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家中望眼欲穿，羅管家和羅兩個人帶醉到門上來騷擾過后，她更思念起侯駿來，感覺自己一個孤苦伶仃的一個年輕女人，沒個男子在家，心就像風(fēng)中的茅草一樣。
柳氏想起了侯駿那硬邦邦的身體，正是自己流落異鄉(xiāng)的最大依靠。
第一天晚飯也沒有好好吃，早上看到天氣在漸漸轉(zhuǎn)暖，向陽的地方雪已經(jīng)開始化了。就把炭火牽到了村子外邊的山坡上，讓它吃了會草，把它牽了回來。
看著緊鎖的柴門，正愁眉不展，村正家的兒媳婦又來找她，攛掇她去馬場玩，還笑話她道，“怎么，當家的一出門，就魂不守舍了？”
柳氏已經(jīng)知道村姑的丈夫叫陳九，陳九有個堂兄陳八也在牧場中做事，是個群頭，管理著一百二十匹馬。柳氏想，“剛才我去放馬，一個人看住一匹馬，還得不錯眼珠地盯著它，生怕它一轉(zhuǎn)眼跑掉了，真不知道陳八一個人是怎么管住一百二十匹馬的�！�
經(jīng)不住陳九媳婦引誘，兩個人鎖好了柴門，往牧場走去。在村中碰到不少人，天晴以后，許多人從蝸居的家中出來享受暖和的陽光、曬谷晾被。
兩人一進牧場大門就碰到陳八，他不認識柳氏，對他媳婦，“怎么帶了生人進來，管事的看到不得了。”
他媳婦，“怎么是生人，她家男人過些日子就到場子里喂馬了，你是個做群頭的，以后你還得好好地照看一下，放些輕活給人家干，知道不知道�！�
陳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會分派到我的下邊，就算是到了我的手底下，還有規(guī)矩呢不是。我看你們還是快些回家去吧，讓劉牧丞看到了還會沒事，要是讓陸牧監(jiān)或是羅管家看到了，會拿鞭子抽我們的�！�
柳氏看得出他不是在亂，也沒想到羅管家竟然還有這個威風(fēng)，心下有些后悔，自己怎就很輕率地就隨了她們到這里來。
陳八，“大雪天凍死的那些馬和馬駒，陸大人做主，馬上就過年了，死馬都殺了肉，凡在牧場做事的人人有份，你們等著，我拿了肉，你們趕緊回去。”
一會，陳八手里拎了兩坨馬肉回來，分別交到了自己媳婦和陳九媳婦的手里，陳九媳婦道，“怎么沒有柳妹妹的？他家日后也是養(yǎng)馬的。”
陳八有些為難地，“上邊并沒有有他們的份，我也聽這次有近六十人以后會到牧場做事，可大人們沒給他們分肉，我又不敢做主�！�
陳九媳婦跺腳道，“若是這樣，我家陳九也不在牧場干活，憑什么我的就有？那好，我的也不要了！”
陳八吱吱唔唔，道，“其實這兩坨馬肉都是分給我的，我想著反正肉也不少，就分出些給二叔你們也嘗嘗，因為這肉是已經(jīng)分到我手的，所以我能做得主�！�
幾個人正在這里推著，忽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你們不做事，在這里做什么？”羅管家背著手從幾人身后走過來，“不做事，這里是養(yǎng)閑人的嗎？”
陳八忙著解釋，又把剛才的話了一遍。羅管家看到柳氏也在，故做沉思一陣道，“這好辦，我去找兩位牧監(jiān)大人一，馬肉也有侯老弟家的份兒，這次連大帶傷了近百匹馬，還缺得了這一份嗎？”
自昨天晚柳氏劈頭蓋臉將自己送出的絲巾子砸回到臉上以后，羅管家不但未覺羞愧，反覺得這個柳氏不但人長得**蕩魄，像月宮里的嫦娥，性子也像匹烈馬般的難以馴服，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相比之下，黃翠樓的許不了姑娘為了幾兩銀子，對自己百般的應(yīng)承，反倒覺得俗不可耐起來。
今天碰到這事，正是在柳氏面前大顯能耐的機會，還在陳八媳婦等人面前狠狠地壓了陳八一頭，豈能輕易地放過。
