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伊斯從他頭頂急速地飛過，掉轉(zhuǎn)馬頭追上幾步，大聲叫著：“伊斯……伊斯！”
從這個距離，伊斯應(yīng)該能聽到他的聲音……但那條冰龍恍若不聞，片刻不停地直沖向南方。
艾倫驚疑不定地勒住了韁繩，正擔(dān)心伊斯會沖回柯林斯神殿再跟埃德吵上一架，冰龍猛地一甩長尾，身體微微傾斜，在半空急轉(zhuǎn)了一個彎，再次掠過他頭頂，向北飛去。
但那并不是克利瑟斯堡的方向。
艾倫無奈又惱怒地爆出一句粗口，放棄了呼喚——那家伙顯然不打算聽。
看見冰龍的身影消失在遠(yuǎn)方，艾倫帶著無數(shù)疑問，還是按原的計(jì)劃，回到了克利瑟斯。
他指望這里有人知道那條龍突然不告而別的原因，但匆匆出來迎接他的里弗，臉上卻滿是驚訝與茫然。
“那條龍?jiān)趺戳耍克ツ膬海砍隽耸裁词聠幔俊背潜さ闹魅艘痪溆忠痪涞刈穯栔?br />
艾倫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里弗又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來：“瓦拉擔(dān)心得要死……‘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怎么了！’——她這么命令我……‘那孩子’？‘那孩子’？那可是一條龍！一條龍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它輕易而舉就能把我的城堡毀掉一半，難道還不能保護(hù)自己嗎？！”
艾倫張嘴想要反駁，又忍了回去。作為一個父親，他很快明白過來。里弗的暴躁與不滿很可能大半并不是因?yàn)橐了埂?br />
果然，沒過久，里弗自己冷靜了下來。給了艾倫充滿歉意地一笑：“抱歉，我也不是對那條龍有什么意見……”
艾倫搖搖頭，謊言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該‘抱歉’的是我，我需要伊斯去幫我做件事……他一定是忘了去向辛格爾夫人道別，下次我會好好地教訓(xùn)他的。”
就當(dāng)是這樣吧——沒必要讓瓦拉擔(dān)心更多。
“……是嗎？你怎么通知它的？”里弗疑惑地問，“而且它走之前為什么要吼那么一下？嚇得城堡里人仰馬翻的，我的茶都差點(diǎn)潑到瓦拉的身上了！”
“一點(diǎn)的魔法。”艾倫面不改色地撒謊。“那孩子變身的時候，有時會忍不住吼一聲……它畢竟是條龍。”
里弗睜大了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艾倫不覺得他真的騙過了里弗……但里弗?辛格爾向來懂得什么時候該裝傻。
“你……告訴辛格爾夫人了嗎？”他改變了話題。“關(guān)于埃德……”
里弗沮喪地?fù)u頭：“完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還是等她身體好一些再吧。”
艾倫默然點(diǎn)頭。
“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盡管。”里弗痛快地，“埃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管是龍還是精靈……起來。這孩子怎么盡交些奇怪的朋友……啊。不，當(dāng)然不是你……”
艾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事實(shí)上，我的確有事想請你幫忙——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你最快的船借給我？”
一天之后，那艘屬于精靈的船緩緩駛出港口，向南而去。緊跟在它身后的，是辛格爾家最快的帆船“多嘴杰恩號”。
“跟這艘船還真是天生的一對呢。”泰絲趴在欄桿上，看著另一艘船船身上俏皮的名字，笑嘻嘻地。
諾威笑著搖頭。卻不得不承認(rèn)，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她得一點(diǎn)兒也沒錯。
他們所在的這艘精靈打造的船被稱為“靜默之音”。行駛在水面上時也的確異常安靜而平穩(wěn)，但對泰絲來……
“太無聊了。”她蹙著眉頭抱怨。
這的確是一艘施加過魔法的船，不但又快又穩(wěn)，能自己調(diào)整方向，風(fēng)帆也會自動升起和落下，幾乎完不需要精靈們進(jìn)行任何操作。
但在泰絲看來，沒有身手靈活的水手在桅桿和繩索上猴子一樣爬上爬下的船，簡直就不配被叫做船！
她羨慕地看著多嘴杰恩號熱熱鬧鬧的甲板，在娜里亞出現(xiàn)時跳起來拼命地?fù)]手。
黑發(fā)女孩向她揮手致意，同時大聲地叫了一句什么。
兩艘船相距不算太遠(yuǎn)，但風(fēng)聲壓過了一切。
“她，‘要聽話’。”諾威一正經(jīng)地代為傳達(dá)。
泰絲氣哼哼地嗤之以鼻：“是你扔下了我！……我這輩子都不用再聽你的話了！”
諾威長長地嘆了口氣：“得好像你曾經(jīng)聽過一樣。”
泰絲覺得她應(yīng)該繼續(xù)生氣的——但還是沒憋住，咯咯地笑出聲來。
