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孫傳庭、賀時雨撤回了各路圍剿流賊的馬步軍,并率領麾下的延綏鎮(zhèn)精銳邊軍騎兵離開了靜樂城和寧武關一帶,北上作戰(zhàn)之后,一直隱匿在靜樂城與寧武關一線西面群山之中的賊頭們,終于盼來了他們苦等已久的良機。
就在延綏鎮(zhèn)騎兵人馬北出寧武關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一大早,這些在岢嵐山中困頓已極,已經快要活不下去的賊頭們,突然從群山之中竄出,分作了三股,沿著冰凍的河谷,快速率部西奔。
十一月二十七日,來自山西按察使張宗衡和鎮(zhèn)西營副總兵李卑的緊急軍報,被一隊疾馳而來的快馬,送進了居庸關中,送來的正是這個流賊出山逃竄的消息。
不過,身在居庸關中的崇禎皇帝,接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并沒有多么慌張。
因為他知道只要呂梁山北段蘆芽山、岢嵐山中的流賊一天沒有完根除,這個日子就早晚都要到來。
因為李邦華、孫傳庭和王國梁等人所率領的大軍,不可能一直守在山西北部的莽莽群山外面,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建虜及其蒙古仆從軍,在大同鎮(zhèn)的轄地之內大肆掠奪之后再讓他們安然返回。
那么這其中就有一個取舍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如今這位崇禎皇帝當然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了。
所以,當他接到這個隱隱約約一直都在擔憂著的消息之后,并沒有如同身邊眾臣那樣扼腕嘆息或者驚慌失措。
如今這位崇禎皇帝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歷史上,北面的建虜與西北的流賊一呼一應,共同搞垮了大明朝。
每到大明朝廷抽調了遼東以及九邊的強軍悍卒南下剿匪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建虜鐵騎,就會適時地在遼東或者大同、宣府等地發(fā)動進攻。
而且每當大明官軍在剿賊的戰(zhàn)場上取得了優(yōu)勢,就要勝利在望的時候,建虜總會在關鍵的時候大舉入侵,通過破邊而入調動大明朝的軍隊將重心轉移,從而每每使得已經奄奄一息的流賊,再一次逃出生天。
這一切,或許真的是巧合,然而更加可能的則是建虜?shù)挠幸鉃橹?br />
西北流賊的那些頭頭腦腦們,或許沒有這樣的見識和視野,但是建虜?shù)母邔樱貏e是在一大堆漢奸文人輔佐下的黃臺吉,卻有著這樣的謀略。
而歷史上的崇禎皇帝,在鎮(zhèn)壓流賊與抵御建虜?shù)膯栴}上,幾乎每一次都是被建虜后金國的高層牽著鼻子走,也使得大明朝僅有的幾支可以稱得上強軍的軍隊,不得不在抵御建虜和鎮(zhèn)壓流賊之間兩面作戰(zhàn),疲于奔命。
到最后,不僅流賊沒有根除,而建虜也沒有打敗,倒是這幾支強軍,在一次又一次的兩面作戰(zhàn)、疲于奔命之中,被折騰得散了架,最終部消失在剿滅流賊或者抵御建虜?shù)膽?zhàn)場之上。
曹文詔麾下的遼東軍如此,孫傳庭麾下的秦軍也是如此,盧象升麾下的天雄軍還是如此。
所以自從穿以來,如今的這位崇禎皇帝一直在極力地避免兩線作戰(zhàn),至少在大明的北方,要堅決避免兩線作戰(zhàn)。
也因此才有了在剿滅流賊的時候,對建虜后金國的各種忍讓、縱容。
也因此才有了在備戰(zhàn)建虜后金國的同時,暫時叫停了對呂梁山北段群山之中的流賊的力圍剿。
包括這一次,在反擊建虜?shù)年P鍵時期,他也不想因為蘆芽山中那些流賊的出山西逃,而叫停李邦華、孫傳庭等人的大軍出擊。
對于如今的這個崇禎皇帝來,面子問題固然重要,卻重不過漢人的江山。
只要這些流賊往西逃,不管為首的是高迎祥、李自成,還是馬守應、張獻忠,他都不是很在乎。
因為在這個時代,貧瘠的西北之地,是成不了大事的。
特別是如今的陜北一衛(wèi)一州一府,一衛(wèi)即榆林衛(wèi),一州即綏德州,一府即延安府,這三個地方人口來也沒有多少,經過了天啟七年以來持續(xù)數(shù)年的饑荒、戰(zhàn)爭、疾疫和屠殺,總體人口大為減少,十成已經去了七成。
再加上馬懋才在甘泉峪的募民屯墾,袁崇煥在寧夏黃河東岸平原上的募民屯墾,陜北這三個州府的流民人口,已經所剩無幾。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高迎祥、李自成、馬守應、張獻忠這些人再能折騰,沒有了大量的饑民流民,他們也折騰不出什么花樣來。
所以這一次,收到了山西鎮(zhèn)監(jiān)軍御史王嘉徵和山西巡撫張曉等人轉遞的緊急軍情,崇禎皇帝依然選擇以反擊建虜為重,并沒有立刻派人傳旨大軍已經出擊邊外的大軍南下,去追擊竄回陜北的流賊。
但是,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八日中午的時候,又有一封來自西北的緊急軍報,被坐鎮(zhèn)西安籌建錦衣衛(wèi)西鎮(zhèn)撫司的內臣高時明和鎮(zhèn)撫使胡一魁聯(lián)名,送進了居庸關的行在。
這一下子,如今這位崇禎皇帝卻是再也不能無動于衷了!
