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奢崇明在西南彝人之中名頭大、地位高,而且一向心高氣傲、顧盼自雄,但是他此時畢竟是客居水西,對于沙溪羅氏這樣的水西坐地戶,還是有著一些尊重的。rgX
一想到今后有可能要長期客居水西,奢崇明從臉上硬是擠出一點笑容,上前幾步,雙手扶起羅隆佐,道:“尼莫惹先別著急!快快起來再!”
羅隆佐聽罷奢崇明這話,順勢擦干了眼淚,站起身來。
大屯場土司莊園的主人安馳,領(lǐng)著幾人來到了平時處理土司事務(wù)的前院堂中,幾個人重新見了禮。
作為四裔大長老安邦彥的“右都督”,楊作首先轉(zhuǎn)達(dá)了安邦彥再次請求奢崇明出兵救援沙溪壩的意見,并且還向奢崇明出示了奢夫人奢社輝以及安位兩人的親筆簽名信,都在勸奢崇明盡快出兵。
安邦彥的右都督楊作,見奢崇明依舊面無表情地觀看著奢夫人和安位的親筆信,于是道:“大梁王也曾讀書萬卷,想必知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水西雖是安氏之地,大梁王率軍來此乃是客居,可若是水西一旦滅了,大梁王今后又能投奔哪里?!
“楊某人雖然讀書不成,學(xué)武不就,但是如今忝為羅甸國的右都督,卻也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意思!
“沙溪壩之于水西,正是東北之門戶。一旦水西丟掉了沙溪壩,遵義方向的官軍即可長驅(qū)直入慕俄格!
“若是擱在平時,大長老自會親自領(lǐng)軍去救,只是這個時候,水西城下有貴陽官軍主力,而畢節(jié)驛外,又有川滇大軍!
“大梁王安坐于此,可知水西如今已經(jīng)危若累卵!
“而且安氏與奢氏世代姻親,形同一家,如今水西有危難,大梁王豈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聽右都督楊作完了這話,奢崇明將手中的書信往旁邊的幾案上一拍,道:“非是王不愿前往,只是大軍起行不是事!且我奢氏壯勇窘迫已久,無糧無餉,不得不暫為籌措罷了!”
奢崇明話音剛落,安邦彥的右都督楊作就轉(zhuǎn)頭看著大屯土司安馳道:“阿癡將軍,大長老此前已有明令!大梁王大軍起行所需糧草,可要著落在你的身上了!”
安馳的諢號叫作阿癡,都是彝語發(fā)音。
早就盼望著奢崇明趕緊離開大屯場的大屯土司安馳立刻道:“右都督放心!大長老的命令,阿癡豈敢怠慢!大軍開撥的糧草已經(jīng)備好,只能大梁王誓師出兵了!”
完了這話,安馳低下頭,不敢去看奢崇明。
而楊作、羅隆佐、羅九錫等人,則一起看著奢崇明。
安邦彥已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發(fā)來命令了,之前奢崇明都以糧草未備為名拖延,而現(xiàn)在安馳糧草已經(jīng)備好,明擺著也是希望奢崇明趕緊出發(fā)。
這樣一來,奢崇明就沒了理由再拖延了,因為再拖延的話,不就等于是跟安邦彥要撕破臉了嗎?
何況這次來的,可不是一般的信使,而是一天到晚都跟在安邦彥身邊的左膀右臂之一右都督楊作。
安邦彥自從稱王造反之后,封了一大堆的丞相、元帥和將軍,幾年戰(zhàn)爭打下來,死了一批,但是有幾個心腹人物始終跟隨左右,其中就有這個楊作。
之前安邦彥自稱羅甸大王的時候,楊作是右丞相,如今安邦彥自己降格成了四裔大長老,實際上就是羅甸國大丞相的意思,楊作也跟著變成了右都督。
但是不管是叫丞相,還是叫都督,他都是安邦彥身邊最信重的人物之一,這一次親自前來,當(dāng)然是代表著安邦彥來的。
奢崇明知道再推脫的話,自己與安邦彥這一伙人恐怕就真的要鬧掰了,況且之前來也已經(jīng)有了去救沙溪壩的意思,因此,道:“去救沙溪壩沒有問題,只是如今已經(jīng)過了數(shù)日,不知道沙溪壩是情形,若是敵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沙溪壩,我奢家壯勇又該如何?”
“到時候是撤,是進(jìn)?若我奢家壯勇浴血奮戰(zhàn),為羅氏奪回了沙溪壩,大長老和沙溪羅氏又該如何報答?”
楊作一聽,心里想,好你個奢崇明,原來是看上了沙溪羅氏的地盤!
這一下,似乎所有的東西都明白了!
但是沙溪羅氏的地盤即便是交給了奢崇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只要奢崇明頂住了遵義方向的官軍,給安邦彥在畢節(jié)作戰(zhàn)以充足的時間,沙溪壩落在誰的手里,他楊作才不在乎呢。
想必這個時候,大長老也不會在乎吧!
