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我父親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在一片嗡嗡的低語聲中，埃德終于近乎崩潰地叫了出來。

    “那么我不得不問一聲，證據(jù)呢？”安特的面孔憔悴陰冷，卻戾氣十足，“正如你的圣騎士向我要求的——我可以給你多的證據(jù)，埃德?辛格爾，你能給我什么？‘圣者’不會撒謊嗎？你很清楚自己根不是什么圣者……你的力量根不是來自什么女神的恩賜，而是你在克利瑟斯堡的密室里得到的那顆水晶球吧？”

    ——他什么都知道。

    埃德竭力呼吸，但現(xiàn)在，似乎連他的肺里也已經(jīng)灌滿了泥漿。他相信安特能拿出多的“證據(jù)”……天知道他準(zhǔn)備了多少，而埃德甚至根沒想過自己會受到這樣的攻擊。

    “這跟我父親沒有關(guān)系……”他絕望地重復(fù)，卻重重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劇痛傳來，似乎在提醒他這并不是夢……這不是夢嗎？這只是夢吧？他要怎樣才能醒過來？……

    他在恍惚間踉蹌地向后退了一步，卻有人伸出手扶了他一把。

    “心，大人。”

    布盧默清朗好聽的聲音里帶著刺耳的嘲弄。

    安特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么還能跟誰有關(guān)？你母親嗎？……起來，她倒是克利瑟斯家族的人……”

    埃德清晰地聽到腦子里什么東西，在那一瞬間徹底崩斷。

    怒火轟然而起，沖破了所有的堤防。憤怒。委屈，失望，不甘。懊悔，助，恐懼……所有的情緒噴涌而出，沖口變成了一句不顧一切的怒吼：

    “跟我有關(guān)！！”

    帳篷里瞬間一片死寂。

    “……這算是認(rèn)罪嗎？”安特抓緊了扶手，向他傾身，眼中射出興奮的異光，“埃德?辛格爾……你承認(rèn)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嗎？”

    埃德死死地瞪著他。沒有回答。

    “……埃德！”菲利沖他吼道，“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別犯傻！”

    沒錯，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一直痙攣般握緊的雙拳緩緩放開。埃德挺直了脊背，腦海中所有的喧囂如潮水般退去，剩下一片死寂。

    “是我。”他聽見自己毫生氣，平靜如死水的聲音。“是我雇了那些人。制造死靈法師攻擊神殿的假象……我父母對此毫不知情，我的朋友對此毫不知情，柯林斯神殿里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肖恩……除此之外，您還想知道什么，陛下？我知不言。”

    菲利怒吼一聲，一把扯下自己的頭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兩邊的守衛(wèi)不安地向前。又在圣騎士的兇狠的瞪視中僵硬地待在了原地。

    “抱歉，菲利……”埃德輕聲開口。眼眶發(fā)紅，“我讓你失望了。”

    可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堅持下去。

    菲利瞪著他，憤怒一點點變成奈，終于搖著頭力地坐了下去。

    安特看了埃德好一會兒，眼中閃過惶惑與不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發(fā)干的嘴唇才開口問道：“那顆水晶球在哪里？……那是尼娥之淚，傳中的神器，克利瑟斯堡一直守護(hù)的東西……是不是？”

    ……他想要那個。

    埃德又一次想笑。那東西大概不是尼娥之淚，否則伊斯應(yīng)該能認(rèn)出，但是……管他呢。

    “是的，那是尼娥之淚。”他回答，“但它已經(jīng)不在了。”

    “……不在了？”安特陰沉地皺眉。

    “碎了，變成粉末，散在卡爾納克的群山之間……大概也有一些散在我的身體里，讓我能夠操縱永恒之杖。”埃德坦然地看著他，“我想梅布爾大人可以告訴您——我沒有撒謊。”

    梅布爾愣了一愣，才神情尷尬地點頭。

    “……那是神器！”安特惱怒地吼道，“它怎么可能會碎？！”

    “我用它救回了博雷納?德朱里。”埃德努力壓下唇邊一絲冷笑，“那讓他死而復(fù)生……有數(shù)人親眼目睹那一幕，那總不可能是假的。如您所，我并非圣者，如果不是借助它的力量，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你把博雷納弄進(jìn)三重塔的嗎？”安特冷冷地問道。

    埃德故作驚訝地挑起眉：“博雷納不是一直在安克坦恩嗎？”

    既然安特自己從不肯承認(rèn)博雷納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干脆否認(rèn)到底。

    國王臉上的肌肉在憤怒中抽搐了一下，換了另一個問題：“你想用他送過來的軍隊干什么？”

    埃德愣住了——連這個也要算到他頭上嗎？

    “那不是安克坦恩的軍隊，是我雇來的，至少要干什么……不知道，沒想好。”他自暴自棄地隨口胡。

    “……肖恩佛雷切在哪兒？”

    “不知道。”埃德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騙了他，我也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們顯然不是什么互相信任的好朋友，他又為什么要告訴我他的行蹤？我很想是我把他關(guān)了起來……但各位大概也不會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放棄堅持之后他的腦子反而變得猶如水洗過一般清晰——只要不再把其他人卷進(jìn)來，他什么罪都可以認(rèn)。

