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里亞從夢中驚醒。
維奧莉塔那聲近乎凄厲的控訴似乎還回響在她耳邊，讓她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zhàn)，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右邊的床上。
——床是空的。
心猛地一沉，娜里驚跳起來，慌亂地四顧，大聲叫著：“泰絲！……”
的木窗隨風(fēng)發(fā)出吱嘎一聲輕響，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呼喚。
娜里亞撲過去把頭伸出窗外，暮色中，她根看不見那個紅發(fā)的女孩……她睡了多久？她甚至都不知道泰絲是什么時候跑掉的！
她拉開房門，風(fēng)一般沖過走廊，差點把正拾級而上的羅莎撞翻下去。
“……她跑了？”一看到她的臉色，羅莎立刻就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娜里亞咬著嘴唇點頭，自責(zé)得幾乎要哭出來：“我睡著了……我怎么會睡著的呢！”
羅莎搖了搖頭：“如果她想要，泰絲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你不知不覺地睡過去……是我們太大意了，她看起來那么安靜……”
從知道諾威被殺之后，泰絲就像被石化了一般。她把自己縮成的一團(tuán)，睜著眼睛，不動，也不話，羅莎和娜里亞只能輪流看著她，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安慰。
那當(dāng)然不是泰絲的錯——可誰都知道，失去諾威對她來意味著什么。
泰絲?謝帕德有很多朋友，卻只有諾威一個親人。娜里亞根無法想象失去艾倫會怎樣，何況諾威對泰絲而言……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養(yǎng)父”。
她早該知道泰絲不可能就此放棄……諾威的死訊大概讓所有人都在震驚中失去了平常的判斷能力。
“她會跑去哪兒呢？”她焦急地絞緊了雙手，“總不會真的去刺殺精靈王吧？她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啊！”
羅莎微微地嘆了口氣：“我想她現(xiàn)在根不會在乎什么‘不可能’�！�
“……我們得把她追回來！”娜里亞。盡管知道希望渺茫……她不能再讓泰絲去送死！
羅莎默默點頭。
他們就住在屬于精靈王國的那片廣袤森林的邊上，從這里就算騎馬到格里瓦爾的中心，至少也需要大半天。他們不定還來得及。
格里瓦爾大部分地區(qū)并不禁止人類的進(jìn)入，只不過林中的守衛(wèi)無處不在，很少有人能逃過他們的耳目。但熟悉那片森林和精靈的人們會知道，如果想要避開他們潛入精靈王國的中心地帶，夜晚是更合適的時機(jī)。盡管精靈在黑暗中的感覺遠(yuǎn)比人類敏銳，這天賦的能力反而使他們在夜色中更為大意，時常沉浸在星光之中歌舞歡宴。而忘卻了自己的職責(zé)。
泰絲去過格里瓦爾。也了解那些精靈。想要追上她，羅莎和娜里亞絕對需要一位精靈來帶路——但賽斯亞納卻無法踏入林中一步。
劍舞者繃得緊緊的面孔也無法掩飾他的悲傷與失落，娜里亞當(dāng)然也無法要求他為泰絲而違背對他的判決。一旦被抓住。連他也會為此而喪命。
心急如焚的娜里亞捶了捶自己的頭，突然間有了主意：“其實……這里并不止有一個精靈嘛！……她還沒走吧？”
諾威的妹妹，維奧莉塔，并沒有回格里瓦爾。而是待在森林的邊緣。羅莎悄悄去看過幾次，她就像泰絲一樣。坐在一棵大樹下發(fā)呆，昨晚甚至連篝火都不曾燃起
“大概沒有……可你覺得她會答應(yīng)？”羅莎苦笑著問。
“總得試試嘛！”娜里亞一把拉住她沖下樓梯。
維奧莉塔還待在原處，但正如羅莎所料，聽到她們的來意。精靈的臉上像是結(jié)著寒冰。
“那關(guān)我什么事？”她冷冷地反問。
她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盡管臉色暗淡，雙眼下有微微的浮腫。也絲毫無損她的驕傲與美麗。
“你明明知道，這根不是泰絲的錯！”娜里亞憤憤地開口。請求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指責(zé)，“再多死一個人難道就會讓你好受一點嗎？！”
羅莎的語氣則要溫和得多，“維奧莉塔，你該知道是諾威養(yǎng)大了泰絲，這不會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怒火又一次燃燒在維奧莉塔明亮的綠色眼睛里，“他什么時候在意過我想要的？我想要他回家，想要他別再繼續(xù)那些毫無意義的冒險……他卻只是變加厲，甚至在斯頓布奇的下水道里撿回一個人類的女孩兒，而把他真正的家人扔在一邊！……正是他想要的那些害死了他自己，所以別再告訴我什么是他想要的，我根不關(guān)心！”
