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黃臺吉遣阿巴泰去交涉,對莽古爾泰已有說法,算是暫時穩住了莽古爾泰,只是此時這么一說,又令冷僧機把不準黃臺吉究竟想把三貝勒莽古爾泰處罰到何種程度,使得冷僧機心中緊張慌亂異常。
若莽古爾泰在座,他自可以自辯,可惜他本人不在,而冷僧機卻沒有莽古爾泰的膽量,根本不敢與黃臺吉爭辯。
要說大金國的規矩,早期也的確混亂,當初黃臺吉繼位的時候,不是眾旗主貝勒拜他,而是他率領四大貝勒之外的其他旗主貝勒宗室子弟,在此篤恭殿中,一起跪拜代善、阿敏和莽古爾泰三大貝勒。
然后,黃臺吉才起身入列,與此三人南面并坐,其他四大貝勒之外的人,再同拜四大貝勒。
這也是為什么阿敏、莽古爾泰,沒有把黃臺吉這個四貝勒放在眼里的原因之一。
只能說,當初黃臺吉為了順利繼承汗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實在是太低了點兒。
當然了,他不這么做,可能當時也的確輪不到他繼承汗位。
不過也正是這一點,堅定了他一定要扳倒位在其前的其他三大貝勒。
此時,黃臺吉汗位已經穩定,高高坐在汗位之上,說完方才那番話后,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殿中其他人。
他已經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與此同時,因為莽古爾泰缺席,無法為自己變化,而冷僧機又已經說了莽古爾泰已經認罪,其他人還能說什么呢?
很快,豪格站出來說道:“汗阿瑪!莽古爾泰軍前抗命不從,更有御前拔刀,企圖不利于大汗之罪行,論罪正該處以極刑,兒臣以為,免其正藍旗主之位,奪其和碩貝勒之爵,高墻圈禁至死,方能贖其罪!”
豪格說的這番話,當然是黃臺吉內心深處的心聲。
只是黃臺吉卻知道,豪格可以這么說,但是作為大汗的他,此時卻是絕對不能這么做。
且不說莽古爾泰此時不在沈陽城中,即便他在沈陽城中,他也不能這么座。
因為,莽古爾泰不是一個人。
黃臺吉曾經想著將日益強大的正藍旗拆分開來,讓其中的幾部前去西線,與遼西的明軍主力對抗。
勝了,于大金國有利,敗了,于他黃臺吉有利,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
為此,他讓昂阿拉分領正藍旗二十個牛錄,前往駐守廣寧,更讓德格類分領二十個正藍旗牛錄,前往進駐大凌河,與錦州明軍對峙。
然而,黃臺吉的這個想法,或者說范文程等人提供給黃臺吉的這個主意,雖然很好,但卻沒有能夠實現。
曾經一直在不斷地向前推進和進攻的遼東鎮明軍,居然一反常態,一直龜縮在錦州城、義州城內不思進取。
這讓黃臺吉大失所望。
與此同時,過去自以為十分巧妙的布置,不僅沒有收到削弱正藍旗的效果,到了現在反倒成了一個制約。
而且制約的不是別人,而是黃臺吉本人。
黃臺吉還在想著豪格的話,卻又突聽岳托說道:“大汗!豪格貝勒所言不妥!切切不可如此!”
聽岳托這么說,黃臺吉按下心中思緒,將目光轉到岳托的身上,只聽岳托繼續說道:
“且不說先汗臨終之遺言圣訓,務令我宗室子弟精誠友愛,即縱有不善者,亦唯有天可滅之而不得刑傷!
“即以今日之形勢論,大汗與諸貝勒也應以我大金國之興衰存亡為依歸。
“非謂三貝勒一身攸關我女真之興衰,實謂開原、廣寧、大凌河三地,乃大金國之西方門戶也!
“大汗若以豪格貝勒所言重處藍旗貝勒,值此臣等云集沈陽之時,開原、廣寧、大凌河之三地,或許一朝而非我所有!”
