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燮元派出來負責打頭陣當先鋒的那兩支廣西狼兵,已經分兵深入驛道兩邊的群山深處,去攻打這一帶的叛苗賊寨去了。X
此時真的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完指望不上。
但是駐扎在十多里外山頂上的羅乾象所部,卻是能夠很快趕來發揮作用的。
當年羅乾象跟著奢崇明剛開始造反的時候,麾下的穿青苗土兵多達一萬余人。
八年過去,當初萬人隊伍十成已經死了八成,即便是加上歸附朱燮元之后多年來的屢次補充,百戰之后,羅乾象麾下的穿青苗土兵,也只剩不到三千人了。
聽聞舊主奢崇明在紅土川兵敗身死傳首貴陽的消息之后,羅乾象悵然若失,不過同時卻也深深感到當初自己的選擇正確無比。
只是如今永寧宣撫司已經改土歸流,來自永寧宣撫司的羅家穿青苗部眾,也已經無家可歸。
除了跟著朱燮元平了水西,然后論功行賞的時候,求得一塊立足之地以外,他沒有別的選擇。
而要想在改土歸流的大形勢下,求得一塊足夠安置麾下三千部眾的土地,那就必須要有足夠大的功勛。
所以羅乾象也厭倦了每日里跟著貴州按察使史永安到處監工修路。
也正是因為這樣,史永安另選了一支忠誠可靠的倮倮人,來取代羅乾象的穿青苗部眾,充當監工,而讓羅乾象帶著麾下前去搶占西溪河邊的西溪鋪。
可惜的是,等到羅乾象交卸了手中的差事,率領麾下感到西溪鋪的時候,往日繁華的西溪鋪已經被焚掠一空。
不大的鎮子里面,遍地都是半腐爛的男女老少的尸體。
來自廣西的莫氏狼兵和韋氏狼兵已經來過了,所過之處真的是雞犬不留。
而與西溪鋪隔著西溪河對望的奢香驛外,賊寨林立,深谷之中的西溪河奔騰南去,也不是他麾下這點兵力能夠渡河奪占的。
所以,羅乾象只好又退回了西溪鋪以東數里外的山上扎營駐守,等待驛道拓寬修通之后朱燮元率領大軍前來。
這天夜里,難得地沒有大霧,羅乾象站在山綴在山林上空的星星,在不停的移動,而且那片山林上空的星星,也未免過于密集了點。
“不對!那是火把!那是大軍行進的火把!”
羅乾象一念及此,知道必有事情發生,立刻回到自己的大帳,喝令左右傳令聚將議事。
羅乾象這邊還剛把麾下所有土守備土把總召集起來,營外就傳來了一陣“噠噠噠”“噠噠噠”的馬蹄聲。
來人正是安世榮。
安世榮身邊還跟著朱燮元的親兵頭目貴陽都司方國安。
安世榮與羅乾象只有數面之緣,但是方國安卻是羅乾象名義上的手下,合作共事依已久,彼此十分熟悉。
方國安一見羅乾象的面就道:“羅將軍,部院大人有令!歇馬鋪水西降兵陰謀作亂,部院大人令羅將軍所部回軍鎮壓!”
這時,安世榮也道:“貴州許總兵官也在率領大軍趕來的路上!此事已經報知按察使史大人,請將軍盡快率軍回師歇馬鋪!”
羅乾象從方國安的手中接過朱燮元的手令,一目十行看過,當即傳令所部,軍起行。
羅乾象隨著安世榮、方國安等人率軍下山的路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歇馬鋪以東山道上的人馬,猶如一條火龍,正快速沖著歇馬鋪的方向奔來。
羅乾象等人看見許成名麾下的大軍之時,身在歇馬鋪附近那處避風山坳中的水西土目烏號,也聽見了山坳外面人群奔走的響動。
嘩啦嘩啦的甲胄撞擊之聲,比人群奔行的腳步聲傳播的更遠,也更令他心驚膽戰。
“到底怎么回事?難道消息走漏了嗎?難道是安世榮告發了?”
一瞬間,三十多歲仍舊血氣方剛的烏號坐不住了。
尤其是聯想到安世榮的突然消失,讓他悚然一驚,出了一身冷汗。
聽著外面倮倮人呼喝傳令的聲音,烏號雖然聽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卻知道絕對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到這里,烏號心一橫,豪氣頓生,突然站起身來,高聲喊道:
“不能再等了!一定有人走漏了風聲!該死的倮倮人要沖我們動手了!
“他們殺死我們的父***淫我們的姐妹,他們搶走我們的金銀,燒毀我們的村寨!我們都是彝人家的好漢!豈能忍受這樣的恥辱!”
烏號完這番話,密密麻麻地躺倒在這片巨大的簸箕型山坳中睡覺的水西城降兵,頓時騷亂起來。
其中的一些人,是相互聯絡過的,他們是知情的,頓時鼓噪起來:
“烏家頭人的沒錯!這樣的恥辱誰也不能容忍!”
