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廉川堡城墻上,望著遠處夕陽漸漸沒入地平線,衛朔心中滿懷憂慮。rg
此時他已不再將西秦反撲放在眼里,反倒擔心隴右蠢蠢欲動的漢豪強、胡渠帥聯合對抗。
原隨著南涼、后涼相繼覆滅,各豪強渠帥也曾派遣使節與河西洽談投誠事宜。
而衛朔同樣有意以政治手段解決此問題,可正當一切進展順利時,整個形勢忽然發生了天翻地覆般變化。
這一切皆緣于王買德在天水郡一系列動作,以及后秦人暗中挑撥、煽動。
半個月前,在一片混亂之中,王買德突然進占天水郡,并且亮出河西旗號,引得各方震驚不已。
隨后他以秦州刺史名義,邀請天水郡六縣文武官員、世家豪強以及胡虜渠帥,將近數百人齊聚上邽。
實話眾人在接到邀請后,心情是相當愉悅的,認為這是河西將要招撫眾人的信號。
不料,到了上邽眾人才發現所想完是驢唇不對馬嘴。
作為寒門出身的王買德,根就沒打算招撫眾人。
他當堂要求眾人交出土地、部曲、青壯,并著手推行均田制。
此時已羊入虎口的各豪強、渠帥們,滿臉駭然地看著眼前雷厲風行的刺史大人,如同獵物見了獵人一般動也不敢動。
雖然豪強、渠帥們在地方上勢力盤根錯節,但王買德背后有整個河西為支撐,再加上他又剛剛斬殺了強熙、休官權千成兩位胡族渠帥,以至于竟讓他輕易掌控了絕對主動權。
大多數官員和地方豪族、胡族渠帥在王買德威脅下,無不戰戰兢兢。
當然了,也有極少部分人不識時務地出言頂撞,不想就此束手就縛。
可眾人萬萬沒有想到,王買德早做好了殺人立威的打算。
“早在南下略陽前,大都護已許了在下便宜行事。”
王買德冷著臉盯著眾人,忽然喝道:“爾等內虐百姓,外結后秦,真以為我不知道么?”
剛剛幾個有異議的豪強眼看將被安上一個里通外敵的罪名,立馬急眼了,急忙起身張口要辯解一二。
誰知就在此時,一隊刀斧手忽然開了進來,二話不將這些人押了出去,并毫不客氣地當場斬首。
王買德這一手登時震懾住了場,其余人等都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再不敢有絲毫異議。
緊接著王買德又以株連罪,將所有親西秦、后秦的豪強、渠帥或殺或囚,剩下動向不明者也被暫扣上邽。
只有不到百名豪強因主動交出土地、部曲,并愿意接受河西各項政策,才得以幸免。
在整治完天水豪強后,王買德立即下令在天水郡各地推行均田制。
為保證均田制順利推行,他又命姜飛領三千鐵騎巡視地方,凡有懈怠者或執行不利者一律斬首示眾。
曾有一豪強因僥幸未去上邽而逃過一劫,在聽了上邽發生的一切后,他立即據塢堡自守。
可他完低估了王買德決心,當天晚上三千鐵騎開到這家塢堡前,待天明大火熄滅后,整個塢堡被徹底拔除。
隨后又是一道讓天水眾豪強感到深徹寒意的命令:“首惡誅除,從犯盡數發配西域。”
那些被王買德拿掉的豪強、渠帥,其家產都被抄了出來,光存糧就有百十萬石,其余財貨數不勝數。
王買德將其中大半用來安撫當地百姓,剩下的被他用來充作軍資。
原當地百姓對大肆殺戮的王買德充滿驚懼,可隨著糧食下發、土地分配,眾人心思一下子變了,開始對河西感恩戴德起來,并對那些漠視庶民生死的世家豪強痛罵起來。
就這樣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王買德就已將整個天水郡牢牢握在手心。
不過,王買德倒是痛快了,卻一下子將隴右其他豪強都推到河西對立面。
衛朔遠遠看著滾滾湟水,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金城內的乞伏乾歸,想必這個時候對方正笑得合不攏嘴。
“主公還在為豪強問題煩惱嗎?”
