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六十三歲的朱燮元,雖然須發都已花白,不過精力卻仍然旺盛,此時見堂中文官武將皆已表態效命,而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也當眾點明了違令者斬的這層意思,當下捋須點頭,道:“今日召集諸位來此,一為申明號令,二為議定方略。rg X
“自古號令不明者,無以為軍,無以進兵。我大明軍法之重,眾將老于行伍,自無不知,不需部院多言。
“部院在這里只講一條,不論文官武將,但凡有令不行,畏敵不進,友軍遇險而不救者,皆殺無赦!”
朱燮元沒秋毫無犯,不可殺良冒功之類的話,因為他知道做不到。
水西彝人沒有常備軍,而沒有常備軍則意味著只要能夠拿刀上陣的成年男子都可能是兵。
而且水西安氏所轄四十八洞土目頭人奉命出戰的時候,都是自備軍械,自帶糧草。
麾下的彝兵也沒有制式的武器裝備或者軍服,所以看起來,與普通的彝人百姓是一樣的,基上沒有什么差別。
真要什么勿傷水西百姓彝人,那就是自縛手腳,迂腐可笑。
這一點,朱燮元知道,其麾下的眾將也都知道。
朱燮元這個人絕對是個異類。
他是進士出身,浙江紹興人,但是身材相貌卻一點也沒有江南水鄉文弱書生的樣子。
相反,他身高八尺,腹大十圍,食量尤其驚人,一頓飯能趕上二十個普通人的飯量,簡直就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西北壯漢。
這要是擱在后世,那就是一個身高兩米有余、體重三百多斤的胖大漢子,所以,怎么看也不是一個文弱書生的相貌。
然而他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紹興書生。
朱燮元聲若洪鐘鏗鏘有力地完這個只有一條內容的軍令,接著道:
“今年三月以來,川滇兩軍捷報頻傳,如今四川總兵官侯良柱已下永寧、藺州,云南總兵官林兆鼎已入平夷、沾益,烏撒土知府安重圣束手而降。
“而貴州與廣西兩軍,更奉命鏟除水東宋氏,我大軍西進,再無后顧之憂。部院先前四面迭攻之效已經初顯。
“如今朝廷大軍云集黔西,各部糧餉充足、兵械精良,我大軍開進水西,將其漸次蕩平的時機已經到來!”
到這里,朱燮元環視堂上眾文官武將,然后道:“明日起,部院領貴州兵廣西兵移鎮龍場壩。
“武大人既然來了貴陽,也不要急著走!就請武大人一行移駐遵義城中,秦將軍的石柱兵和彭將軍的保靖兵,此戰悉歸武大人節制!
“一待準備妥當,即可從烏江關逆烏江而上,奪占六廣河上的黃沙渡,然后視情西進攻占沙溪壩!”
六廣河是烏江上游的一段,黃沙渡則是六廣河上的一個南來北往的重要渡口。
至于沙溪壩,位置就更加重要了,位于水西安氏統治核心大方慕俄格山城的東北百余里外,正是后世的貴州金沙縣所在地。
此處也是水西安氏必守之地,讓武之望坐鎮遵義,督率秦良玉的石柱兵和彭朝柱的保靖土兵去進攻沙溪壩,目的正是調動安邦彥的軍隊北上,然后給貴陽方向的官軍主力創造順利進軍的機會。
武之望是南京兵部侍郎,按理算是朝廷高官,只是朱燮元這個貴州巡撫兼職很多,不僅總督云貴川等五省兵馬,而且還兼任著南京兵部尚書。
特別是如今到了貴陽前線,自然要聽朱燮元的節制,同時也有一顆建功立業之心的武之望,也很樂意跟著平叛大軍立下一些功勞。
此時聽了朱燮元的命令,見朱燮元給予自己方面之權,心中也是激動,當下抱拳應諾:“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之前被朱燮元點到的幾個人,李逢節、許成名、秦良玉、彭朝柱等人,也都抱拳道:“部院大人有令,下官豈敢不從!”
