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末年以來,由于皇帝人的怠政,作為南方漕糧運輸的惟一主干通道,京杭大運河在淮北和山東段,經常發生淤塞,動輒難于通行。
有的時侯,一斷就是幾個月之久,而運河兩岸的州府縣官們,在運河暢通的時候,喜歡打著朝廷的旗號設卡收費得利,而當運河淤塞的時候卻總是袖手旁觀,將清淤的責任一股腦兒地推給朝廷,一點養護維修的責任都不負。
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繼續下去。
朝廷既然設立了漕運總督衙門,那么對于運河的管理,以及沿著運河兩岸與運河相關的事務管理,就應該部收歸給漕運總督衙門,絕不能再政出多門,讓人無所適從了。
比如,明朝運河上的鈔關,除了七大鈔關是戶部設立的以外,還有許許多多大大多如牛毛的稅關,都是皇帝的內廷或者沿河的督、撫、總兵、州府縣官,甚至是土豪劣紳們設立的。
這些朝廷戶部的、地方官府的,甚至是官設私營的鈔關稅卡,使得整個運河上的各種稅費多如牛毛,一來搞得民怨沸騰不,二來這些收來的稅銀或者實物稅,十成里的七八成,都進了太監或者地方各級官僚稅吏的腰包,戶部的稅關能夠收到的稅銀或者實物,只占其中的兩三成而已。
這樣的情況,也是絕對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如今這位崇禎皇帝深知明朝的滅亡源自于財政上的崩潰,所以開拓財源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迄今為止,除了抄貪官、吃大戶之外,他還沒有敢于在稅收之上做文章。
因為這個事情實在是牽扯太廣,如今內憂外患已經足夠嚴重,當務之急還是保證既有財源的相對穩定。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國內地主工商階層既有的蛋糕不能輕易去碰,但是他卻可以通過做大這個蛋糕,甚至是做出新的蛋糕來拓展財源。
開海設港,收取海貿關稅,就有這個目的在內。
除此之外,崇禎皇帝所能想到的另外一個辦法,就是一個行業一個行業地來,一個領域一個領域地來,一次只收拾一部分人,而不能搞一刀切、一勺燴,因為那樣做,容易激起所有人的反對。
而來自后世的工作經驗告訴他,不管你多有能耐,有多大事,任何時候,都不要嘗試去挑戰其他大多數人的底線。
先穩住了紫禁城,再去收拾京師朝堂。
先穩住了京畿之地,再去收拾其他地方。
先穩住了軍隊,再去收起其他各行各業。
等到一步步穩定住了軍營,安撫住了農民,再去收拾商人階層的時候,他們根沒有能力反抗。
而等到所有這一切都理順之后,再回過頭去收拾士林士紳,到了那時,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就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的改革思路,或者套路。
其中,從運河漕務入手,敲開改革商稅的堅冰,正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所以,漕運總督袁可立整頓運河漕務,特別是整頓當下運河上多如牛毛的地方私設稅關,雖然搞得運河兩岸官怨沸騰,但是卻正中崇禎皇帝的下懷。
就在前不久,作為開海大政的一個配套措施之一,崇禎皇帝批準了漕運總督衙門上呈的請撤地方私立亂設稅關的奏疏,除了經報戶部審批備案并派員管理的七大稅關之外,其他稅關一律撤銷。
與此同時,崇禎皇帝還御筆批示,運河上的所有官船、民船,不管是客船還是貨船,都要一體納稅。
就像如今的南北驛站,大官員因私租用驛馬和飲食住宿,都要按標準付錢一樣,官船除非是領有圣旨,否則其中就是坐著當朝的首輔,也要過關交稅。
而民船除非被官府或者軍隊因公征用,否則不管是哪個皇親國戚家的船隊,都要照章納稅。
至于納稅的標準,一律按照船只的長寬大來計稅,實際上就是按照甲板的最大面積來計稅。
對于沒有甲板的船,則按照最長和最寬處的距離相乘計算收稅的面積。
這是崇禎皇帝人親自提出的方法。
