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津城直接北上白冶城,也有道路可以通行。
梁廷棟這個直隸總督在將總督府從通州搬遷到了天津之后,為了改善和加強他這個直隸總督與薊北邊關的聯絡,還曾以工代賑動員了大批前來安置的宣大難民,整修過這條北上薊北的道路。
不過,這條路再怎么修,也趕不上從天津到通州,再從通州到白冶城的水泥路官道。
崇禎皇帝不想繞道,更不想走回頭路,然而卻在這條直道上花費了更多的時間。
就在崇禎皇帝不聽勸說,非要從直沽出發北上白冶城的同一天,遠在東北圖們江口的圖們鎮守府右協參將尤景和,也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中,率軍啟程北上了。
遙遠的東北,雖然已經進入了二月的最末,但是絲毫也沒有春暖花開的意思,而圖們江口的冰層依舊堅硬。
早上還是好好的天氣,雖然清冷,但萬里無云,然而尤景和率領著自己招募的圖們鎮守府右協將士,剛剛接受了圖們鎮守使尚可喜的檢閱,兩千人剛剛誓師完畢,天色就突然陰沉了下來。
等到尤景和帶著一行人馬槍械,拖拽著火炮,走過了圖們江上的冰面之后,一場意料之外的大雪撲撲簌簌地飄落下來。
尤景和的北上不是突發奇想,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就探查好了,并且經過了尚可喜的同意,得到了尚可喜的支持。
早在崇禎三年的十月里,尤景和到任圖們鎮守府右協參將一職不到三個月,就派出了一支人馬從過江北上,沿著圖們江口以北的海岸線,尋找適合采伐造船的巨木和適合募民屯墾的良田。
尤景和來到圖們鎮守府任職的時候,圖們鎮守府左翼靠著圖們江的土地,以及中路的平原地帶,都被鎮守使尚可喜、左協參將班志富等麾下的人馬部將給圈占了。
而尚可喜指定由他募兵駐守的右路一帶,因為大部分地區靠著海,并沒有多少土壤肥沃的良田可以用來募民屯墾。
好在尤景和在崇禎皇帝的身邊任職過那么長的時間,知道圖們江以北廣闊的地區仍有成千上萬頃富饒的土地可以占據。
所以,他既不挑剔,也不抱怨,而是踏踏實實地在尚可喜交給他駐守的慶興小城里認真經營。
到了十月份,毛維張離任之時推薦給呂大器的兩個人選,即林傳寶和陳秋生,各自帶著自己的北上隊伍,如期抵達了慶興城,轉歸到了尤景和的麾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尤景和讓他們稍事休整即兵分兩路,一路由林傳寶領著,帶了自己的書信往南,前往鐵山和旅順招兵買馬,專門招募從登州渡海北上墾荒的齊魯漢人。
另一路則由陳秋生領著裝備精良的四百人,渡過圖們江北上,按照尤景和交待的任務,尋找適合造船的巨木以及適合屯墾的沃野。
冬天,并不是募民屯墾的好時候,林傳寶南下募兵募民的這一路,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
但是,過了圖們江沿著海岸北上的陳秋生這一路人馬,卻是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好消息。
他們不僅找到了大片大片生長巨大紅松、云杉、橡樹的原始森林,而且還找到了大片大片土地平坦開闊的肥沃原野。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一支四百人馬,竟然真的如同當初皇帝告訴尤景和的那樣,找到了傳說中的雙城衛殘存的舊城。
這個后世被俄羅斯出兵占據并被命名為烏蘇里斯克的地方,早在明初的時候,曾經設立過一個雙城衛,后世沿襲下來,一直被稱為雙城子。
這也是烏蘇里斯克在中國東北的民間一直被叫作雙城子的由來。
其實,雙城衛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指的就是擁有兩座土城的衛所。
兩座城東西并列,相距四五里之遙,更東面的那座叫作富爾丹城,西面的那座叫作朱爾根城。
后來,隨著大明朝在東北地區的統治力量減弱,雙城衛也被南下的東海部生女真部落占據。
而雙城衛這個僻居圖們江口以北的羈縻衛所,也在隨后的年月里,因為莫溫河部生女真遷來此地的關系,改成為了莫溫河衛,遂成為東海女真部落莫溫河部的世居之地,不過仍舊隸屬于大明朝的奴兒干都司。
再后來,隨著李成梁的去世,以及萬歷年間出兵朝鮮平定壬辰倭亂造成的損失和影響,大明朝在東北地區的軍事力量迅速衰弱,給了奴兒哈赤征服女真各部的機會。