“是我彝家漢子的都起來!殺了倮倮人,然后渡河往西,投奔安家鬼主!”
大部分水西城降兵都不知情,原降了也就降了,不死就好,但是此時聽見以前的土司頭人這么一陣煽動,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很快就亂了起來。
已經從歇馬鋪的住處趕來的貴州按察使史永安,領著龍吉兆,站在驛道上,聽見了山坳中混亂的叫聲,知道不能再等了,即使許成名和羅乾象沒有及時趕來,他也必須要馬上動手了。
因為一旦五千多人的水西降兵一窩蜂地從山坳中沖了出來,他手頭這一千二百人的倮倮營,很可能被人一沖而散,甚至沖撞到對面不遠處的深谷激流之中。
“龍吉兆!你們普安倮倮營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此時光著膀子陪在史永安身邊的龍吉兆、龍吉慶、龍吉祥三兄弟,人人手持雙刀,早就準備好了。
龍氏黑倮倮雖然不像水西彝兵那樣在頭上纏著英雄結,但是他們的衣服也是崇尚黑色。
夜色之中,其實與拿掉了英雄結的水西彝兵降卒分不大清楚。
所以,龍吉兆干脆傳令麾下的倮倮兵,都脫掉了黑色的短上衣,人人光著膀子,手持雙刀,肅立待命。
此時聽了史永安的命令,龍吉兆刀指山坳,大喝一聲:“給我殺!殺光他們!”
龍吉兆的是倮倮方言,史永安一個字也聽不懂,但是看龍氏三兄弟的動作,大概也能猜個**不離十。
只見龍吉兆喊完了話,左右手各持一把水西城彝兵投降后繳械而來的砍刀,光著膀子哇哩哇啦地沖了上去。
一千二百個光著膀子揮舞著雙刀的倮倮兵,面對不遠處騷動混亂的五千多人,毫無懼色,就如同一群餓狼奔向驚慌的羊群一樣,朝著人群密集的地方沖了過去。
倮倮男子無論貴賤皆束發椎髻而跣足,喜斗好殺,以輕死為勇。
束發椎髻的意思,就是將頭發扎起來,像個椎子一樣在頭上或者腦后。
而跣足,也就是光腳的意思。
喜斗好殺不用了,就是一言不合就動刀的那種。
至于以輕死為勇,那意思就是根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不把死亡當回事,不惜命,不惜死,敢于為了屁大點事情豁出命去。
包括馬吉兆兄弟這樣的倮倮土司,光著腳奔跑在荊棘亂石之上如履平地,不僅感覺不到疼痛而且健步如飛。
就這樣,一千二百名倮倮兵光著膀子光著腳哇哇大叫著沖進人群之中,剎那間人頭飛舞,擋者披靡。
三兄弟各領一隊倮倮兵,就像是三把快刀切開了一塊豆腐一樣,瞬間切入進去,把那塊豆腐分割成了四塊。
水西彝人當然不是豆腐,也不是綿羊,然而此時此地赤手空拳手無寸鐵的他們,卻毫無反抗的能力。
龍吉兆殺開一條血路之后,沖進人群深處,專找那些手中拿有“兵器”的人沖上去決斗。
連殺數人之后,終于一眼看見了躲在人群后面仍在高聲呼喊,指揮著這些水西降兵奮起反抗的烏號,很快劈開擋在前面的眾人,沖到了烏號的面前。
烏號看見來人,也分不清對方是誰,掄起手中鐵錘迎了上去。
在他眼中,倮倮人尊卑不分,官長與部眾都是椎髻跣足,此時光著個膀子,更是一個模樣。
話烏號也是一條好漢,雖然多日以來未曾吃過一頓飽飯,但是此時奮力一擊,還是砸在了龍吉兆劈砍過來的右手刀上。
只聽“當”一聲響,龍吉兆右手砍刀瞬間被擊飛出去,撞入附近人群中,正中一名水西城降兵的腹部,那個降兵慘叫一聲抱著肚子滾倒在地。
砸飛了龍吉兆的右手刀,烏號再次掄起錘子,朝著龍吉兆就砸了過來。
龍吉兆一邊舉起左手刀用力格擋,一邊飛身撲上,在架住烏號鐵錘的同時,兩人撞在了一起。
烏號正要奮力掙脫開來,而龍吉兆卻已經丟了左手刀,將烏號牢牢抱住,摁倒在地。
就在烏號倒地的一剎那間,龍吉兆出人意料地張開大嘴,狠狠咬在了烏號的脖子之上。
只聽烏號一聲慘叫,丟掉了手中的短柄鐵錘,一邊用力掙脫龍吉兆,一邊在地上翻滾掙扎。
而龍吉兆卻緊緊咬住不放,最后硬生生地從烏號的脖子上撕下一塊血肉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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