想到這里,楊作看了看臉色有變的羅九錫和羅隆佐,然后道:“大梁王若是為了水西打退了秦良玉那個老婆娘的石柱兵,從官軍的手里保住了沙溪壩,那么大梁王麾下的將士自然有權(quán)駐扎在冷水河的兩邊。想必沙溪羅氏的頭人,對于這一點也不會有什么不同的意見吧!”
完了這話,滿屋子的人都將目光盯著羅隆佐和羅九錫,畢竟土地可是水西彝人最為看重的東西了。
任何一個彝人土司,若是丟了祖宗留下的土地,那可真是實打?qū)嵉牟恍ぷ訉O了!
眼前的大堂之中,就有沙溪羅氏土司的嫡長子繼承人羅隆佐,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當(dāng)然是至關(guān)重要的。
奢崇明也情不自禁地把目光鎖定在陰晴不定的羅隆佐臉上。
而此時此刻,羅隆佐的心里真的是五味雜陳,既充滿了憤恨,又深感到慶幸。
既然奢崇明看上了沙溪羅氏的土地,那么沙溪羅氏就算是等來了奢崇明的援軍,將來的結(jié)果也肯定不是沙溪羅氏所愿意看見的。
幸虧此時,羅家已經(jīng)及時地投靠了官軍。
想到這里,羅隆佐看了看自己的叔叔,見自家叔叔臉色陰沉,一副怒極的樣子,當(dāng)先道:“冷水河兩岸五洞六則溪之土地,千百年來即我沙溪羅氏所世有,祖先留下的土地,一尺一寸都不能給予外人!”
羅隆佐這話出來,奢崇明也是臉色一變,馬上就要發(fā)話。
不過這個時候,羅隆佐已經(jīng)接著了起來:“只是,如今沙溪壩危在旦夕,若是淪入朝廷官軍之手,沙溪羅氏土地必然面臨改土歸流,到時候別恐怕一尺一寸也無法保有!”
到這里,楊作和奢崇明等人的臉色都是一松,知道羅隆佐這邊還算明白“事理”,這個事情有得商量,于是不再急于話,而是靜聽羅隆佐的下文。
只聽羅隆佐又道:“大梁王這次若能保得沙溪壩平安無恙,沙溪羅氏基業(yè)不丟,我愿代替我的阿大,向大梁王許諾,原屬沙溪羅氏的冷水河以東之地,愿與大梁王麾下彝人共享!”
“好!天下彝人,都是一家,沙溪羅氏與大梁王麾下彝人共享冷水河以東土地,也不算給予外人!阿佐年紀(jì)雖輕,卻有如此魄力,將來功業(yè)必然不于你的阿大!”
楊作聽見羅隆佐完愿與奢家軍共享冷水河以東羅氏土地的話,完不給羅九錫話的機(jī)會,馬上出聲,將這個事情給敲定了下來。
羅九錫到了嘴邊的話被楊作搶先頂了回去,只是憤憤地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奢崇明見狀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可以了,不能欺人太甚,要不然恐怕就要弄巧成拙了。
雖然他此時早就知道冷水河?xùn)|的土地,已經(jīng)落入了官軍的手中,而且冷水河?xùn)|的水西彝人苗人,也都已經(jīng)被朝廷征調(diào)前來作戰(zhàn)的保靖土司兵給屠戮一空了。
但是急于為自己麾下找到一塊立足之地的奢崇明,也沒有去挑剔。
在他看來,朝廷的官軍不可能永遠(yuǎn)留在水西,那些漢人軍隊終究是要走的,即便是那些來自石柱和來自湘西的土兵,最后也終究是要離開水西的。
只要沙溪羅氏同意了,最后又有水西安氏的承認(rèn),那么奢崇明就能為他失去了家園、日益沉淪的奢家軍找到一塊立足地。
這個時候,當(dāng)然不是挑肥揀瘦的時候,等到將來打退了官軍,有了羅隆佐這番話,自己就是喧賓奪主,駐扎在沙溪壩不走,沙溪羅氏也毫無辦法。
想到這里,奢崇明看著面色不善的羅九錫,問道:“羅九錫,你怎么?”
羅九錫并不知道羅隆佐的打算,但是此時不答應(yīng)的話,沙溪羅氏就真的有可能灰飛煙滅了。
在他看來,連羅隆佐都被派來求救了,那么自己的哥哥羅九鐘一定到了真正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了。
想來想去,他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好在冷水河?xùn)|如今已經(jīng)落入了官軍之手,到時候,就讓奢崇明去打去吧。
“沙溪羅氏當(dāng)家的,是我的哥哥羅九鐘,我的哥哥之下,是我的侄子阿佐。沙溪羅氏的所有事務(wù),都由我的哥哥做主。我的哥哥若不在,就是由阿佐做主。我人沒有什么意見!”
這也是水西彝人的規(guī)矩。
雖然羅九錫心中對這個結(jié)局很不滿意,但是他還是借著這個規(guī)矩,推掉了自己身上丟失土地的責(zé)任。
聽見羅九錫這么,奢崇明哈哈大笑起來。
楊作趁機(jī)問道:“明日清晨出兵,大梁王可有異議?”
奢崇明哈哈大笑一陣,然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清晨出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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