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所部和布爾哈圖所部,在奈曼部臺吉多爾濟喪命之地休息了一個時辰,讓麾下人馬,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水,然后繼續上馬沿著老哈河往北奔馳。
然而還沒有往北奔行多久,他們就迎來了大軍前鋒德力格的信使,與信使同來的,還有遼東鎮的遠哨夜不收。
遼東鎮的遠哨夜不收帶來了陳仁錫等人出兵草原的消息。
得知遼東鎮監軍御史陳仁錫率領五千騎兵深入草原,并且已經屠滅了敖漢部留守老弱等情形,布爾哈圖欣喜異常,再次慶幸自己總算是押對了一次寶,站準了一次隊。
但是遼東哨探帶來的消息,也讓曹文詔、牛聚明和布爾哈圖等人感到疑惑。
令他們感到疑惑的是,他們一路北上,卻始終沒有見到左右兩翼科爾沁人的影子。
而素來精明多智的牛聚明,從哨探帶來的消息之中很快就認識到,科爾沁人或許并沒有往北撤軍,恰恰相反,他們很可能是早已斷定八里罕的大軍會往東行,因此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沒有直接往北,而是繞道往西去了。
當牛聚明出了自己的考慮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曹文詔的支持,畢竟他們襲擊科爾沁人的后方白音套海子,走的就是這樣的路線。
曹文詔和牛聚明達成了一致,布爾哈圖當然沒話可。
正當幾個人商議著,究竟是該繼續往北追擊,還是分兵往西追擊的時候,德力格的親信侍從烏力吉,再一次帶著消息找到了布爾哈圖。
這一次的消息則是,他們發現了敖漢部逃竄騎兵的蹤跡。
敖漢部的首領索諾木杜棱,得知科爾沁人連夜撤軍之后,心里氣憤異常,想著自己跟隨科爾沁人出兵南下,后方卻被明軍襲擊,又見剩下的諸部首領皆是因人成事之輩,也不想再浪費一點時間,因此率先帶領麾下撤軍北歸。
在北行的路上,索諾木杜棱被庫倫部的那顏恩赫巴雅爾追上,遂與庫倫部的三百余騎一同向北逃回。
一方面,索諾木杜棱心憂后方,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喀喇沁的追兵。
畢竟自己跟著科爾沁人追殺喀喇沁部上千里,如今聯軍散伙了,喀喇沁絕對不會錯過這樣一個報仇雪恥的天賜良機。
因此,索諾木杜棱一路上不敢停留休息,唯恐被喀喇沁人追上。
但是讓他感到絕望的是,不管他如何快馬加鞭,他還是沒有趕上科爾沁人的大軍。
他雖然憤恨科爾沁人的背信棄義,然而如今的局面,離開了科爾沁人,他是沒有辦法與喀喇沁人抗衡的。
因為敖漢部的駐牧之地與喀喇沁人緊緊相連,在參加會盟的諸部之中,唯有他與喀喇沁部相距最近。
若是不能與科爾沁人再次聯合,他的麾下部眾,在西拉木倫河以南的這片草原上根無法生存。
但是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就是沒有追上科爾沁人。
直到他趕回到了敖漢部的老營,見到了遼東鎮明軍路過敖漢部時留下的那一座高大的尸塔京觀,索諾木杜棱徹底崩潰了。
敖漢部的下場和索諾木杜棱的崩潰,讓庫倫部的那顏恩赫巴雅爾心有余悸。
那顏是蒙語大人的意思。
庫倫部的那顏恩和巴雅爾及其祖先,不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所以也并沒有傳統的臺吉封號,但是那顏也曾是黃金家族出身的大汗給予恩赫巴雅爾祖先的官職,只不過沒有臺吉那樣尊貴罷了。
但是在北元分崩離析,特別是林丹汗被趕往西部大青山下的土默特平原之后,漠北和東蒙古草原上,最多的就是各種自封的臺吉。
不過,相對弱的庫倫部首領恩赫巴雅爾沒敢僭,他還是固守著祖先傳下來的那顏稱號。
年過三十,剛剛接任那顏之位的恩赫巴雅爾,前前后后經歷了這一次南征喀喇沁的整件事情之后,內心深處對科爾沁人的看法大變,心里也有了別樣的心思。
敖漢部的老弱婦孺被屠殺,部落里的馬匹牛羊也消失無蹤,如今待在這里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因此在恩赫巴雅爾的建議之下,六神無主的索諾木杜棱,很快就帶著部眾繼續往北而去,預備前去暫時依附庫倫部。
雖然索諾木杜棱的速度已經不算慢了,但是他在敖漢部老營耽誤的那些時間還是有點久了。
他們剛剛上馬,就聽見南面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怕不有數千騎之多,驚慌失措的索諾木杜棱即刻揮舞馬鞭,率領部眾拼命加速北上。
然而一路逃竄的庫倫部那顏恩赫巴雅爾此時卻不想再如同喪家之犬一樣亡命逃竄了,而且更不想把身后的敵人引向自己的部族。
看著索諾木杜棱不管不顧地一路往前沖,緊跟在他側后不遠處的恩赫巴雅爾突然張弓就是一箭。
箭若流星,奔馳而去,正中索諾木杜棱的脖子。
正騎馬疾馳的索諾木杜棱大叫一聲,捂著脖子墜落馬下。
從他身旁疾馳而過的恩赫巴雅爾抽出腰刀,緊接著一個俯身,就斬下了索諾木杜棱的頭顱,然后喊著:“杜棱已死!你們還不下馬投降!杜棱已死!你們還不下馬投降!”
