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登不顧一切追擊姚興,卻不知早已落入圈套之中。rg
當初苻登東征時,留下其弟司徒苻廣守雍城,太子苻崇守胡空堡。
誰知兩人麻痹大意,且由于漢氐豪強早因核查人口而對苻登心懷怨懟,故而在被后秦名將姚碩德偷襲后,眾人不但不組織人手抵抗,反而按兵不動,任由雍城、胡空堡陷落。
原苻登正追姚興追得興起,忽聞后方雍城陷落,忙不迭地率軍回援。
哪成想姚興趁機下令反擊,霎時間后秦軍沖出大營,殺聲震天,直奔前秦大營。
猝不及防之下,前秦軍登時大亂,而眾將士又獲知雍城陷落,更是無心應戰(zhàn),潰散而走。
姚興率軍乘勢追擊,從中午追到天黑,苻登身邊的人馬,逃散已盡,只剩下數百殘兵。
當苻登一路狼狽逃回雍城時,卻發(fā)現城頭上早已換上后秦旗號。
城樓上,大將姚碩德高聲喊道:“苻登,碩德已恭候多時了。”
恰在此時,城門大開,一隊人馬殺將出來,直奔苻登。
“不要走了苻登。”
苻登嚇得心膽俱裂,只得縱馬奔逃,總算趁著夜黑,擺脫了追兵,進入馬毛山。
走到一處坡地,苻登仰天長嘆曰:“天不佑苻,竟使烏合之眾,敗我堅固長城也。”
他下了馬,坐在野地里,又饑又渴,望著滿天的星斗,又想起當年在清水川大敗姚碩德的情景。
那年清水川大旱,絕地無糧,士卒怯戰(zhàn),是他命令眾人吃敵軍尸體人肉,才最終戰(zhàn)而勝之。
想到姚碩德,苻登又記起了衛(wèi)朔,當初為了拉攏河西,他還把親妹妹嫁給對方
雖然衛(wèi)朔一向聽調不聽宣,多數情況下,也不曾管前秦死活。
但不管怎樣,他都十分重視河西。
衛(wèi)朔與其他人不同,其勵精圖治,注重發(fā)展經濟,體恤民生,有明確的政治理念,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如今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他倒慶幸將妹妹嫁到了河西。
妹妹東平公主嫁給衛(wèi)朔也算有了歸宿,總好過落到后秦手中生不如死。
征戰(zhàn)大半輩子,苻登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特別是在妻子、兒子、盟友相繼死去后,他早做好準備隨時去死。
只是一想到生死仇敵姚萇還活得好好的,他內心就會涌出無限不甘來。
可惜了,恐怕今后再也沒機會手刃仇敵,替天王苻堅報仇雪恨。
“嗬嗬,姚萇你以為這就完了?你等著,早晚有一天衛(wèi)朔會將后秦連根拔起。”
正當苻登愁腸滿肚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他以為是敵軍殺到,遂趕緊起身。
待來人到了近前,借著月光,他才隱約地認出是自己的兒子苻崇,以及兄弟司徒苻廣。
苻崇、苻廣來到跟前,紛紛滾鞍下馬,拜倒在地,身后還隨了數百人馬。
苻登也翻身下馬,父兄子三相見,抱頭痛哭,身后心腹們也都跟著悲泣嗚咽。
哭了好大一會兒,苻登擦去眼淚,才細問情況。
苻崇這才惡狠狠道:“都怪那些豪強塢主,若非他們做內應,叔父豈能丟了雍城?”
“結果雍城一失,姚碩德又派人假扮潰兵,賺開了胡空堡。”
“最終孩兒只得與叔父帶著殘兵來尋父皇下落,總算老天開眼,讓你我父子團聚。”
聽了苻崇之言,苻登不無失望道:“姚碩德不愧是羌人名將,用兵神出鬼沒,你們敗在他手上也不算冤。”
“可……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啊?”
