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六年,姜曰廣作為大明使者出使朝鮮,冊封李琮為朝鮮國王的時候,眼前這個李廷龜鞍前馬后、接待奉迎得十分盡心盡力,此時看他這幅急切模樣,心中也多少有點不忍,于是斟酌著道:“諸位有所不知,我大明朝廷新設了理藩院,專門負責與外藩對接管理事務。如今禮部已放權理藩院,不再具體過問類似朝鮮這般的宗藩朝貢事務了。”
完這話,姜曰廣看著滿臉疑惑的兩人,接著道:“兩位國使已經來到京師數日,理藩院院使恭順侯吳侯爺想必已經向你們明了朝廷的態度,不知道兩位國使還有何不明白之處?”
這時,金尚容讓人叫來了安平監司尹暄,尹暄也曾見過姜曰廣,此時見了故人,略微有些激動,連忙行禮道:“臣尹暄見過姜大人!臣現為朝鮮國安平監司,駐節平壤城中,今年九月東江鎮大敗金國之后,東江毛帥派遣金國降將劉興祚帶兵奪占了我朝鮮平壤城,在大同江兩岸無故屠殺百姓,圈占良田,臣等人與毛大帥聯絡無果,求告無門,特來稟報大明皇帝陛下,懇請姜大人將實情報與皇帝陛下!”
姜曰廣既然接了眼前的差事,自然對朝廷此前的封賞旨意以及東江鎮上下的所作所為做過了了解。
而且他這次來,也是奉了英國公張惟賢的命令,來之前當然也見過了理藩院的院使吳惟英,以及欽命協助吳惟英的褚憲章。
吳惟英對朝鮮這些所謂的國使煩透了,跟他們東江鎮上下在朝鮮北部的作為是朝廷的旨意,大白話了無數遍,朝鮮國使只是聽不進去,就要求見皇帝,求見禮部官員。
知道當今皇帝陛下對這些朝鮮使者并不待見,所以吳惟英談了幾次談不攏之后,干脆把他們晾在那里不聞不問,直到今天軍機處傳話,皇上問了朝鮮使者的事情,吳惟英才讓去過朝鮮的姜曰廣來這里,跟朝鮮使者明白朝廷的底線。
理藩院成立之后,吳惟英按照皇帝之前的旨意,一直忙著在九邊諸鎮設立榷場,如今大半年過去了,成果也很顯著,除了遼東鎮設在營州后屯衛也就是凌南的榷場之外,先后還有五處榷場建成,包括三邊總督駐地花馬池、遼鎮左路的義州城、熱河鎮守府的熱河堡、大同鎮邊墻外的拴馬臺、延綏鎮榆林衛的鎮羌所,并且都已經投入了使用。
所謂的榷場,不過是類似后世的一個大型的集貿市場罷了。
南來的糧食、布匹、鹽巴、茶葉等塞北草原上生活必需之物,在此集中販賣,或者直接與塞北蒙古諸部交還牛羊馬匹。
榷場主要是官辦,但是接受民間商賈的定期入駐,場內設置守衛和課稅司,每次開市都要收取交易雙方的稅金。
如今理藩院批準設立的六處沿邊榷場,就是這樣,不過目前交易的雙方幾乎都是官方,比如花馬池的三邊總督府與鄂爾多斯諸部開市,就是拿食鹽和茶葉,來交換鄂爾多斯的馬匹與羊群。
而官方的交易,并不能給榷場帶來稅金上的收入,所以理藩院目前在做的也是賠的買賣。
當然了,這個賠不賠,要看你怎么看,不能單純從經濟上算賬。
所以,盡管理藩院設立之后也是個入不敷出的衙門,但皇帝對吳惟英能在半年多內,不顧朝堂之上的議論之聲,快刀斬亂麻地開設了六個面對蒙古部落的榷場,還是很滿意的。
也因此,吳惟英家族在最近的這一次京師勛貴世家整頓之中,毫發無損。
而且還因為吳惟英主持理藩院之后沿邊大開榷場,吳惟英的家族也跟在這塞外沿邊之地圈占了不少的良田沃土,正在大量募民耕種,將來塞北一旦發展起來,那么吳惟英家族可就要發大財了。
正是因為吳惟英任職理藩院院使之后與皇帝的接觸比較多,所以他很清楚皇帝對于塞北乃至朝鮮等藩國的看法。
在他看來,大明的皇帝就應該以大明的利益為重,堅持大明利益至上,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想法。
吳惟英是蒙古人出身,在草原上就秉承這樣的法則,歷來都是強者為尊,強者通吃。
因此面對朝鮮使者的時候,吳惟英的態度也很明確,土地我們的確是占了,你們有能耐你們再奪回去,你們沒有這個能耐,就別婆婆媽媽地跟我講什么大道理。
也因此,朝鮮使者面對他的時候除了驚詫莫名,就是無言以對。
如今可算是見到了一個知書達理的文官過來接受自己的陳情,所以趕緊就明了情況,表明了立場,提出了要求。
尹暄完情況,李廷龜趕緊接著道:“姜大人,我朝鮮王上的意思是,平安道可以借給大明東江鎮暫駐,而咸鏡道及平壤城則需大明朝廷行文東江鎮,盡快歸還我方。朝鮮國寡民,當不起領地如此損失。這一條,還請姜大人代為轉達。”
李廷龜完,金尚容也連忙道:“正是如此!還請姜大人代為轉達大明皇帝陛下!”
他們以為他們到了京師,始終不能受到禮遇,始終見不到了算的人,見不到大明的皇帝,是因為毛文龍、劉興祚從中作梗,阻撓他們面見皇帝陳情,孰不知所有這一切都是皇帝在背后主導或者策劃的結果。
姜曰廣看幾個人喋喋不休還要繼續下去,立刻擺手打斷了他們,道:“你們朝鮮君臣的意思,是要大明東江鎮只留平安道之地,而退出平壤城乃至咸鏡道,是這樣嗎?”
金尚容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后由金尚容道:“正是如此。至于平安道數州之地,可待大明滅了金國丑虜之后再行歸還我方。”
姜曰廣聽了這話,面色轉冷,當即道:“這不可能!”
完這話,姜曰廣根不看金尚容等人臉上的驚容,接著道:“你們以為我大明皇帝的旨意,是改就能改的嗎?皇上已經明發圣旨,將鴨綠江以東、大同江以西山林土地,封給了東江鎮五路總兵麾下的有功將士,如今時隔不過數月,言猶在耳,豈能朝令夕改?
“而且,爾國君臣上下乃我先帝冊封之藩國,去歲未報朝廷同意,即改向建虜稱臣納貢。起來,與我大明已是敵國,東江鎮未曾滅了爾國君臣社稷,已是念在爾國素來恭順,侍奉周至。若非如此,此次東江鎮豈能對爾國手下留情?”
金尚容等人聽了這話,心中大恐,怎么如今的大明文武官員,對朝鮮都是這么一副態度?!
但是作為朝鮮右議政的金尚容也知道,單就改向后金稱臣納貢這件事來,作為大明冊封的一個藩國,這就是一種不忠或者背叛的行為,作為同屬儒家教育出身的臣子,姜曰廣如此質問,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這時,安平監司尹暄道:“姜大人且聽臣一言。去歲正月,建虜大軍攻我朝鮮,建虜兵威之盛,世所罕見,我朝鮮實在無力抵抗。建虜先占平壤,再下漢京,我朝鮮君臣逃亡江華島,無依無靠,才迫不得已與之簽訂城下之盟。然則我朝鮮雖與建虜訂約,但實際上心向大明,從未作出過對不起大明之事,這一點還請大人明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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