接下來,朱燮元又令貴州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黃運清移鎮安順,征調普安衛、安莊衛、普安衛、安南衛的衛所軍隊,以及四衛轄內各族安撫司、長官司土兵自備糧餉,向著鴨池河上游的三岔河、阿勒河一線集結,封堵水西南線。
同時,讓貴州按察使史永安帶副將羅乾象所部為先鋒,督率原征用的大量蠻漢青壯,繼續沿著龍場九驛的驛道,渡過鴨池河繼續往西打通道路,令其每隔三十里立一營寨,駐兵屯糧,為大軍轉運糧秣輜重。
龍場九驛自從洪武年間打通之后,一直都是由水西安氏負責維護和保障的,既是溝通云貴和川貴之間的交通主干道,同時也是水西以外的地區進入水西的交通主干道。
別的方向上,也不是完沒有路,只是那些路,要么南轅北轍需要繞道幾倍遠的距離,要么就是隱藏在深山密林之中的羊腸道,除了地土著部族,沒人知道怎么走,或者通向哪里。
所以,盡管龍場九驛的驛道,如今被水西安氏刻意破壞掉了,但是這條驛道卻依然是從貴陽方向進軍水西的必經之路。
好在龍場九驛中的頭兩個,也就是龍場驛和鴨池驛,都在水外地區,目前在掌握在官軍的手里。
所謂的水外地區,原來也是水西安氏的地盤,只是這塊地方在鴨池河以東,叫水西不合適,同時它又不屬于水東宋氏,所以就叫做水外了。
如今這塊孤懸于鴨池河以東,原屬于水西的水外之地,當然落入了官軍手里。
從龍場驛到鴨池驛的六十里險峻驛道,現在已經被史永安、羅乾象領著民夫青壯們重新打通了。
水外的龍場驛,在貴陽以北六十里,而鴨池驛則在龍場驛以西六十里。
每個驛站之間平均相隔六十里左右,因此算起來從貴陽到畢節,走龍場九驛的話,總計是五百四十里的路程。
由此可以想見,水西之地約在方圓兩千五百里到三千里之間。
已經有了這么大面積的世襲領地,水西安氏為什么不繼續選擇守著龍場九驛這條南來北往的必經之道悶聲發大財,而是選擇起兵造反,非要恢復什么羅甸鬼國呢?!一個羅甸國王的稱號難道就有那么重要?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一心想要當上羅甸大王的安邦彥,能夠回答得了了。
鴨池驛也叫六廣驛或者陸廣驛,就在鴨池河的東岸。
鴨池河和六廣河,只是烏江上游不同河段的不同叫法,其中還有一段叫作三岔河。
雖然名稱或者叫法不同,但其實都是烏江上游的主河道。
四月十八日貴陽督撫合署的部院行轅會議一結束,武之望、陳子壯帶著從南京護送糧餉軍械前來的南京京營官軍汪見國部,與秦良玉、彭朝柱一同,攜帶著一批糧餉,先行北上遵義而去。
五日之后,武之望、秦良玉、彭朝柱等人從烏江關出兵的消息傳到了貴陽,四月二十四日上午,朱燮元即在貴陽城中舉行誓師大會。
先令貴州布政使邵捷春、都指揮使黃運清、巡按御史王應華及貴陽眾官留守貴陽,繼續征集調撥糧秣物資,然后親率貴州總兵許成名麾下貴州兵,以及廣西巡撫李逢節麾下莫氏和韋氏狼兵,攜帶大批輜重糧餉,出城北上龍場驛。
劉肇基所帶的一千天策衛將士,自然也是主動請纓,跟隨前往,朱燮元也頗為信重地用之為自己的中軍,讓他跟隨總督部院行轅一起行動。
四月二十五日中午,朱燮元的總督行轅抵達龍場驛所在的龍場壩(后世貴州修文縣)。
第二天早上,朱燮元即派貴州總兵官許成名、副將王國禎率領所部貴州兵六千人,往鴨池驛而去。
又三天后,朱燮元在龍場驛接到武之望等人派來的信使,得知秦良玉部、彭朝柱部已經搶占六廣河上的黃沙渡,武之望與秦良玉屯兵黃沙渡等待糧草輜重,而陳子壯與彭朝柱率領保靖土兵三千,已經輕裝前行,向著沙溪壩探索進軍了。
六廣河是鴨池河下游一個河段的稱呼,六廣河對岸位于水西一方的黃沙渡被奪占,那么鴨池驛對面的水西守軍,也無法立足。
果然,得到黃沙渡被遵義方面的官軍出兵奪占的消息之后第二天,貴州總兵許成名即從鴨池驛派來信使,請求出兵攻占鴨池河對岸的渡口。
貴州雖然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貌,但是將水西與水東一分為二的烏江上游鴨池河的兩岸,卻是難得一見的想對開闊平坦的山谷地帶。
尤其是鴨池驛所在的一段河谷,地勢平緩,土壤肥沃,是水西安氏的重要產糧地。
不過,此時鴨池驛附近的彝族苗族村寨,早就被持續數年的戰火,燒成了一片白地,十分難得的一大片上好水稻田,也都長滿了半人高的青蒿荒草。
一度商貿興盛的鴨池驛,如今也只剩下斷壁殘垣,只有那一片片斷壁殘垣之間林立的帳篷、涼棚,昭示著這個已經荒廢了數年之久的驛站,重新進入了人們的視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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