其實這幾個地方,若是擱在過去,丟了也就丟了,不要就不要了,黃臺吉根本也不在乎。
正所謂,人存而地失,人與地皆存;人失而地存,人與地皆失。
但是放到現在這個局面,他卻不能不要這些城池了。
隨著大明朝在遼東東攻西守戰略的落地推行,隨著大明朝軍隊在遼西與朝鮮勢力上的對比變化,一段時間以來,黃臺吉治理下的大金國,也要正在朝著與歷史上不太一樣的方向轉變。
與當年的大明朝一樣,如今的大金國也逐漸逐漸走上了筑城固守的道路。
東線,沿著鴨綠江開始不斷地加固后金國這邊的城池,而西線,則沿著開原、鐵嶺、廣寧、大凌河,也開始不斷地整修和加固城池。
如今丟一座城池,就是丟上百里的國土和縱深。
原本黃臺吉并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這次大敗而歸之后,他卻一反常態。
因為他內心十分明白,大金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以內,至少是兩三年內,都需要好好休養生息。
這期間,他既無力攻打遼西,也無力再次遠征蒙古。
而且不滅了鴨綠江以東的東江鎮諸路大軍,不再次征服了朝鮮,獲得大量人口和錢糧供應,他很可能從今往后都沒有能力在南下明國了。
所以,與大明朝這邊不約而同的是,黃臺吉也有了自己東攻西守的戰略,準備積蓄了力量之后,全力以赴先滅東江,再征朝鮮,然后再考慮西進。
這個戰略,在撤軍歸來的路上,是與岳托等人反復思量琢磨之后才明確起來的。
因此,此時岳托這么一說,根本不需要點出德格類、昂阿拉和莽古濟格格的名字,黃臺吉就已經知道了岳托的意思。
聽岳托說完了這番話,殿中人人人沉默不語。
岳托所說的先汗遺訓,在大金國的宗室子弟中間人人皆知。
當初老奴殺了嫡長子褚英之后,沒過幾年,就后悔了,明白褚英未必真該死,也明白這其中必有兄弟爭位的原因在。
所以,為了杜絕子孫后代之中再出現父子相殘、手足相害的事情發生,他定了祖訓,并且在死前逼著所有的子孫發誓遵守。
老奴當時的誓言說:“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
“昆弟之中若有犯上作亂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懷禮義之心,以化導其愚頑。似此者,天地祐之,俾子孫百世延長!”
此時,岳托提到了這一點,殿中人誰也不能再多說什么,而跪在殿中的冷僧機這時也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莽古爾泰以為冷僧機是他的死忠,但是其實冷僧機并不是。
然而即便如此,不到萬不得已,冷僧機也不會背叛莽古爾泰。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除非黃臺吉非要往死了收拾莽古爾泰,并且需要他的出首或者背叛,否則他隨隨便便就背叛了自己的主子,下場很可能比他的主子還慘。
這在這個時代的后金國女真人中非常常見。
因為奴才背叛主子,對整個女真上層權貴來說,都是一件罪大惡極并且極力避免的事情。
所以,作為三貝勒莽古爾泰旗下的奴才,冷僧機只能提心吊膽地繼續為莽古爾泰謀劃。
岳托的話說完,黃臺吉沉默不語,殿中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語,良久,代善說道:“莽古爾泰乃先汗之嫡子也!先汗親封之和碩貝勒!當日其親弒其生母,先汗且未治其大逆不道之罪!
“如今事過多年,追究既往,似有不妥!以臣之見,其軍前抗命,御前拔刀之罪,論之,定其大不敬之罪可也!大汗明鑒!”
代善這個話一出,基本上算是定了性了。
在座的各個旗主貝勒,都知道莽古爾泰一貫囂張跋扈,除了大貝勒代善之外,基本上不把其他弟弟、侄子們放在眼里。
但是若要說為了這個,就將如今各個旗主之中唯一一個敢跟黃臺吉當面鼓對面鑼硬對著干的三貝勒搞死,他們也都沒有這么迫切。
包括早就對莽古爾泰恨之入骨的多爾袞,此時也發覺這個三貝勒莽古爾泰還有用。
從個人恩怨的角度上,他當然巴不得莽古爾泰被圈禁,但是從長遠的利益上看,還是給眼前這個強勢的大汗留個對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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