奴兒哈赤征服了東海女真各部之后,將這一帶能夠找到的東海女真各部人口,包括莫溫河部的生女真,全部帶回了建州,編入了后金國的女真八旗之中。
不管是叫雙城子也好,還是叫莫溫河衛也好,總之,這個地方在被奴兒哈赤征服以后,就被廢棄掉了。
直到三百多年以后,這里因為氣候溫和、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被蜂擁而至的俄羅斯哥薩克騎兵所占據,然后被迫割讓給了俄國,改名叫作烏蘇里斯克之后,才又進入了中國人的視野。
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這個三百多年前無人問津的地方,卻成了許許多多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還好,這一世不同了。
就在尤景和離開皇宮大內羽林衛副指揮使的任上,前往圖們鎮守府擔任鎮守參將一職之前,崇禎皇帝在武英殿里召見了他。
面對著武英殿里巨大的皇明版圖沙盤,崇禎皇帝指著圖們鎮守府所在的位置以北,也即后世海參崴所在的位置上重重地點了點,并且明確告訴他,到了圖們鎮守府之后,要想辦法親自占領此地。
原本尤景和派了陳秋生一支人馬北上,只是想讓他們探探路,等將來自己招兵買馬人強馬壯之后,再北上占據此地。
但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陳秋生及其麾下人馬在冬季北上,竟然出其不意地消滅了占據彼處的一個野人女真部落,并且輕輕松松地就占據了被女真和蒙古部落呼為朱爾根和富爾丹的雙城子。
就在崇禎四年的正月初,陳秋生這一支數百人的人馬占了雙城子的消息,就傳回到了慶興,傳回到了圖們鎮守府。
只是尤景和麾下兵馬有限,而且崇禎四年的正月,又正是東北大地上一年中最為寒冷的季節,不管是尤景和本人,還是圖們鎮守使尚可喜,都是立刻見好就收,沒有采取進一步的舉措。
而與此同時,大明朝圖們鎮守府的官軍突然北上襲擊奪占了富爾丹城的消息,也隨著逃離該地的生女真,傳到了奉命駐防這一片廣大地區的布顏代那里。
不過,蒙古貝勒布顏代聽說了這件事之后,猶豫來猶豫去,面對冬季東北的嚴寒以及自己部落內部饑寒交迫的困境,他選擇了按兵不動。
既沒有派出軍隊大舉北上奪回富爾丹城,也沒有當機立斷對圖們鎮守府發動進攻。
最后,蒙古貝勒布顏代猶豫來去,也并沒有將此消息上報給沈陽城里的大汗黃臺吉,而且也沒有上報給駐守在董鄂城里的正紅旗固山額真之一葉克書。
而是直接將逃到了瓦爾噶山城一帶的東海生女真部落生口,即莫溫河部的數百部眾,收編到了自己的麾下了事。
因為布顏代知道,他要是出兵北上數百里去奪回富爾丹城的話,他很可能立刻就要與圖們鎮守府的明軍大打出手。
若是他選擇向黃臺吉或者葉克書稟報這個消息,那么結果也是一樣的,他自己馬上就得出兵北上,與圖們鎮守府的明軍開戰。
而這兩個選擇,都不是正處在缺吃少穿饑寒交迫狀態下的布顏代所屬各部蒙古人愿意面對的。
當然,這與布顏代這個人的眼界也有著莫大的關系,出身于東蒙古烏魯特部的布顏代及其叔父阿錫圖,以及他那個出生并成長在后金國內的兒子鄂穆布,都不認為明軍沿著海岸線北上莫溫河一帶,能夠給他們帶來什么威脅。
明末時候所謂的莫溫河,后世又叫作門河或者墨河,正是俄羅斯遠東濱海邊疆區最南部的梅利古諾夫卡河。
這條河不大,只是注入興凱湖的眾多河流中的一條而已。
也因此,不管是圖們鎮守府的尚可喜,還是在圖們江地區與圖們鎮守府對峙的瓦爾噶蒙古貝勒布顏代,都沒有把這個地方放在眼里。
當然了,若不是崇禎皇帝曾經耳提面命似地對尤景和談起過這個地方,那么同樣出身于這個時代的尤景和,也不會生出北上占領此地的念頭。
就這樣,一直到崇禎四年的二月,瓦爾噶蒙古貝勒布顏代,對于明軍沿海北上占據富爾丹城的事件,始終保持了沉默的態度。
他既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出兵北上干涉圖們鎮守府的行動,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向女真八旗貴人們,通報發生在自己轄區遙遠北方莫溫河一帶的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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