她發(fā)過誓會恨他……但很可惜，一回到他身邊，看著他安然無恙，微笑如常，她就心滿意足地把所有怨恨都扔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今即使前途未卜，她卻一點(diǎn)也不放在心上。在看見菲利搖搖晃晃地從船艙里挪出來，趴到欄桿邊吐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她哈哈大笑起來：“他暈船！水神的騎士居然暈船！我還以為只有矮人才暈船呢！”
諾威簡直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糾正這句話，最后只好苦笑著：“即使暈船他也跟了過來，只是為了幫我們……所以，泰絲，至少別這么取笑他。”
泰絲無辜地睜大了眼睛：“我很感激他呀，但水神的騎士還暈船也的確很可笑嘛，這完是兩回事！”
諾威無奈地看著她，搖了搖頭，眼中卻滿是笑意。
菲利?澤里干嘔了一下，臉色發(fā)青，雙目無神地癱在欄桿邊，無圣騎士的風(fēng)采與威儀——雖然他來也沒有這些。
“……就沒有什么治療暈船的法術(shù)嗎？”娜里亞不無同情地問。
菲利抬起一只手，有氣無力地晃了晃：“我也一直想問我的女神……也許埃德愿意幫我問一聲？”
他到現(xiàn)在還依然不太能接受埃德成為了新的圣者——娜里亞覺得那更多是因?yàn)橘M(fèi)利西蒂的逝去。而不是他對埃德有多少不滿。
或許有一天，埃德也能成為像費(fèi)利西蒂那樣被人們所尊敬和愛戴的圣者，有許多忠誠的騎士心甘情愿追隨著他……一條善良的巨龍。一位偉大的圣者，這兩個朋友的故事已經(jīng)毫無疑問會成為流傳千年的傳——
不過，首先，他們得講和。
艾倫送別他們時聲稱他讓伊斯去遠(yuǎn)志谷找那個老法師打聽些消息，等他回來，氣大概也消了。
“朋友之間難免會有爭執(zhí)……他們會沒事的。”他。
娜里亞對此倒沒什么疑問。但泰絲和諾威在另一艘船上，艾倫不在她身邊。伊斯不在，連埃德也不在……她倒不是害怕什么的，畢竟身邊還有阿坎。有菲利，羅莎和賽斯亞納也已經(jīng)證明了他們是相當(dāng)可靠，值得信任的同伴……
她只是覺得有點(diǎn)孤單。
哪怕她能輕易地加入那些粗魯?shù)腥さ乃种校退麄円黄鹫勑︼L(fēng)生。她也還是覺得孤單。
娜里亞很少乘船。但一點(diǎn)也不會暈。但幾乎每天晚上，在晃來晃去的船艙里，她都難以入眠。航行到第五天時，煩躁中她試圖用曾經(jīng)聽過的吟游詩人的腔調(diào)寫下一條龍和一個圣者的故事，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故事里……沒有她的位置。
倒也不是完沒有……只不過，將她的部分完抹去，對故事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這沒什么——她安慰自己。幾年前她的夢想還不過是開個酒店。每天做不同的點(diǎn)心和美味的菜肴，讓每一個來品嘗的人都嘖嘖稱贊……幾年后她也沒想成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哪怕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傳的誕生，也沒什么不好……
但不知為什么，還是有點(diǎn)不甘心呢……
這樣一來她可更睡不著了。
翻騰了半天，她死心地爬起來，走上甲板透透氣。
月光下，前面“靜默之音號”的影子清晰可見。“多嘴杰恩”不愧是辛格爾家的船隊(duì)里最快的一艘，整整五天的時間，它緊咬在那艘精靈快船的后面，沒有落后一點(diǎn)。
浪花拍打著船舷，疾風(fēng)刮得白色風(fēng)帆嗚嗚作響，星與月的光輝在水面上流動，那清冷卻美麗的景色讓娜里亞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漸漸有困意襲來時，眼前卻似乎閃過一道白光。
高高的桅桿上有人大聲地叫了一句什么。
娜里亞驚訝地抬頭，一聲悶雷已在半空中炸響。黑云疾速從西北方翻涌而來，幾乎頃刻間就遮蔽了整個天空。
風(fēng)突然間大了起來，狹長的“多嘴杰恩”開始顛簸，娜里亞不得不緊抓住欄桿以免跌倒。
“姐！”剛剛跑上甲板的大副不怎么耐煩地沖她吼著：“您最好還是回船艙里待著！”
水手們開始跑來跑去，呼喝著降帆，固定繩索……一片混亂之中，娜里亞聽見好幾個人大聲地咒罵著，顯然沒人預(yù)料到天氣會這樣突然地改變。
不是老水手能夠預(yù)知天氣的嗎？——娜里亞疑惑地想著
“這他媽是怎么回事？！”菲利從船艙里探出頭來，沒好氣地咒罵著，“暴風(fēng)之神又跟他老婆鬧別扭了嗎？！”
娜里亞無語地扭過頭——暴風(fēng)之神的妻子就是尼娥……這人真的是尼娥的騎士嗎？這風(fēng)暴不會就是為了懲罰他的不敬才突然出現(xiàn)的吧？！
她擔(dān)心地看向前方精靈的船只，黑色的波浪間，那起伏不停的船已經(jīng)降下了帆，靈活地鉆來鉆去，看起來倒是比“多嘴杰恩”要從容得多。
但下一個瞬間，她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巨浪忽然如墻般驟然升起，砸向“靜默之音”修長優(yōu)雅的船身。
“泰絲！——”
娜里亞驚叫一聲，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另一個巨浪襲來，“多嘴杰恩”猛地向左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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