸬鼗卮稹�
“那么他……”博雷納不死心地想要追問下去。被伊森一個暴躁又凌厲的眼神‘逼’著吞下了所有的疑問。
也許他不該再招惹伊森。他的壓力比他還要大。博雷納如今只想身而退，回去找克里琴斯過他的日子，伊森卻得保住他的命，查清真相，保住家族，甚至最好還能保住那個失蹤多年的兄弟……
博雷納識趣地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保持了沉默。
黑夜降臨時。人們沿著黑河搭起營帳，火光閃爍在解凍后緩緩流淌的河水之中。竟也是難得的美景。雖然是一支送葬的隊伍，營地中卻不時傳出隱隱的笑鬧聲——無論是死亡身的‘陰’影還是亡者的尊貴，都無法阻止還活著的人享受自己的生命。倒是那些緊跟在隊伍最后的窮人，或許還會因為得到的喪宴而為國王祈禱一番。
博雷納被嚴(yán)禁離開克羅夫勒家的營地。事實上他也沒什么在外面‘亂’晃的心情，而貢納和法爾博大概奉命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也只能陪著他無聊地在帳篷里發(fā)呆。無所事事的法爾博拔出了靴子里的短劍，用磨劍來打發(fā)時間。
那單調(diào)的聲音有些刺耳，但法爾博經(jīng)常這么干，博雷納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貢納應(yīng)該比他更習(xí)慣這聲音，卻突然不耐煩地一把奪過了磨刀石，吼了一句：“吵死了！”
法爾博瞪他一眼，一言不發(fā)地奪回磨刀石繼續(xù)磨，貢納黑著臉又奪了回去，等博雷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兩兄弟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扭打成一團(tuán)。
博雷納有點心驚‘肉’跳地先奪下了那柄晃來晃去的短劍，哭笑不得地扯開兩個人。
“怎么回事？你們平�？刹贿@樣�！彼S口問著，卻又因為這句話而稍稍愣了一下，腦子里有什么一閃而過。
法爾博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氣呼呼地一轉(zhuǎn)身鉆出了帳篷。
“法爾博！”
博雷納能地想要把少年叫回來，頭剛鉆出帳篷就被一只手不客氣地往回按。
“在里面待著！”守在外面的騎士的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博雷納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身高‘腿’長的少年在夜‘色’泄憤般猛踢著地面，一個人走向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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