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河面之上鼓聲大作,一片片一陣陣“過河過河沖過河去”的呼喊聲,響徹西溪河谷!
以為西溪河谷雨霧彌漫,官軍今日斷不會渡河的右都督楊作,好不容安了心睡了個回籠覺,結果剛躺下不久,西溪河上的隆隆鼓聲,就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怎么回事?哪里來的鼓聲?是不是官軍有了動靜?!”
楊作剛被驚醒,就急沖沖地對著自己下榻的木樓下面高聲喝問。
外面樓下守衛的水西彝兵正不知所措,卻突見幾個土司頭人匆忙趕了過來,隔著十幾步,就沖著木樓之上的楊作下榻處,大喊:“楊都督!楊都督!大事不好!許成名那廝帶的官軍渡河進攻了!他們渡河進攻了!”
楊作聽了,心里非常不爽,心,你他娘的才大事不好呢!
只是喊出這話的人名叫化沙,聽著是個蠻夷的名字,當然實際上也是蠻夷,不過人家姓安,正是水西安氏的一支。
水西安氏族人之中地位比較高的,都享有朝廷賜給的姓氏,以及比較拿得出手的名字,但是與此同時,這些人也都有一個水西彝族的名字。
比如這個化沙,雖然享有朝廷的賜姓,即安姓,但卻也有著彝族的名字,就叫化沙。
楊作對這些土司頭人的驚慌失措,心里十分不爽。
只是他原是水西彝人奴隸中的最底層呷西出身,如今雖然深得安邦彥信重,身居右都督的高位,但對這些地位高貴的土司頭人卻也不敢發作。
楊作匆匆起身下樓,領著這些土司頭人,帶著身邊護衛,很快就趕到了河邊。
沒到河邊就聽見河谷里鼓聲大作,“過河”“過河”的呼喊聲響徹河岸。
河面上一片雨霧,迷迷茫茫,看不真切,只聽見鼓聲呼喊聲來近,似乎已經離岸不遠。
楊作正要發話,突然聽見己方河岸這邊一聲驚呼:“竹排!竹排!他們的竹排靠岸了!”
聽見這話,楊作再不猶豫,馬上高聲傳令:“官軍渡河進攻了!快調更多兵來!”
完了這話,楊作猶自覺得不穩妥,接著道:“快去傳令,把水車壩、黃泥塘的所有人都調來!都調來!一定要嚴防死守,絕不能讓一個官軍上岸!”
傳完了命令,楊作心想,許成名啊許成名,老子倒要看看是你弄竹排送過來的人多,還是老子岸上的人多!
楊作的策略很快就奏效了。
官軍的竹排借助西溪河中湍急的水勢,雖然多數都能漂流過來靠上河岸,但是河岸之上的拒馬,以及之前在河邊布下的尖桿和木樁,發揮了作用,沒有一架竹排上的官軍能夠跳上河岸。
而那些從竹排上投擲過來的套索也只有少數能夠發揮作用,將河岸上的拒馬或者尖桿尖樁拉倒拖入河中。
很多套索剛剛套住河岸上的拒馬和木樁,就會被來多沖過來沿河密集布防的水西彝兵用砍刀砍斷。
聽到了河岸上水西彝兵的一陣陣歡呼,得知自己的策略發揮了作用,官軍幾十架巨大竹排無法靠岸,最后只能順河漂流而下,楊作心中高興極了。
因為他知道十幾里外就是六沖河,六沖河由西南方流向東北方,水更深,流更急,而且兩岸都是高山峽谷,一旦沖進去,能到哪里不好,但絕對到不了西溪河西岸。
緊跟在身邊的化沙等人,也都知道這個道理,此刻見楊作的策略對路子,都是贊不絕口,一個勁兒稱賞“右都督高明”!
楊作心中雖然高興,卻并沒有掉以輕心,因為官軍的竹排強渡,簡直沒完沒了,沖走了二十架,又來了二十架!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些咋咋呼呼喊著過河上岸的官軍,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投擲套索拉扯對岸的拒馬和木樁,目的也是為了做戲做套,為了讓這一次佯攻顯得更加逼真而已。
而那些看似失去了控制順河漂流而下的竹排木筏,也早就勘探好了大概停靠的落點,而且落點也不遠,就在西溪河匯入六沖河的丁字河口東北拐角處。
六沖河湍急的水勢由西南往東北沖擊,從西溪河上漂流而來的竹排木筏,剛好被六沖河的河水沖往官軍所在的這一側。
而這一次,如今又有史永安領著倮倮營在那里整修驛道,順便就能把他們連人帶竹排撈上河岸。
接下來,距離回到西溪鋪再一次登上竹排“強渡”西溪河,也不過就是一二十里的山路而已。
隨著官軍的竹排木筏一波又一波地飄過河去,一波又一波地靠上對岸,拉倒一架或者幾架拒馬,然后一波又一波地順河沖走,西溪河對岸聚集的水西彝兵也是來多,沿著西溪河西岸碼頭,上下數里之內,都是嚴陣以待的水西彝兵。
就這樣,官軍竹排強渡,彝兵嚴防死守,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就在西溪河畔的“激戰”中過去了。
官軍前仆后繼的一**強渡,讓楊作等人震驚于官軍兵力之雄厚的同時,也讓楊作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安。
官軍雖然人多勢眾,但是似乎雷聲大雨點,兩三個時辰過去,沒有一架竹排木筏上的官軍在靠上岸頭的時候,調下竹排,沖上對岸。
隨著時間的流逝,攻守雙方都有點力不從心了,而官軍的鼓聲和呼喊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難道,對面的官軍,這是在佯攻?!”
