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堯領了二人,穿堂入室,七拐八拐來到郭府后宅。高峻看到六叔高慎行已吃過飯,正倚在床頭,捧了一書看得津津有味。
見到高峻進來,感到十分驚奇,問,“峻兒,你們怎么也來了?”
高峻將這兩天的情況大略對六叔了一遍。高慎行,“沒想到吐蕃大首領也與你有了瓜葛,也不知這對你是福是禍。”
高峻對六叔的話十分的不解,不知道自己與松贊惺惺相惜,又能有什么不妥當。
高慎行道,“吐蕃地處高原,地廣人稀。盛夏常冰,地有寒癘。據我所知卻是在時時窺視內地的繁華呀……但我大唐帝國兵強馬壯,軍威四震,令吐蕃不敢起非份之想。但做為一位雄主,松贊也是不斷研究關內關外的山川地勢、關隘州鎮,一旦天下有變,我想他是不會老實地在邏些城呆著……此次他到到西州來,很可能是想探一探大唐新得的邊陲——西州的虛實。”
高峻恍然大悟,不過又一想,自己與他結拜,純粹是個人私誼,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吧。他把松贊所贈的烏龍刀拿出來,讓六叔看。
高慎行接過寶刀,由鞘內輕輕抽出,燈光下看這把刀,柄長八寸,可雙手而握。刃長四十寸,刀背厚四分,刀身一片烏黑,散發著混沌之光,拿在手中十分的沉重。
六叔,“我對兵器不太在行,不過看這把刀,絕非凡品……松贊以此貴重之物相贈,他沒有向你打聽什么事情嗎?”
“六叔,松贊曾向我問到過柳中牧場中的一些事,不過被我搪塞過去了。”
高慎行點頭,對高峻道,“也許是我多慮了,也許松贊只是與你投緣。”
高峻認可六叔的這句話,心想,我與松贊純是兄弟情誼,再他又是大唐的女婿,六叔肯定是多慮。倘若他日松贊有背于大唐,自己與他劃清界限、甚至兩軍相對也就是了。
六叔,郭大都督從柳中牧回來之后就帶了長子郭待詔去了北庭,至于有什么公干又不能多問,但郭大人好了最晚到年準回,讓高慎行在都督府等他。
高峻問,“怎么我也沒有見到待封二哥?”
高慎行道,“他這幾日一直沒身在府學中,接受考校呢,每天晚上都不能回來。”
“考校些什么?”
“你可能不清楚,每年,朝廷都要從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弟中選拔一些人,充實到天子羽林親軍當中。當年高祖從太原起兵,選拔三萬精兵作為宮城宿衛,他們終身為皇帝親兵、待遇是十分的優厚。后來這些禁軍的來源主要限定在朝中高官的子弟,如果待封被選作千牛衛,身份就與朝廷正式的職事官相同了,也有俸祿、并能按資歷逐級升遷。”
對這些事情,高峻以前哪里知道。六叔高慎行對這個侄子很是喜愛,因此也是知無不言,想著多利用叔侄兩為時不多的見面機會,將自己所知盡可能多地告訴給他。
高峻于是知道:皇帝禁軍分為兩個系統,第一是太宗選善射者萬人組成的萬騎,以后又更名左右龍武軍,第二是太宗精選勇士組成的北衙七營,后來更名為左右屯營、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和左右羽林軍統稱羽林親軍,設羽林大將軍,為皇帝之最親信,地位遠高于其他諸衛大將軍之上。
高峻又把此次到西州要批辦的公事與六叔了一下。高慎行,“你的這個擴建牧場及牧場村的計劃,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總歸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此事需要州中戶曹與參軍二人具體辦理,不過郭都督一定會著力成……只是這兩日不在西州,一切大事事都是別駕王達在處置,但愿事到臨頭一切順利就好。”
想想今日已經天晚,高峻拿定主意,明天就找六叔所的這兩個人,先辦辦看。
叔侄二人又了會話,那邊高堯跑來找高峻,“峻哥哥,暢姐到這時也沒回來,你要不要去找找她?”