當然,這種方法不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的獨創,而是當時泰西諸國,比如荷蘭這個號稱海上馬車夫的國家,對船只運送貨物收取關稅時的辦法。
這樣的辦法看起來漏洞很多,比如,它沒有考慮到貨船運送貨物的重量,以及貨物的價值,也沒有考慮到客船運送旅客的人數,以及是否攜帶了貨物,同樣也沒有考慮到貨船或者客船是否滿載、超載或者空載的問題,等等。
但是,這樣的辦法卻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那就是每艘船該交的稅銀,非常的容易計算,很難有暗箱操作的可能。
而且計稅征稅的這個辦法公布開來之后,運河上的船主或者雇船的貨主們,自己在進入運河之前,就能夠估算出自己該交的稅銀是多少,可以有力地防止各大鈔關稅吏由于人為的因素而胡亂收稅、胡亂估值,給朝廷造成稅銀流失,或者集體的貪污**。
而且這樣收稅,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對鈔關的主事和稅吏們來,減少了很大的工作量,人力成大為降低。
工作的難度也大大下降,根不需多么高深的知識或者學問,因為這么一來,計取關稅的工作就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可言了。
一艘客船或者貨船,經過稅關的時候,不管你里面裝的是什么,也不管你這些貨物價值多少、吃水多深,就按你甲板的最大面積收取通行費,絕對的簡單易行。
當然,有的人會,這樣一來奸商們就會想辦法把客船或者貨船的甲板面積縮,不往長寬這個平面橫向發展,而往上下這個縱向發展。
這個想法是對的。
因為號稱海上馬車夫的荷蘭人,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
由于荷蘭各地港口都按照甲板面積大征稅,所以荷蘭的商人們都愿意雇傭甲板面積,但裝載量大的船只運送貨物,所以荷蘭人的造船業很快就發展出了夾板船。
這種夾板船通常有三層甲板,中間一層的甲板面積最大,屬于運載面積,而最上層的甲板面積不大,卻屬于征稅面積。
也正是這種夾板船,最后造就了荷蘭人海上馬車夫的稱號!
因為這種夾板船在投入商業運輸之后不久,就被用作了戰船,使得原弱的荷蘭,迅速在海洋之上取得了一席之地。
如果大明的造船業能夠往這個方向發展,那正是崇禎皇帝求之不得的事情。
當然了,荷蘭人三層甲板的夾板船,是海船。
所以,即便是當下大明依靠運輸貨物的奸商們能夠想到這個縮甲板面積的辦法減稅,這個減稅的辦法也會是十分有限的,因為運河的水深制約了這一點。
而之所以這是配合開海大政的一個舉措之一,是因為按照通關船只最大甲板面積計稅的稅額,是建立在每艘船滿載的預設前提之上的,所以稅額就是比較高的。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好處,那就是逼著這些船家盡可能地滿載航行,也算是變相地提高了運河的通行效率。
同時,通過提高運河的通行費,也讓那些適宜走海運的大宗貨物運輸,通過海運的方式運通南北。
對如今運河上的這種新面貌,徐弘祖是完贊成的。
他持有朝廷任命他為兵部職方司司務的公文,而且乘坐的客船也不是滿載,除了船家之外,就是他自己和仆人,但是大地主家庭出身的徐弘祖根不在乎這點錢。
從江陰過了江之后,趕到揚州乘船,在揚州的鈔關下,按雇傭的船只面積,交了運河線的通行費之后,領取了通關憑證,然后一路北上。
行經淮安、臨清、河西務等地稅關,只需出示在揚州稅關發給的通行憑證,就能暢通無阻,既省時,又省事,還不會總是造成運河上的船只擁堵。
而幾年前通過運河北上之時記憶中數不清的鈔關稅吏,這一次也都消散不見了,除了路過沿岸城鎮市集的時候,上岸購買飲食之物以外,沒有出現過總是被人攔下收費的情形了。
時隔數年再次乘船北上,運河之上以及運河兩岸的新面貌,讓他對這一次的北上之行更加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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