因為被高時明、胡一魁聯(lián)名呈遞行在的緊急奏報,向崇禎皇帝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十一月二十日,三邊總督袁崇煥在河州以尚方劍殺洮岷副總兵趙大胤、河州衛(wèi)指揮使馬萬壽,趙大胤與馬萬壽部將馬進忠、馬光玉、丁國棟、米喇印等,各率所部發(fā)動兵變,定虜總兵官楊麒遇襲身亡,袁崇煥僅率數(shù)十騎得脫,奔回蘭州,河州、臨洮、定西、固原、洮州、岷州一片大亂!”
收到這個消息之后,崇禎皇帝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固原兵變也好,臨洮兵變也好,在明末的歷史上的確都曾經發(fā)生過。
不過歷史上這些地方之所以發(fā)生兵變,是因為固原鎮(zhèn)和臨洮鎮(zhèn)所在的地方實在是太過窮困,而且朝廷的欠餉也實在是太多,與此同時,朝廷又頻繁征調這兩鎮(zhèn)的兵馬前往遼東與建虜作戰(zhàn)。
正是機緣巧合地綜合了上述各種因素,這才激起了臨洮鎮(zhèn)和固原鎮(zhèn)的兵變。
但是現(xiàn)在,如今這位崇禎皇帝考慮到固原鎮(zhèn)歷史上曾經發(fā)生過的兵變事件,已經將固原鎮(zhèn)移駐到了花馬池,允許他們在花馬池一帶隨便開荒屯墾,并且給了袁崇煥與鄂爾多斯諸部以及青海、甘南藏區(qū)各部茶馬互市、鹽茶貿易的權力,現(xiàn)在他們不缺錢。
同樣也是考慮到臨洮鎮(zhèn)的情況,此前崇禎皇帝將臨洮鎮(zhèn)移防到了漢中。
一方解決了他們的駐地過于貧瘠家屬無以為生的問題,另一方面也解決了陜南防御空虛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自打朝廷的財政稍稍好轉以來,如今這位崇禎皇帝擔心重蹈歷史覆轍,可是從來也不敢短缺這些邊鎮(zhèn)士卒的餉銀。
所以這一次,初見高時明和胡一魁的奏報,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隨后仔細再看,他卻隱隱約約地將其中的各種來龍去脈,聯(lián)系到了一起。
到最后,總算恍然大悟,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兵變事件,這分明是一場回回暴亂!
且不趙大胤、馬光玉、馬進忠、米喇印、丁國棟等等這些人的回回身份,就是他們發(fā)動兵變的口號“打殺紅毛、驅逐夷教”身,都不是一般鬧餉兵變的樣子啊!
有了這個判斷,如今這位崇禎皇帝可就不能再以平常心對待了。
而且身在居庸關中的崇禎皇帝,對于塞外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形勢也沒有辦法做到隨時掌握,特別是對于李邦華、孫傳庭這一支延綏鎮(zhèn)和山西鎮(zhèn)軍隊的進展并不了解。
所以,當他在居庸關中先是接到晉北山中的流賊再次竄回陜北,緊接著又接到高時明、胡一魁來自西安的關于河州、臨洮、固原等地的兵變及民亂消息之后,當機立斷,派出了數(shù)路人馬前去傳達旨意。
一個是,命令孫傳庭帶領延綏鎮(zhèn)騎兵迅速回師陜北榆林剿滅流賊。
對于這股流賊,能在陜北剿滅當然最好,不能在陜北剿滅,則往西驅趕,總之不能讓他們再竄回山西。
第二個,命令三邊總督袁崇煥整頓麾下人馬,盡快平定由他處理不當引發(fā)的洮岷兵變以及很可能失控的回回暴亂。
第三個,命令洪承疇統(tǒng)一指揮麾下的陜軍與移防漢中的臨洮鎮(zhèn)人馬,既要嚴防竄回陜北的流賊南下,更要堵住洮岷兵變的軍隊東來的道路。
就這樣,十一月二十八日的下午,迅速作出了決定的崇禎皇帝,派出了三路傳旨的使者,帶著自己的旨意離開了居庸關快馬西去。
其中一路,就在十二月初二的清晨趕到了殺胡口,然后被丁啟睿麾下的將麻振揚的護送下,快馬加鞭地緊急趕往庫庫和屯城下。
當天夜里,崇禎皇帝關于調動延綏鎮(zhèn)騎兵快速回師榆林、綏德的旨意,傳到了李邦華和孫傳庭的軍前。
如果只是流賊竄回陜北這一件事情,那么李邦華和孫傳庭這樣的人物,是不會為了皇帝的一道旨意,而輕易就改變眼前的布局的,畢竟建虜已是強弩之末,自己這一方只要再努一把力,過不了多久,就有可能將這股建虜殲。
即便是只有五分的機會,他們也會借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冒著抗旨不遵的風險,把眼前的戰(zhàn)略執(zhí)行下去。
可是,崇禎皇帝在旨意之中提到的洮岷兵變及其背后的內情,卻讓李邦華和孫傳庭兩人不得不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孫傳庭率領延綏鎮(zhèn)騎兵奉旨而行,而李邦華自己則率領麾下山西鎮(zhèn)大軍,收攏兵力、扎下大營,在庫庫和屯城外尋找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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