    “你有一條龍。”安特冷冷地看著他，“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和它達(dá)成協(xié)議，讓它服從你的命令……誰也不會看你的‘能力’。”

    埃德緊緊地咬住牙關(guān)，壓下那一聲發(fā)自心底的怒吼——他早該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伊斯。

    “一條龍不會服從任何人的命令。”他竭力控制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別把它扯進(jìn)來。陛下……您不會想要承擔(dān)后果。”

    “……你在威脅我嗎？”安特陰沉地反問。

    “這是忠告。”埃德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何不滿足于您已經(jīng)得到的呢。陛下？”

    他的心跳而沉重，血液急速奔流的聲音猶如維因茲河水。他甚至隱約感覺到某種力量在空氣中急速膨脹……但他不知道那來自何處——他手中并沒有永恒之杖。

    國王微微向后縮了一下，眼中掠過驚訝與不安。并不只是他，連泰利納也放下了腿，有些緊張地坐直。

    “陛下。”亞倫總是帶笑的聲音響起，“我想諸位大人們都已經(jīng)累了，何不盡結(jié)束這……太過漫長的一天呢？”

    是啊……何不盡結(jié)束呢？

    “……衛(wèi)士！”安特開口叫道，隨手指了指埃德。“拿下這個人。”

    即使有所準(zhǔn)備……埃德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他低頭瞪著地面，耳邊響起長劍鏗然出鞘的聲音……而后有人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誰也別想碰他。”

    埃德驚訝地抬頭，看著菲利擋在他身前的背影和他粘成一縷縷的黑發(fā)。他從未聽過菲利用這種語氣話——冷得像流淌在他盔甲上光芒。卻又猶如磐石般沉穩(wěn)堅定，不可動搖。

    “你是想要違抗國王的命令，維護(hù)一個有罪的人嗎，圣騎士菲利?澤里？”安特的聲線在憤怒中微顫。

    “去你的國王。”菲利冷笑。“我又不是你的騎士。至于‘有罪’……在座的各位都比我聰明。不會不知道這到底算是什么玩意兒……你們當(dāng)然可以選擇閉著眼睛視自己的良心與榮譽(yù)把這場鬧劇一正經(jīng)地演下去——我至少也可以選擇自己扮演的角色。”

    “……布魯克?修安……大人！而您允許這樣的行為嗎？”安特咬牙切齒地問道。

    布魯克沒有回答。

    過菲利的肩膀，埃德看見老人蒼白疲憊，卻異常平靜的面孔。他看了埃德一眼，又似乎與菲利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垂下了雙眼。

    “曼西尼大人得對，我看大家也都累了，所以，何不讓事情簡單一點呢？”菲利利落地解下長劍。扔在了地上。

    “我退出神殿。”他平靜地。

    長劍落在地上那一聲響讓埃德幾乎跳了起來。他慌亂地一把抓住菲利的手臂，卻一陣哽咽。什么也不出來。

    菲利回頭沖他咧嘴一笑：“放心，子……你好歹叫過我哥哥……”

    他似乎看了看早已起身垂頭站在一邊的艾瑞克一眼，沒有再下去。

    “……你要為了埃德……一個已經(jīng)承認(rèn)自己罪行的人背叛你的女神？”安特瞇起了雙眼。

    “哦，陛下，那可是兩回事。”菲利的語氣里帶上了他慣常的滿不在乎，“需要我跟您解釋一下嗎？忠于女神卻不受神殿管束的圣騎士被稱為‘獨行者’，我的所做作為從此只對女神，和我自己負(fù)責(zé)。我是否背叛了尼娥，您了可不算，那只有女神才能決定，而現(xiàn)在……”

    一點微光從他手心綻放，“獨行者”菲利的聲音幾乎可以用“得意洋洋”來形容：“她好像還沒放棄我……對了，我得清楚，我身上可沒有什么令人覬覦的‘神器’——那可不是滿大街都能撿到的東西，對吧？”

    “……那么我大概也不需要再顧及神殿。”安特冷冷地坐直，“你身在我的王國，我不能代女神給她的騎士定罪……但至少有權(quán)給在我統(tǒng)治之下的人定罪。”

    他向前揮手。一聲呼哨，帳篷里的守衛(wèi)迅速列在了國王身前，長矛指向菲利和埃德，整齊的腳步聲在他們身后響起，多騎士涌進(jìn)了帳篷，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埃德用力抓緊菲利的手臂，心突突直跳。也許他該挺身而出讓安特放過菲利？……可他沒辦法放手。

    現(xiàn)在才害怕好像是晚了點……但他真的不愿想象自己落到安特手中會是什么結(jié)果——他會把他剖開尋找“尼娥之淚”的碎片，還是用他來要挾他的家人與朋友？

    他怕痛又不想死不想被當(dāng)成誘餌……但眼下，他也看不出他們有什么逃出去的機(jī)會。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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