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銀錫——斯科特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能地把那種奇異的金屬當成邪惡之物，畢竟“暗影”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什么美好的東西。
但那其實只是一種從魔法之力充沛的地脈深處自然產(chǎn)生的金屬，在黑暗中是銀色，在光明下卻是黑色，極其稀少。因為能夠隔絕魔法，它通常被用于制造防具，或收藏危險之物的器皿。神殿里有一面不起眼的黑色圓盾，難得地完由這種金屬制造，但因為面積遠于許多魔法的攻擊范圍，又異常沉重，事實上沒有太大的用處，也不知是否曾有人用過它，結(jié)局又如何……神殿里最擅長制造魔法物品的老桑德斯，生前最喜歡拿它來明什么叫做“浪費材料暴殄天物”——當然，他也不止一次地告訴過那時喜歡圍在他身邊聽故事的年輕人們，怎樣才是正確的使用方法，甚至躍躍欲試地畫過好幾張設(shè)計圖……只不過如非必要，神殿從來不會毀掉任何一件古老的魔法物品，他始終沒有機會完成自己的設(shè)計。
在老桑德斯死后，那些圖紙由伊卡伯德繼承。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也很少制造什么東西，但伊卡伯德對魔法物品有著異常的狂熱，要他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銀錫，斯科特可不會相信。
“……我的確知道。”伊卡伯德不怎么情愿地開口，這位不太討人喜歡的牧師至少從來不撒謊，“但這就像試圖筑起高墻來阻擋洪水，水當然可能會退去，但也很可能會沖毀那面墻，或轉(zhuǎn)向其他毫無防備的地方。造成更嚴重的后果——而照你的方法，我們甚至看不見水漲到了哪里。”
“這的確不是最好的辦法。”斯科特承認，“但現(xiàn)在神殿面臨其他危險……讓所有人都不使用任何魔法是不可能的，那等于坐以待斃。只能暫時封住它，等解決了其他麻煩再。”
“我覺得，這主意……不錯？”埃德猶猶豫豫地。
他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布魯克，忐忑地尋求著支持。布勞德不在這里。只要老牧師同意。伊卡伯德也不會再堅持己見……大概不會。
布魯克看了他一眼，終于微微點頭：“至少現(xiàn)在……似乎只能如此。”
“……我可以拒絕嗎？”伊卡伯德卻顯然不打算就此答應(yīng)。
“當然可以。”斯科特冷冷地回答，“也許得多花點時間……但我相信這里有人能做到同樣的事。”
——就算這里沒人能做到他也可以找到其他人……無論如何。他都得先封住這里。
伊卡伯德靜靜地看著他。斯科特依舊無法看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憤怒還是輕視，或者看出了什么……但他也同樣不會后退。
“我會試一試。”
最終，是伊卡伯德選擇了讓步。他向所有人低頭為禮。邁著一成不變的步伐，第一個離開。
突然安靜下來的墓穴中。埃德長長的吐氣聲清晰可聞。
斯科特這才察覺自己的襯衣已經(jīng)完被汗?jié)瘢５碌暮诎l(fā)都貼在了額頭上，看起來也不比他好多少。
他只想盡快遠離這里，埃德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卻把他定在了原地——
“斯科特……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圣者欸。”
他聲音不大。卻砸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片死寂之中，斯科特呆滯地瞪著埃德，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埃德臉迅速地紅了又白。顯然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句話有多不合適。
“……艾瑞克，能扶我一把嗎？我想我是真的老了。”片刻之后。布魯克微笑著，就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向同樣雕像般呆在那里年輕圣騎士伸出手臂。
艾瑞克過了好一陣兒才反應(yīng)過來，低頭僵硬地扶住老人，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火把圍成的光圈中，只剩下了默然相對的甥舅兩人。
“……過來。”斯科特嘆著氣對埃德招招手，根沒意識到自己對面前的“圣者”也一樣有點缺乏敬意，“我們換個地方談?wù)劇！?br />
埃德苦著臉點頭，拖著腳步跟在他身后。
經(jīng)過一具簡樸的石棺時，斯科特停了下來，用火把照亮那覆蓋著灰塵的簡單銘文，輕聲念了出來：
“奧斯?克利瑟斯……最后的王者。”
粗糙的石棺上甚至沒有任何雕刻，完不像一個國王最后的安眠之處……但那畢竟是一個失去了自己的國家，連頭都被人砍了的國王，大概也沒什么好奢求的。
“……啊。”埃德，“上一次我就是想找這個來著……”
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周圍的黑影，上一次被困在這里的記憶實在有些難忘。
“有人他其實并沒有死……他虔誠信奉的女神救了他，讓他在一個寂靜美麗的山谷里安詳?shù)囟冗^余生……也有人他漂洋出海，在遙遠的西北海域，另一個大陸上，建立了新的國家……但他確實就在這里，一個斷頭的國王……雖然我也不能確定那一定就是他。”
