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不大的關城里面,擠滿了試圖躲避大火,卻被濃煙窒息而死的賊軍,他們以各種姿勢蜷縮著,扭曲著,死狀猙獰,周長不過數百步的關城里面,滿滿當當的,怕不有兩三千之眾!
黃蘆嶺上的大火,在王國梁、乙邦才等人率領著山西鎮的軍隊登上黃蘆關的那天夜里,就已經熄滅了。rg
不過,從黃蘆嶺往西、南蔓延燒開的森林大火,卻繼續熊熊地燃燒了兩天兩夜!
整個呂梁山中段往南,所有的山頭叢林,都籠罩在了漫天的濃煙之中。
大火蔓延過去的山林,都變成了光禿禿的黑色坡地,所有的生命都不見了,只留下一根根粗大的樹樁,在繼續冒著煙氣。
黃蘆嶺上的濃煙,早就關帝山方向清涼的北風給吹開了,但是黃蘆嶺上的天空,卻并沒有真正云開霧散,相反,接連著兩天,天氣都是依然的陰沉,讓黃蘆嶺上的每個人,都感到心情沉重,感到十分壓抑。
沒有經過一刀一槍的拼殺,卻用已經失控了的大火,燒死了盤踞在山頂的敵人,山西鎮官軍在為這個勝利感到慶幸的同時,卻也讓見識了山上慘狀的官軍士卒們,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畢竟,其中真正殺官造反、十惡不赦的流賊頭目是少數,十成之中倒有七八成,都是被裹挾從賊、走投無路的山西饑民百姓,到底正是應了那句話,“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當然,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畢竟是少數之中的少數,多數人心中感到不適,不過是因為山上燒死的人太多太慘罷了。
但若是發現還有沒被燒死的,那么此時心中不忍的山西官軍,恐怕也會立刻沖過去將之砍死,根不會有任何的手軟。
其實,這就是人性,善惡交織,復雜多變。
兩天之中,王國梁指揮著麾下的山西鎮軍,清理干凈了黃蘆關中的兩千五百多具尸體,就在不遠處過過火的山坡上,找個土質較厚的平地,挖了個大坑,將他們部掩埋。
當然了,這兩天之中,黃蘆嶺東麓的山坡上類似這樣的埋葬坑,還有六處,而每一處都掩埋了至少兩千具以上已經燒得面目非的尸體。
之前被俘的那些賊軍俘虜,也被山下大營之中的官軍趕上山來,幫著四處收取尸體,黃蘆嶺上漫山遍野的慘狀,讓一個個逃過一劫的賊軍呆若木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憑驅使,讓干什么就干什么,拼了命地四處挖坑埋人。
這些賊軍俘虜,還找回了王世選的那把精鋼戚刀,刀柄的裝飾已經燒毀,但是刀身黑亮,依然泛著寒光。
找到了這把戚刀,也就找到了“飛天虎”高進庫抱頭蜷縮在一處溝壑之中的尸體。
王國梁讓乙邦才砍下了高進庫那顆皮開肉綻的頭顱,并且帶著那把戚刀,到對面的山溝去祭奠了王世選和柳國鎮的墳頭,將那把戚刀埋在他們的墳前,算是了斷,以示為他們以及他們慘死的麾下復仇完畢。
至于“整世王”吳延貴,在那日凌晨大火蔓延上山之前,下了一連串救火的命令之后,就帶著身邊親衛數百人,往西逃竄了。
所以王國梁讓被俘的賊軍頭目前來關城辨認賊首的尸體,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下落。
不過,奪取黃蘆嶺的任務已經完成,奪取黃蘆嶺的消息,也在王國梁率部登上黃蘆嶺的當日中午,就已經讓人快馬送出了。
如今這座卡在黃蘆嶺頂上,周長五百多步的黃蘆關關城,已經成為了王國梁新的大營所在。
關城上的木質建筑物已經燒毀,但是土石圍砌的關墻依然保存完好,其中的尸體、雜物清理一空之后,繼續用作了官軍的駐軍之地。
登上黃蘆嶺兩天之后,王國梁才率領山西鎮軍隊兩千人進駐關城,在城墻上,城中間,臨時搭建帳篷,暫時安頓下來。
安頓好駐軍的這天中午,王國梁帶著乙邦才、李顯忠上到了關城最高處,往西觀察火勢。
呂梁山區依然干旱了數年,天干物燥到了極,別是大明武備院生產出來的猛火油或者煤油燃燒彈了,恐怕就是一個的火星子,就有可能引發一場山火出來。
不過,如今東北風變成了北風,連帶著之前空氣中的干熱,也變成了微微的陰冷,王國梁抬頭看看布滿陰霾的天空,滿是疑惑,也不知道這是天上尚未飄散的煙霧,還是天氣真的轉陰了。
“這天氣看著怎么陰這么重,難道老天爺開眼,要下雨?”