高堯一回來就拉了柳玉如到自己的房里,兩人有不完的話,好了今夜她就和柳玉如、高暢三人同臥,夜里接著聊。
直到兩人想要休息的時候,發現高暢還沒回來,于是來找高峻。
高峻對于這位屢屢對自己用意不善的堂姐十分的頭疼,但是看今天的情形,也只有自己出去找,于是攜了新得的烏龍刀,出了府衙大門,往大街上尋來。
因為時近年,西州幾條大街上都十分熱鬧。人們有的采辦年貨、有的人呼朋引伴上街看熱鬧,兜售各種年貨的販攤位一處挨著一處。
更有從波斯來的金發碧眼的美女,在蝴蝶琴的伴奏下,大膽奔放地當眾起舞。四下里圍了好些人,不時有人叫好鼓掌。
高峻因在大門口見過了他的這位堂姐,記得她穿了一條五彩的袢裙,這是由兩種或兩種以上色彩的裙料,縱向拼接縫制而成的一種長裙,以幅多為時尚。這種裙子不論是在宮廷宴會上、還是在鄉村慶典上,一旦被著裙女子旋轉舞起,就會像風里飄飛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因而大唐的年輕女子不分尊卑、貴賤都喜歡穿,區別是在用料和做工上邊。貧窮人家的女子,可能只穿得起兩種顏色的面料做成的裙子,而高暢所穿的,紅橙黃綠紫各種顏色一樣不少。
因此高峻也不看臉,只在人群中年輕女子的裙子上看去,由一處尋至另一處,一條街一條街地尋找。
眼看最后一條街就走到盡頭了也不見她。,還是不見高暢的身影。心中尋思,這個瘋丫頭不知鉆到哪里去了,別不是與她走過了對頭,高暢現在已然回了都督府了。
正想著返身回去看看,卻意外地聽到從最把邊的一處胡同里傳出了高暢的叫聲,還有幾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人,“這位大姐,別不識挨舉,你撓破了我們家老爺的臉,不隨我們老爺去府上賠罪,是不過去的。”
另一人,“我家王大人向來只愛馴服烈馬,跟我們王大人去了,讓他老人家好好管教你一回,從此變得溫順可人,也省得你往后再到大庭廣眾來惹事。”
就聽高暢吼道,“呸!一幫無恥之徒,什么老爺、大人,我看你們就是無賴,識相的趕緊放姑娘走,不然的話,一會我家里人找來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高峻所處的地方,正是西州三條大街里最南邊的一條,相對另兩條街冷清一些。但是因為年關將近,時至戌時了,各類買賣商家還沒有打烊收攤的意思。
就在這條胡同口就有兩份回鶻人擺下的烤肉攤兒,煙氣蒸騰、肉香濃郁。還有挑了燈耍猴兒的朱羅國來的藝人,旁邊圍了許多人,一片七嘴八舌。
若不是高峻耳力好,又是專心留意著高暢,胡同里的情形也同樣不會讓他注意到。
高峻循了聲音,來到胡同口,也不聲張,定睛往胡同里看。這是一條死胡同,兩邊是高大的住宅,對頭又被人壘了墻,胡同只有三、四人寬,但是伸進街里很深,足有五丈長,里面沒有燈火。
高峻看到里面有四五個人影。其中一個,正是穿了一條五彩的袢裙,身量個頭必是高暢無疑。
高峻頭一次見這位不可一世的堂姐遇到了麻煩,突見之下不但沒有發急,反而有種幸災樂禍的想法。再看那幾個人眼下只是言語戲弄,并沒有動手動腳,有心躲在暗處看一會熱鬧,因此也不進去。
原來,高暢被高堯拉了出來上街,在大門上遇到了高峻和柳玉如之后,高堯立刻丟下了自己,拉著柳玉如十分親熱地問長問短,心頭就有些酸溜溜的。
后來,又見柳玉如把新得來的一件銀狐裘皮斗篷給了高堯,雖然她沒什么,臉上也是極力地表現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的酸味卻又濃了幾分。
就這樣帶了情緒走到街上,面對了熱鬧非常的大街,總是覺得心情不爽。要知道高暢可是公主之女,從要星星沒有敢給月亮,早就養成了跋扈的性格。心里窩了火,不撒出來是絕對不舒服的。
她先是來到一處捏面人的攤子,選好了式樣,待人家捏好了給她時,她又樣子不好看,把捏好的面人摔在攤子上,都摔得變了形,也不給錢,扭身就走。捏面人的攤販是個老實巴交的手藝人,不與她計較,隨她去了。
后來高暢又去了布料攤,選了三尺紅布,好了價錢,待人家下了剪子,又不喜歡,轉身就走,攤主看她是個大戶人家的姐,敢怒不敢言。其實這種面料的布她根就看不上眼,純粹是找茬兒。
最后來到了這里。這次她先烤了兩串肉,一邊吃著,一邊看朱羅國的藝人耍猴兒。但人頭擁擠看不真切,高暢從來眼中只有自己慣了,恨不得吃shi都要占尖,于是不管不顧一往里擠,一不留意就踩了一個人。
這人圓臉、圓鼻、大大的麻子,瞇瞇的眼睛,著了便服。早就注意到了這位衣著華麗的女子,看模樣十分惹人喜愛,但卻十分不雅地舉了兩串烤肉,吃得粉腮上都粘了污痕,又見高暢的身邊并沒有隨從,有心調戲一番。于是借了由頭,一伸手抓了高暢的胳膊,不由分把高暢拉出人群,非要讓她道歉。
高暢哪里受過這個,三兩就上來火氣,一把撓在這人的臉上,這人的臉立時現出一道指痕。此人跟了三個隨從,一見主人受氣,圍了上來,推推搡搡把高暢欺到個死胡同里。
“你家里人?看樣子,你有家嗎?別拿大話嚇我們,看你也就是個沒人管的,靠了騙吃騙喝、穿了一套好看的行頭唬人,今天你乖乖地跟了我們老爺走就沒有事,不然的話,別怪我們用強,把你用麻袋裝了一扛就走,看你還硬個什么勁!”
“對,再找塊布把她嘴堵了,省得亂嚷。”
高暢先是不怕,以為旁邊有這么多人,總不會吃虧。但是一來天晚,二來這些人只顧了看熱鬧,誰會在意幾個人的爭執。再在三教九流云集的西州大街上,這種爭執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聽這幾個男人如此,高暢心里才覺出害怕來,后悔不該獨自出來,往胡同口瞧了幾眼,看看天色來黑,想著家里人沒人知道自己在這里受著煎熬,真是一點出路都沒有了。若是讓這些人抓了去,姑娘家的臉面往哪里擱啊。
又一個人,“有時間你到街面上打聽打聽,我們王大人在這片土上,看上誰家的女子,不是這家的造化!你倒好,還推三阻四,不識抬舉。誰讓你先惹了我們大人,又撓了我們大人?今天,你不跟我們走一趟,怕是出不了這個胡同!任你告到西州府我們也不怕!”
著上手來拽高暢的衣袖。
“住手!”一聲沉聲怒喝從胡同口傳了進來。
</br>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