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涼城破兩天之后,周遇吉帶著麾下部將王世虎、黃廷弼等人,終于護送著大批火炮輜重,抵達了平涼城外。
此時,周遇吉等人已知平涼城破的消息,也知道三千營以及隨后趕來的慶陽兵,一定不會放過城中的木速蠻亂民。
不過,等到他們抵達平涼城的時候,還是為平涼城內的慘狀感到心驚不已。
從城門口的甕城內外,到城中的大街小巷之上,到處都是一灘灘不成人形的血肉和一具具無頭的尸體。
這是七千多三千營騎兵在相繼沖入城中之后,反復踩踏和揮舞著馬刀直接斬首的結果。
當然也有一些,是被那三千慶陽兵泄憤斬首的結果。
六月下旬的天氣,已經進入了酷暑的季節,即便是地處西北高原地區的平涼城內,也已經阻擋不住夏季的炎熱了。
僅僅過了兩天,城中的大量尸體,就開始脹氣腐爛,逐漸散發出惡臭,吸引了成片成片的蒼蠅在滿城的尸體上嗡嗡飛舞。
周遇吉如今也是一鎮總兵,不過與擁有世爵的武安伯王廷臣相比,他資歷淺了點,地位也就低了點,加上又來得晚了,對于王廷臣請他暫時留在平涼善后的安排,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就這樣,周遇吉一到平涼,很快就從武安伯王廷臣的手中接管了滿城尸體的平涼城。
而武安伯王廷臣,則率領此番在屠城之中收獲滿滿、士氣高漲的三千營七千騎兵,快速奔向下一座城池。
接下來的幾天里,闖王高迎祥帶著數萬流賊棄守平涼兼程西進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這片陜西以西的三邊之地。
闖王高迎祥麾下那些分守平涼周邊各地的流賊頭頭們,也紛紛放棄了原有的地盤聞風而走,跟著向西奔去。
奉命駐守平涼東南涇川一帶的羅汝才,帶著麾下人馬已達數萬的曹操營,最先得到消息,因此也最先跟著西進,棄了涇川,一路直奔二百里外的秦安,投奔同樣與闖王貌合神離的八大王張獻忠而去。
而奉命帶著賀一龍、賀錦余部,駐守在涇源一帶的郝永忠、劉體純等人,本就面臨著北面固原城中官軍的壓力,聽說闖王要棄守平涼,還沒等平涼城破的消息傳來,就已經舍了涇源縣城,倉皇南下了。
至于張獻忠,更是一邊派人傳令駐扎在陜甘交界地帶清水縣的部將張先壁立馬往西撤退,另一邊同時派出新收義子之中年紀最大的張可望,率領一支兵馬快速西進,去奪被白鳴鶴的部下占據的通渭。
除了闖王高迎祥派出去分守各地的賊頭們紛紛聞訊西進之外,率領木速蠻亂軍盤踞在秦州治所天水這個戰略要地的偽指揮使白鳴鶴,本來面對著從鳳翔不斷向西步步推進的陜西總兵官王承恩,就已經憂心忡忡,寢食難安了。
到了這個時候,白鳴鶴得知高迎祥棄守平涼,自己反倒成了頂在最前面的一支人馬,于是也當機立斷,率領麾下臨時擴充起來的兩萬木速蠻亂軍,迅速撤往自己預留的后路鞏昌府去了。
白鳴鶴帶著天水一帶的木速蠻亂軍一撤,那些之前以白鳴鶴為依靠而不愿舍棄家園西遷的秦州府本地木速蠻們,也紛紛攜家帶口帶著家當,成群結隊絡繹不絕地向西逃去了。
闖王高迎祥棄守平涼西進以后短短十余天里,陜西三邊地區自從木速蠻暴亂以來所形成的局面,迅速為之一變。
七月初一日傍晚,原本坐鎮延安的軍機大臣東勝侯李邦華,帶著盧元定負責的炮隊和李顯忠的火槍隊,攜帶大量糧草彈藥等物資,將自己的欽差行轅移駐到了慶陽城內。
崇禎皇帝之所以讓他坐鎮延安府,是因為對西北的局勢不放心,擔心袁崇煥從花馬池南下固原,洪承疇從西安西進秦州的時候,好不容易被趕過了子午嶺,趕進了平涼一帶的陜北流賊,再次竄回陜北。
至于崇禎皇帝為什么如此在意這一批大不如前的陜北流賊的動向,李邦華不是很理解,但是崇禎皇帝的這個心思,他卻是知道的。
所以在高迎祥及其麾下眾流賊沒有繼續西進之前,不管西北的局面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他都按照皇帝的旨意,以不變應萬變,安坐在延安府城之中,督促著分守陜北的陜西右參政馬懋才以及延安知府周仕琦等人,為袁崇煥、王廷臣以及洪承疇麾下的各支人馬,調撥轉運糧草彈藥。