誰知柳氏冷冷地道，“還是陳大哥得有理，既然上邊沒有定例，我是決不會要的。”
陳八媳婦哪里都好，待人也熱情，但就是好面子，她看到同樣的事情這個羅管家敢大包大攬地應(yīng)承下來，更顯得自己的丈夫做事縮手縮腳，臉上早就有些掛不住。
羅管家看到眼里，有些洋洋自得，誰知柳氏的一番話，對自己的美意毫不領(lǐng)情，立刻道，“哪里哪里，弟妹放心，我就要去與兩位大人，你們這些剛來牧場的，六十個人，人人有份�！�
柳氏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聽羅管家的話，好像我沒有了這馬肉，就睡不著覺似的，這肉，我不要。”她對陳九媳婦，“姐姐，我們回去吧�！绷T一拉陳九媳婦的手，也不管羅管家站在原地，三個女人出了牧場。
路上，陳八媳婦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柳氏，“妹妹，你看這都是我家陳八不會做事，才惹得你不愉快�！标惥畔眿D與陳八媳婦是妯娌的關(guān)系，話隨便，“那個陳管家空獻殷勤，依我看柳妹妹這等人，什么山珍海味沒有見過，還能看上他幾斤馬肉�！�
陳八媳婦聽了這話，不禁仔細打量柳氏，看她的肌膚吹彈可破，卻猜不出她的年齡，自己這邊，自己二十九歲，陳九媳婦二十八，兩個人不論誰與她站到一起，都顯不出有什么年齡上的優(yōu)勢，聽她方才應(yīng)對羅管家的話，不卑不亢，是像個見過世面的，自己有心結(jié)交，于是，“我們姐妹們一同出來，怎好讓你空手回去，這樣，我們把肉勻成三份就好了�！�
柳氏手中拎了馬肉，一路走著，心想侯駿不定已然到家了呢，到了家一看，柴門還鎖著。柳氏盡量不去想侯駿，忙著將馬肉洗了，添水點灶，把肉煮上。天過晌午，肉都熟了，侯駿還沒回來，于是從在村口等著天黑，天黑了，還不見人影。
她坐在窩棚里想，不知道西州離這里有多遠，心想還不如白天不去做那些閑事，要是趕早騎了炭火出發(fā)，不定現(xiàn)在她都到了州城、見到了侯駿了。
都是好馬識途，如果今天侯駿再不回來，明天，她一定親自去一趟，兩個人患難之中就應(yīng)當相互扶持和關(guān)心，何況她也是做長輩的，于情于理，都該去找找看。
但是反過一想，萬一侯駿已然在回程之中，兩個人走差了可怎么是好。
半夜里她凍醒了，冷風(fēng)不停地由柴屋的漏縫中鉆進來，發(fā)出一陣陣呻吟般的鳴響。柳氏發(fā)現(xiàn)自己沒蓋被子就扒著睡著了。
四下里漆黑一片，心里有著不出的恐懼。柳氏在黑暗里有些妄想地往身邊摸了摸，觸手之處空空蕩蕩一片冰涼，她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在西州都督郭孝恪的帶引下，侯駿在一間陰暗的房間里看到了還停放在木案上的高牧監(jiān)。
高牧監(jiān)的身上只蓋了一片白色的綿布，上邊碼放了一些從山頂鑿來的冰塊，的屋子里有些陰森，看得出郭都督對高峻之死還在封鎖著消息。
他與侯駿移走冰塊，揭開蒙著的白布，侯駿看到那個靜靜躺著的年輕人。忤作驗看完尸身后并沒有將高牧監(jiān)的衣服穿回去，在侯駿看來，高峻與自己并沒有郭大人的那么相像，也許是自己太了解自己了。
如果哪里像，在侯駿看來只是兩人的臉形、鼻子、以及嘴巴上的唇線弧度有些相像，對方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大眼睛。
這樣看來，兩人最為相像的特點都集中在頭部。至于身材上，除了身高之外，他看不出兩人有什么共同之處。