望著滿臉惶急之色的兒子、兄弟,以及數百心腹,苻登心情沉重。
眼下豪強反叛,根基俱失,兵馬潰散無數,前秦已徹底無法在關中立足。
可出了關中又如何?哪怕回到略陽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
不定他前腳剛到略陽,姚興后腳就會殺到,再加上對略陽虎視眈眈的西秦,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這時有人建議道:“陛下,如今我軍大敗,宜韜光養(yǎng)晦,以弱示人。”
“不妨暫且寫降表,向姚興稱臣,待積聚了力量,休養(yǎng)了生息,再圖不遲。”
“胡!今我大秦,與逆姚相爭,乃你死我活之斗爭,沒有緩和余地。”
“假若俯首稱臣,無疑是授人以刀柄,而自為魚肉也。”
“司徒所言極是,若朕真向姚萇稱臣,定會被遷于長安,爾等也會分遣,軍隊亦將解散,猶如先帝處置慕容暐。”
“彼時,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積聚力量,休養(yǎng)生息?更何談東山再起?”
“此乃亡國之語,朕不納也。”
“父皇,兒臣以為,為今之計,只有去求救兵,方可解難。”
“可是該向誰求援呢?誰又會發(fā)兵來援?”司徒苻廣滿臉苦澀。
“眼下能解我國之危者,非河西不可。”完,苻崇當即撩起衣襟跪地向苻登請命。
“兒臣不才,愿親赴河西求見姑母,請她出面找大都護幫忙。”
“只要河西軍從朔方出擊關中腹地,定可逼姚興退兵,如此我國當可轉危為安。”
苻廣多次跟衛(wèi)朔打交道,可不像侄兒這般天真,他絕不認為衛(wèi)朔會為了前秦,而破壞掉朔方來之不易的和平。
“陛下,太子建議固然好,然河西偏遠,如何能急燃眉之急?”
“依臣看,河西遠水不解近渴,最好還是到略陽找王買德求援。”
“此人手中尚有數千精銳,輕騎三日即刻趕到。”
“哪怕無法擊敗敵軍,也可護送陛下前往略陽。”
“王買德?他會出兵嗎?”
提到王買德,讓苻登不禁暗暗后悔起來,若早知有今日之敗,當初就不該解除他兵權。
現在好了,王買德費盡心機才弄到的數萬兵馬,再次被他揮霍一空。
且先不見了王買德是否會尷尬,單單是將對方流放略陽一事,恐怕人家都會將他苻登恨之入骨。
眼下走投無路才想到人家,若換做是他苻登,不落井下石都算好啦,怎會大度地發(fā)兵救援?
苻廣顯然看破了苻登心事,他暗中嘆了口氣,繼續(xù)勸道:“陛下,王買德乃是大都護派來協助陛下的,只要河西沒更改軍令,他一定不敢置陛下于不顧。”
“另外,為了促使王買德盡快發(fā)兵,陛下不妨大肆冊封他跟衛(wèi)朔,以示好河西。”
苻登沉思良久,發(fā)現眼前好像只有這一條出路,當下再不遲疑,隨即下詔:封衛(wèi)朔為左丞相、大將軍、涼王、都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假黃鉞,領雍秦涼沙朔五州牧。
同時,其又詔封王買德為秦州刺史、都督隴山以西諸軍事。
誰知使者剛剛離去不久,翌日,姚興已親率大軍將馬毛山團團包圍。
苻登聞報,氣塞胸膛,幾乎暈倒,好不容易才鎮(zhèn)定下來,命部下依靠山險固守待援。
可惜苻登麾下早已人心潰散,哪里還擋得住士氣如虹的后秦大軍?
很快在馬毛山,前秦與后秦這對冤家,展開了一場生死決戰(zhàn)。
苻登親自上陣殺敵,在重重包圍之中,三進三出,如入無人之境。
這場大戰(zhàn),從午后直殺到黃昏,尸體遍山,血流成渠,連山泉都變成了血紅色。
苻登只殺得精疲力竭,眼見得敵軍殺多,圍密,兄弟、兒子也不見蹤跡,而自己身邊,僅剩下數十名忠勇的侍衛(wèi)了。
四面是后秦軍吶喊聲:“活捉苻登,生擒氐賊。”
他仰天長嘯:“列祖列宗在上,苻登無能,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完,他舉起長槍大呼:“隨我殺賊!”
眾侍衛(wèi)亦齊呼殺賊,縱馬舉刀,殺入敵陣。
落日銜山,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苻登身被數十創(chuàng),血濕戰(zhàn)袍,精疲力竭,槍沉手重,眼光也迷離起來。
最后他見身邊已無一人,遂舉起寶劍,愴然一笑曰:“大好頭顱,送與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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