不過,到了六月底的時候,高迎祥帶著麾下流賊大軍一路西進入主臨洮的消息傳回延安之后,李邦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自己可以移駐慶陽乃至平涼了。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崇禎皇帝所擔心的那種可能性,也就是高迎祥麾下的眾流賊重新竄回陜北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
李邦華移駐慶陽之后不久,袁崇煥也帶著自己的三邊總督行轅,在曹文昭等大將的跟隨之下,從固原南下再西進,移駐到了靖寧州城之中,并很快就派出曹文昭麾下武烈營的騎兵,掃蕩莊浪、通渭、秦安等地,迫使在通渭立足未穩的張獻忠、羅汝才,不得不再次率部進入安定。
而這個時候,在安定城內剛剛吃了半個月飽飯的馬守應,已經杯弓蛇影地早一步投奔河州馬家去了。
與此同時,持節駐守陜甘交界地區邠縣的陜西巡撫洪承疇,也在陜軍楊世恩部肅清了涇川、清水一線的流賊與木速蠻之后,安排好各種善后事務,然后打道回府,回了西安城。
不過回到西安府的陜西巡撫洪承疇,也不可能閑著,因為緊接著,他就不得不開始運作遷移關中百姓慶陽、平涼、秦州等地分田安置的煩瑣事務了。
明末崇禎年間一開始,陜北的流賊就源源不斷,殺了一茬又一茬,似乎總也殺不完。
其實,這也并不是因為陜北的人口太多,并非如此。
說起來,明末的時候,陜西巡撫治下的人口約莫在四五百萬以內,而且還主要集中在關中地區,而延綏巡撫治下的人口更少,最多也就在二百萬上下。
但就是這么一個人口基數,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天災**之下,不斷地造反作亂,一波接著一波,直到葬送了整個大明朝。
這其中的原因,有天災,也有**。
持續多年的大旱,當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
但是,陜北和關中地區失去土地無以為生的大量流民,始終沒有得到朝廷有效的安置,卻是一個更加致命的根源。
這些遍布在城市、鄉村之中,特別是城市外圍的大量流民,正是陜北流賊源源不斷的人口基礎。
這些無以為生的流民人口,若是不能找個地方給移民安置出去,讓他們自食其力,繼續留在人多地少的關中平原,早晚還是個隱患,指不定遇上了哪一場天災**,就又會變成新的流賊。
崇禎皇帝之所以要費這么大的力氣,肅清隴西、甘南、寧夏的木速蠻,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在這個地方,大量安置陜西無地失地的流民。
陜北、晉北無地的農民可以北上河中、宣大、寧夏,乃至歸化等地安置,而關中地區的“過剩人口”,除了上述地方之外,則可以就近安置在與關中山水相連的隴西地區。
正如寧夏黃河兩岸的地區可以稱之為塞北江南一樣,這個時代乃至后世的時候,隴西甘南許多地方都可以稱為隴上江南。
這些地方地勢雖高,山地也多,但是山河壯麗,江河眾多,西面有洮河、北面有涇河,東面有渭河,南面更有白龍江、白水江,以及漢江、嘉陵江的上游水系。
當陜北、固原、晉北乃至山東、河南大旱成災的時候,這個地方卻因為南有秦嶺、西有高原而雨量豐沛。
這樣的好地方,用來安置關中的流民,正是上上之選。
而隨著六月底,陜西總兵官王承恩率領三萬陜西官軍與鄉兵團練,正式移駐已經人去城空的秦州府治天水城。
這個帶著陜西地方鄉兵團練隨軍移民的策略,很快就在天水的周邊地區開始了。
有一些心存僥幸而沒有逃離的木速蠻,以為等到朝廷的官軍來了,他們只需要跪在地上喊幾句大明皇帝萬歲就沒事了。
但是陜西總兵王承恩及其麾下官軍各部和陜西鄉兵團練,想要的可不只是他們的歸順。
因此,回答他們的,只有無情的殺戮。
此時,即使一些木速蠻在陜軍官兵面前當眾吃豬肉、毀番經,也沒有人得到赦免,因為已經過了三邊總督府規定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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