突然發生的變故,讓緊隨其后的敖漢部的騎兵人人大驚失色,隊伍隨即散亂。
而庫倫部的騎兵雖然只有三百來人,此時卻是緊緊地護著自家的首領,迅速與敖漢部的騎兵劃清了的界限。
接過手下遞上來的索諾木杜棱的人頭,恩赫巴雅爾再一次沖著亂作一團的敖漢部騎兵大聲喝道:“杜棱已死!還不下馬投降!”
敖漢部的騎兵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庫倫部的恩赫巴雅爾殺了自家臺吉,一個個不僅沒有下馬投降的意思,反而沖著庫倫部的三百來人呼喊著殺了過來!
恩赫巴雅爾原也沒有指望就這樣拿下敖漢部騎兵,此時有了索諾木杜棱的人頭在手,也不跟敖漢部的騎兵纏斗,當下大喝一聲“跟我走”,迅速帶著部眾往回奔去。
恩赫巴雅爾邊策馬奔馳,邊高舉索諾木杜棱的人頭喊道:“我是庫倫部的恩赫巴雅爾,我殺了索諾木杜棱!我是庫倫部的恩赫巴雅爾,我殺了索諾木杜棱!”
敖漢部和庫倫部騎兵之間突然發生的變故,早已落入德力格所部喀喇沁騎兵的眼中。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管怎樣,如今敖漢部的騎兵不在往北逃竄,而是向南追擊庫倫人。
待聽清楚了對方的呼喝之聲,德力格心中大喜,帶著麾下騎兵加速前沖,并且繞開了恩赫巴雅爾所部三百來人,直奔敖漢部騎兵而去。
兩支各自帶著深仇大恨的騎兵,瞬間撞擊在了一起,刀來箭去,殺作一團。
正當三千喀喇沁騎兵與兩千敖漢部的騎兵及仆從殺得難解難分之時,戰場西北方,也就是老哈河的方向,又奔來了一支人馬。
這支人馬的首領,正是如今遼東鎮監軍御史陳仁錫的麾下大將左光先。
已經在老哈河和英金河交匯處等待了兩天的陳仁錫所部,沒有等來科爾沁人的主力回師,正當幾人心中疑惑不定的時候,有哨探來報,是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蒙古部落軍隊,往敖漢部的方向奔去。
盡管不明白來的到底是誰,但是不想放棄任何一次機會的左光先,還是向陳仁錫請令,帶領所部標營前來攔截詢問。
在他的心中,若是喀喇沁的友軍,那當然最好,若不是喀喇沁部的友軍,那就再搞一次伏擊,再堆一座京觀。
當左光先帶著麾下出現在戰場西北方向的時候,一直在戰場外圍注意觀察周邊形勢的恩赫巴雅爾很快就看見了他們。
左光先雖然不知道眼前亂戰一團的雙方,誰是敵,誰是友,但是如今的恩赫巴雅爾卻很清楚自己該怎么做。
略懂遼東官話的恩赫巴雅爾,隨即舉著索諾木杜棱的人頭,策馬迎了上去,一邊奔馳,一邊高喊:“我是大明的朋友,是我殺了敖漢部的臺吉索諾木杜棱!”
左光先遠遠地聽見了這話,當下也放下心來。
恩赫巴雅爾當即騎馬上前,向左光先清楚了眼前的局面。
由于左光先所率明軍的到來,來就處于下風的敖漢部騎兵,頓時軍心大亂,開始紛紛奪路逃竄。
然而這樣做的后果卻是十分嚴重的,因為明軍的到來,士氣突然高漲的喀喇沁騎兵,如今看見敖漢人無心戀戰,更是像打了雞血一樣,發揮出了平時從未發揮出來過的戰斗力。
而左光先麾下的明軍,在旁觀了一段時間之后,終于分清了敵友,很快也加入了戰團。
喀喇沁和敖漢部的衣著、發式和長相,雖然大同異,但他們身上的盔甲卻有差別,喀喇沁人多數披掛著明軍援助的制式板甲,而敖漢部的騎兵則多數身披建虜支援的棉甲。
隨著左光先部的加入,喀喇沁與敖漢部騎兵的搏斗,很快淪為了一面倒的屠殺。
約莫半個多時辰之后,廝殺過后的戰場之上,就又多了一座敖漢人的尸塔京觀。
已經累得站立不起來的喀喇沁悍將德力格,看著夕陽晚照之中的尸塔京觀,陷入了沉思。
因為這座尸塔京觀意味著,敖漢部從此徹底成為了歷史。
同樣陷入沉思的,還有向左光先正式跪下投降了的庫倫部那顏恩赫巴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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