“如果你真的不關(guān)心，就不會在這里�！绷_莎忍不住嘆氣。用憤怒來代替難以忍受的悲傷或許更容易一些……卻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夠了！”娜里亞踏上一步，怒視著維奧莉塔：“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么問題……但諾威是你的哥哥，而他從下水道里撿回的那個人類女孩兒……至少有勇氣為他復(fù)仇！”
夜幕降臨之后，佩恩?銀葉緩步在林中，幾株從更遠(yuǎn)的南方遷移至此的藍(lán)花楹正是盛開的時候，密集的淡紫色花朵在星光下猶如一樹輕煙。
蘭斯?逐日者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無心欣賞這總是能令他沉醉的美景，甚至連銀葉王的聲音也傳不進(jìn)他的耳中。
“蘭斯……蘭斯？”
他一驚抬頭，正對上精靈王若有所思的雙眼。
“……也許你該回去休息了。”佩恩溫和地開口。
蘭斯趕緊搖頭：“我很好……您打算拿那個人類的女孩兒怎么辦？”
“泰絲？”佩恩輕輕嘆氣，“不怎么辦……諾威已死，她也不再是什么大問題，置之不理大概是最好的辦法�！�
蘭斯欲言又止。照他一路上對那個人類女孩兒的了解……她絕對不是“置之不理”就可以的。或許因為有了太過漫長的生命，大多數(shù)精靈的感情都極為淡泊，但人類……那個女孩熾熱的情感就像她火紅的頭發(fā)，誰也無法預(yù)料她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來。
他只希望他能來得及制止。
夜風(fēng)拂過，樹影搖曳，藍(lán)花楹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之中，蘭斯卻突然在那一片寧靜里感覺到一絲異樣。
他謹(jǐn)慎地把手移向劍柄，凝神望向黑暗。有星光的夜晚，除非是需要閱讀，精靈們都很少點燈，但絲毫也不影響他輕易分辨出那正緩緩向他們走來的，的身影。
蘭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哪怕他才剛剛擔(dān)心過泰絲的瘋狂……他也沒想到她能瘋狂到這個地步。而且，她到底是怎么進(jìn)來的？！銀葉王居住的地方位于格里瓦爾的中心，因為大半的建筑都在半空之中而被稱為“空庭”，沒有人類王宮的高墻，也沒有往來巡邏的士兵，看似毫不設(shè)防，但陰影中藏著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劍舞者守衛(wèi)著此處，而他們絕對不可能看不見這個顯然都沒有怎么隱藏自己的人類！
“停下！”他不得不按劍上前，“泰絲……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泰絲停下了腳步。
“是嗎？可是看起來，你們也沒有很認(rèn)真地想要阻止我嘛�！彼�，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否則我從后面那棵香得熏死人的樹上跳下來的時候大概就已經(jīng)被一箭穿胸了吧�！�
銀葉王低低地笑了起來：“我的確告訴過他們不用阻止你，但僅限于空庭的守衛(wèi)，你能來到這里，也已經(jīng)很不容易�！�
蘭斯默默地放下了握劍的手——所以他君王早就知道泰絲會來這里卻沒有告訴他……
“也許只是因為我個子太，而精靈們都不怎么喜歡低頭�！碧┙z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毫不畏懼地直視著精靈的王者，“所以……他在哪里？”
蘭斯心中一緊。
“如果你是問諾威?逐日者……”佩恩看著那個大膽的人類女孩，臉上沒有一絲不悅，“我想他的妹妹已經(jīng)告訴你，他死了。”
“哦，是啊，她是這么，她也以為那是真的——就因為你派人把諾威的武器送到了她手中？就因為在你們見鬼的傳統(tǒng)里，那明諾威死于‘某種不名譽的罪行’？我可不信！”泰絲昂首直言。
但蘭斯聽得出那其中的一絲顫抖。
“王者從無謊言。”佩恩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水。
泰絲嗤笑：“知道斯頓布奇人會怎么？‘王冠底下沒有實話’�！�
蘭斯覺得額上有一根筋在突突地跳——他還從來沒有聽過有任何人……任何種族敢如此對精靈王話。矮人或許有這個膽量，但矮人已經(jīng)有幾百年沒有出現(xiàn)在格里瓦爾了……
“我沒有王冠。”佩恩淡淡地，“我也不是你們?nèi)祟惖膰��！?br />
泰絲終于失去了耐心，突然拔高的聲音帶出強(qiáng)壓在心底的憤怒與恐懼：“那么你能不能別再這么兜來兜去地繞著圈子，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我——他到底是死是活？！”
精靈王臉上輕淺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他靜靜地看著星光下那嬌卻毫不退縮的女孩兒，輕聲嘆息：“我很抱歉要這樣告訴你，但他死了，泰絲……諾威?逐日者，已經(jīng)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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