聽王國梁出這樣的話,乙邦才瞅瞅天上,先是嘆了口氣,然后笑道:“太長日子不下雨,都忘了下雨天是個什么樣子了!”
李顯忠也是笑了笑,剛要接話,卻突然聽見從北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雖然太長時間不下雨,但眾人卻都聽出來了,這是雷聲啊!
王國梁、乙邦才、李顯忠三人瞬間轉身,往向北方。
不知道何時,黃蘆嶺上烏云四合,正從北往南飄來。
“難道真的會下雨?!”
王國梁話音剛落,就看見一道閃電劃破烏云,轟轟轟的雷聲再次從北方傳來。
黃蘆嶺上很快北風大作,緊接著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這片剛剛被烈火焚燒過的土地上,激起一處處煙塵!
片刻之后,黃蘆嶺上傳出一陣陣歡呼沸騰之聲:“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爺下雨了!”
關城內外的士卒都在雨中歡呼著,甚至剛剛還在忙碌著做工的俘虜,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跪在地上向天喊叫著。
這一陣陣興奮的歡呼聲,比三天前的凌晨,山火剛剛蔓延開來時山西鎮士卒爆發的歡呼聲,還要持久、還要強烈。
沒有人避雨,包括王國梁、乙邦才、李顯忠這些個將領,也都仰著頭,閉著眼,盡情地享受這一場久違了的大雨。
煙熏火燎多日,早已是灰頭土臉、臭不可聞的山西鎮將士們,也都紛紛在大雨之中洗去多日以來的污垢與疲憊。
大雨從中午下到了夜里,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變成淋漓的雨,而這樣的雨,有連綿不斷地下了整整兩天。
黃蘆嶺下那條干涸的溝谷很快就注滿了山上留下的雨水,從山西鎮軍在山下的那座大營之中流淌而過,沿著河谷一路往東,注入更大的山澗溪流,呼嘯奔騰著穿過金鎖關下已經干涸了多日的水門,繼續往東,注入了汾水。
這場久違的大雨,不光下在了黃蘆嶺上,而且整個山西大地,整個陜北大地,甚至北直隸和京師各地,也都在同一個時間段內下了一場大雨。
雨水匯入溪,溪注入河,而從呂梁山東麓和太行山西麓流出的河,最后都紛紛注入了汾水。
已經因為持續的干旱斷流了多日的汾水,幾天之內就重新恢復了活力,一路喧囂奔騰著往南流去。
汾水兩岸的盆地平原上,已經快要枯死的禾苗,也很快煥發出了新的生機,給這片多災多難的大地增添了一片片嫩綠。
這場惠及了山西、陜北的大雨,對大明北部這些地區忍受干旱已久的土地和百姓來,是一場老天爺恩賜的甘霖,但是對大雨初下之時正在親自坐鎮指揮軍隊圍攻石口的閣老督師李邦華來,可就有太不湊巧了。
石口鎮外,正在不停地進行炮擊的礦營火炮陣地,被突然不期而至的大雨澆了透徹,中斷了盧象升和李卑等人率部對石門關的攻勢,同時也意外地挽救了即將陷落的石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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