正當衛朔沉思時,忽然身后響起話聲。
他轉身一看,原來是崔宏、姜紀兩人也上了城頭。
他輕嘆一聲道:“唉,是呀!”
“買德一番作為,再加上后秦從中挑撥,眼下隴右諸豪強皆視我等為仇寇,欲殺之而后快。”
崔宏擔心衛朔對王買德心有芥蒂,忙出言解釋道:“主公,王刺史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身勢單力薄,只能采取激烈手段,才能迅速鏟除內部隱患,進而才能力北向與乞伏益州爭鋒。”
“哈哈哈,玄伯務憂,朔還不至于將責任推到買德頭上。其實這事起來,跟買德也沒多大關系。”
衛朔笑著指了指自己鼻子道:“真起來,根子還在我身上!”
“別忘了,當初是我一手定下了均田制等政策,從那一刻起朔就明白,天下世家與我乃死敵。”
“今隴右發生的一切,以前河西也發生過,今后也一定還會發生。”
“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盡快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是相互推諉責任。”
“主公英明!”聞言崔宏、姜紀立馬表示心悅誠服。
“此次隴右發生的一切,雖然暫時延緩了我軍奪取隴右的腳步,卻也給了河西一次性解決掉豪強隱患的機會。”
“接下來,至少短時間內,我們將采取政治為主、軍事為輔的手段,盡快解決問題。”
……
“可惡!”
平襄城內,鮮卑首領、西秦立義將軍質詰歸在大廳內大發光火,沖著金城方向咒罵不已。
原來最近隨著形勢愈發不利,讓乞伏乾歸加大了對周邊附屬勢力的征召力度,從而引起了像質詰歸、沒弈干這類依附于西秦的部落首領們不滿。
句不好聽的,質詰歸更關心自家利益,至于西秦是死是活,他根不在乎。
這次西秦方面讓質詰歸帶部人馬前往襄武,擺明了是讓他沖在前面,阻擋南線王買德部北上狄道。
質詰歸不是傻瓜,他自然能看出乞伏乾歸用心險惡。
“怎么辦才好?”
質詰歸左右為難,眼下他既不想再替西秦賣命,可又不甘心就此交出手中權勢,到河西做個富家翁。
正當質詰歸搖擺不定時,忽然一侍衛進來稟報道:“稟將軍,王買德使者求見。”
王買德?質詰歸微微吃了一驚。
如果以前他還不認識王買德此人,可當今在隴右還有誰還不清楚?
他可是河西在隴右的代言人,掌控著天水、略陽兩郡,實力比他大多了。
只是王買德怎么會派人來?
難道他要代表河西來招撫自己?那我是答應?還是拒絕呢?
質詰歸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凝重,他并未讓使者進來,而是坐在那里沉思。
平襄雖然屬于略陽郡,但由于處在西南邊角上,一直處于半獨立狀態。
哪怕苻登在世時,質詰歸都不奉前秦旗號。
可最近隨著略陽改旗易幟,質詰歸登時感到壓力倍增,實在是河西軍太強勢了。
近來大都護衛朔簡直有鯨吞隴右、關中之勢,聲勢之隆由不得他不重視。
不得不衛朔等人還是覷了王買德,他不是一個只知殺戮的莽漢,而是員智勇雙的大將。
他在天水大肆殺戮,看似激起了眾豪強反彈,卻也因此而樹立起河西威名。
借著這些威名,王買德開始對各地胡族渠帥實施威逼利誘。
之所以選擇逼降各地渠帥,是因為他知道,胡虜首領要比世家豪強更識時務。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重重壓力下,質詰歸終于答應向河西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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