這個念頭一在楊作的心中生出,就不可遏制地不斷變大。
“如果許成名這個奸詐的狗官在西溪渡搞的是虛張聲勢的佯攻,那么他真正的殺手锏又是在哪里?!”
西溪河谷上彌漫的雨霧,讓楊作看不清對岸的情況,從而也做不出及時的判斷。
不過,楊作往深處想覺得不對,往深處想就覺得恐慌。
正當他要派人傳令召集眾土官再次商議敵情,重新商定防守對策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的雨霧之中一陣喊叫聲傳來。
楊作趕緊凝神細聽,卻聽清楚,那聲音竟是在呼喊:“岸上有官軍,右都督在哪里?!官軍上岸了,快去報與右都督!”
“岸上有官軍?!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楊作心中的疑慮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只是還沒等他問出來,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傳來!
方才呼喊岸上有官軍的聲音也是戛然而止,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自從官軍抵達西溪鋪后,楊作接連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一個囫圇覺了,此時以為自己聽錯,使勁要了搖頭,然后問身邊人:“你們聽見了嗎?剛才那個聲音?”
楊作還沒有等來回答,就聽見岸上突然一片大嘩:“官軍?!有官軍?!
“官軍過河了!有官軍啊!”
這下子,楊作大驚失色,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中計了,老子居然真的中計了!
楊作當然中計了。
羅乾象、莫可及和韋昂三人各領所部,以羅乾象為主將,十六日下午抵達以那壩,在以那則溪所在地稍事休整,補充了食水之后,于傍晚時分抵達支嘎阿魯湖邊。
支嘎阿魯湖邊果然有大量的型漁船和一片片新舊不一的竹排。
一些湖邊的彝人以捕魚為生,長年居住和生活在船上或者成片的竹排屋里。
如今,那些彝人男子都在前兩天剛被莫氏和韋氏狼兵殺死,剩下一些僥幸未死的,如今也都逃散不知去處。
依靠著這些大不一的漁船,以及不可勝數的竹排,羅乾象三人在次日清晨寅時剛過的時候,就打著火把,成群結隊地登上了事先準備好的漁船或者竹排,以手中藤牌為槳,朝著支嘎阿魯湖對岸劃去。
如同一片柳葉形狀的支嘎阿魯湖,南北長達數十里,而東西岸之間最寬的地方也不過十幾里,最窄的地方只有幾里寬。
羅乾象幾個都不是地人,而地人也在此前廣西狼兵們的燒殺搶掠中要么被殺了要么逃走了,想找幾個帶路的向導都找不到。
因此他們選擇的乘船地點,正是支嘎阿魯湖的中段,不是最寬,也不是最窄。
就這樣,八百多艘各式漁船,以及一千多架大竹排木筏,載著八千八百多人,密密麻麻地一大片,在支嘎阿魯湖的湖面上漂浮而過。
蠻煙僰雨之中,支嘎阿魯湖中無風也無浪,只有藤牌劃水響起的槳聲一片。
若是漢人官軍乘坐竹排木筏,穿行在這茫茫一片雨霧之中,大概十之**要分不清東西南北,最后迷失方向,但是自幼生長在廣西山水密林之中的莫氏和韋氏狼兵土官土將們,卻沒有這個問題。
特別是出身于與水西山水相連的永寧宣撫司藺州之地的羅乾象,及其麾下的穿青苗兵們,也都熟悉這樣的天氣,知道在這樣的天氣之中如何辨識方向。
就在寅時至辰時之間,這一個蠻煙僰雨最濃最重,連火把都燃不起來的時間段里,羅乾象、莫可及和韋昂,花了兩個時辰,安安順順利利地領著八千八百多人的隊伍,有先有后陸陸續續抵達了支嘎阿魯湖的對岸。
八千八百多人稍事休整,吃了攜帶的干糧之后,除了武器以外,丟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東西,然后分作三路,齊頭并進,向著奢香驛的方向奔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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