高牧監(jiān)的身體有些瘦，也許是長期的放蕩的、沒有規(guī)律的生活習(xí)慣，使他的皮膚看起來有些與年齡不相稱的松馳。與侯駿滿布肌肉的體格有著天壤之別，不過對于這里的區(qū)別，一般高峻生活圈子里的人，是不會有機會去鑒別的。試想，又有誰會有機會鑒別副牧監(jiān)大人不穿衣服的身體呢。
“我得趕緊找人，比照他的面部特點，給你做一些必要的修飾，這樣看起來就更像了，比如把你的面色做得像他一樣，再蒼白一點，雖面色不會持久，不過能維持個一、半旬，也就可以了，還比如這里，”郭大人手指著高峻眉心的一顆粟米大的紅痣，“要一模一樣”。做一顆痣，在一些有獨特技巧的人眼里并不是什么難事。
“還有這個”，郭大人從躺在木板上的人的脖子上，解下一條細金鏈子系著的一塊玉，侯駿看那塊玉，色如寒潭，只比一只核桃扁上一點，似是未經(jīng)雕琢、無形無態(tài)又不圓不扁的，采上來就是這個樣子，只在邊緣最窄處鉆了個孔用來穿金鏈子。
他在郭都督的示意下接過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知是對故世之人的畏懼，還是那塊玉在陰冷的屋中放置的些久了，侯駿剛一戴上，一道陰郁的涼氣從脖子往上通到腦袋里、往下通到丹田，像一道閃電似地，讓他接連打了三個冷顫，腦海中接連出現(xiàn)一片空白，讓他身體有些搖搖欲墜，心也通通的亂跳了好一陣子才定下神來。
他再看高牧監(jiān)似乎睡著了，而且正在做夢，奇怪的是侯駿好像知道他正在做夢的內(nèi)容，夢里的情形如一片潮水，洶涌著擠進侯駿的腦海里，一些片斷然是一些他陌生的東西。定睛再看，仿佛高牧監(jiān)緊閉的眼睛中流露出用意不明的笑意。
直到都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孩子，你沒事吧，你笑個什么？睜眼，睜眼�！焙铗E這才回過神來，“大人，我覺著我應(yīng)該就是高峻。我還知道我的祖父是吏部尚書、許國公、太傅高士廉；他有六個兒子，我父親排行第五，叫高審行，今年三十六歲，我有個后母崔氏，后母還有個女兒叫崔嫣，十八歲了。”
侯駿只是機械地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是誰硬塞進他腦海里的相關(guān)信息了出來，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他摸出那塊玉來看了看，樸拙得很，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名堂。
但是有的信息，侯駿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他”的這個妹妹崔嫣，為什么不姓高，而是姓崔？侯駿試著去腦海中揀看那些雜亂的相關(guān)的記憶碎片，誰知一幅讓他臉熱心跳的畫面卻突然很清晰地跳了出來，侯駿趕緊按下這個念頭，心想這個高大人平時也一定是把與崔嫣有關(guān)的記憶，都藏在了最不容易觸碰到的地方。
“哈哈，孩子，你還知道些什么？”郭大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看來，這真是天意�！惫级娇戳丝茨莻�人，“他最多在這里再停放半天，夜長夢多啊”。
“大人，我們還得把他搞得和我像一點，我來西州，村里人都知道的，總不能不明不白沒有下落啊。”侯駿想起了柳氏，內(nèi)心一陣刺痛。
郭大人頷首道，“這個問題不大，我派人送他回去，再出具公文，想來也不會有什么人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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