埃德眨了眨眼才反應(yīng)過來。
“你……打開過棺蓋？！”他不自覺地叫出聲來。
雖然他也做過差不多的事……但至少他還能勉強用“女神的指引”為自己辯護一下……
“有什么……指引你這么做嗎？”他忍不住有些期待地問道。
斯科特回頭沖他笑了笑：“當然有——我見鬼的好奇心……這事兒如果當時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大概是做不了圣騎士了，但那時我太年輕，根沒有考慮那么多。”
“……你……有聽過克利瑟斯家的血統(tǒng)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埃德終于吞吞吐吐地問了出來。
“除了曾經(jīng)統(tǒng)治這個國家，又失去了它之外？”斯科特搖搖頭，“沒有。”
埃德怔怔地發(fā)著呆，不知道自己是該失望還是高興。
他問過諾威，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回答。也許泰利納所的一切根只是謊言……
“但克利瑟斯堡地底有個迷宮……你大概沒去過那里。當然最好也別去。伊斯時候被尼亞帶進去‘探險’，差點困死在里面，后來我就把它封了起來。那里埋藏著一些克利瑟斯王朝的秘密……忠于奧斯的一些騎士們似乎曾經(jīng)試圖復(fù)辟，但顯然是失敗了。”斯科特回憶著，“里面藏著一些武器——很有可能還藏了些金幣寶石什么的，反正我是沒找到，如果你需要的話……唔。你大概是不需要。”
埃德不由自主地咧咧嘴——那的確是他最不需要的東西。
“那迷宮很深。我父親曾告訴我，它是為了守護一件尼娥女神賜予的神器而建，而整個城堡的存在則是為了守護迷宮。但我從未見過什么神器……也沒在任何地方看見過類似的法。這樣的家族傳有多少可信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斯科特若有所思地看著埃德，“不過你最好還是記住……迷宮的入口在南塔樓的底層，掀開石板就能看見向下的階梯，地下室的門上原有機關(guān)。讓尼亞給徹底毀了……進入迷宮的門是石門，但鑰匙孔不是你能看見的那一個……”
“等等。等等！”埃德叫道。他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斯科特干嘛要一股腦地告訴他這么多——老實他對迷宮還是挺有興趣的，但現(xiàn)在實在沒什么心情。
“我不是要問你這個啊……”他抓了抓頭發(fā)，煩惱著該不該如何把那個太過敏感的問題問出口。
“……你想問肖恩有沒有曾經(jīng)試圖讓我成為水神的圣者。”沉默片刻。斯科特卻輕聲代他了出來。
埃德驚訝地望著他，隱隱意識到了什么。
“那是……真的嗎？”他用的聲音問道，心中一片混亂。
“……是真的。”斯科特苦笑。“我知道這聽起來像什么——就像我那時所感覺到的一樣，欺騙……以及。更糟的，被你一直當成父親般尊敬的人，要求去欺騙別人。我想大概已經(jīng)有人告訴了你，我跟肖恩大吵了一架——更確切地，是我對著他大吼了一通，然后……”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空茫地不知看向何處，像是突然回憶起了太多的東西，而后他搖搖頭，低聲繼續(xù)。
“后來我想過許多次，如果當時我能冷靜一些，問他一句‘為什么’，而不是被憤怒沖昏了頭……也許能改變許多事。或許更好，或許更壞，或許……”他凝視著埃德手中的永恒之杖，“或許肖恩要求的根不是成為圣者，而是成為候選者之一，正如一個懷有信仰的人必須經(jīng)過試煉才能成為圣騎士一樣。畢竟，費利西蒂成為圣者的方式有些特別，而在她之前，所有關(guān)于神選的記載都語焉不詳。許多人深信不疑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埃德疑惑地皺起眉，他的確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不過，這并不能解釋為什么候選者都是克利瑟斯家族的人……
“你研究過這個？”他問。
“算是吧。”斯科特勉強扯了扯嘴角，“在我……‘失蹤’的那段時間里，多少還是學(xué)到一些東西。我不能確定我的猜測就一定正確，就像我不能告訴你……你就一定是水神真正的圣者。”
他平靜地直視著埃德，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彷徨與不安：“不是就不該去查清真相……但如今你持有永恒之杖，被人稱為‘圣者’，你可以選擇懷疑這一切，也可以選擇努力證明，你不曾愧對這個稱號……或至少，不曾愧對相信你的人。”
埃德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他又何嘗不是一直如此服自己——但那并不容易。
“我在努力啊……”他囁嚅著，腳不自覺地在地上蹭來蹭去。
“……我知道。”斯科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伸手揉亂了他的黑發(fā)。這樣對待一位圣者似乎不太合適，但……誰讓這個“圣者”二十年前曾經(jīng)亂蹬著腿，嚎啕大哭著把眼淚和鼻涕涂在他的身上呢？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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