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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兵作戰的將領都知道攻城之戰是兵家行最下之策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打攻城戰,因為傷亡代價實在太大了,攻守雙方的損失往往不成比例。
且這宜陽城之戰,須臾間已經度過了三個月,三晉聯軍長達三個月鏖戰,三個月連續不斷的對宜陽守軍王龁所部發起了持續進攻,但秦軍頑固守城,魏繚的三十萬大軍竟是對王龁這三萬秦卒毫無辦法。
宜陽城之堅固,當世罕見,名副其實的易守難攻之城。即便當年甘茂拔宜陽,其守軍乃是殘韓士卒,可仍舊讓秦軍吃盡了苦頭,歷時三年才啃下了這塊硬骨頭。如今的宜陽守軍豈能同昔日的韓軍相提并論?
宜陽城腳下。
攻城之戰還在繼續,城樓之下已是橫尸遍野,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三晉聯軍的中軍陣前,帥車上的魏繚凝望著戰場一言不發。
烏云在天際嘶鳴著劃破了雷電,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死寂了片刻又頓起喧鬧的斷壁殘垣之上。剛剛消散的哀鳴和刀光劍影又一次在風中綻開,堆積的尸骨殘體猙獰而可怖,濃重的氣息幾乎讓人窒息。
交戰的雙方尤為慘烈,王龁所部的宜陽守軍已損失盡半,而暴鳶的韓軍損失更是用慘重來形容,十萬韓卒是韓國最后的家底了,在攻堅宜陽城的這三個月,傷亡人數已經過四萬,其中一萬多人身負重傷,不是傷殘不治就是缺胳膊少腿,戰死近兩萬余人。
此時此刻,韓將暴鳶用衣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他一手揮舞長戟統領攻城的韓軍部隊準備繼續向宜陽發起進攻。11
就在暴鳶正欲發起攻勢之際,聯軍的帥車之上,魏繚忽然道:“傳令,即刻鳴金收兵。”
統帥一聲令下,號角聲頓起,聽到收兵鼓號的暴鳶和一眾殺紅眼了韓卒錯愕不已,反倒是宜陽城內精神緊蹦的秦軍士卒在聽到敵陣鳴金收兵的號聲而喜悅狂呼。
城樓之上,滿臉污垢的王龁看到城下的韓卒在號角聲響起的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卻,頓時心中狂喜不已。
又一次擊退了三晉的兇猛攻勢,這讓王龁頓感如釋負重一般,總算可以暫時松口氣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收兵的號聲一響起,進攻的韓軍士卒頓時斗志盡失,有的韓人因為生死兄弟戰死沙場而不能報仇雪恨,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退出戰場;有的人聽到鳴金收兵之后暗自大喜,暗叫終于逃過一劫,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攻城之戰在士卒們的眼里與送死沒有多大區別,能不能活下來都聽天由命。
暴鳶卸下戰盔狠狠的砸在地上,便是憤怒的奔向中軍帥車,來到了魏繚跟前:“上將軍為何無故突然鳴金收兵?”
“我自有決斷,將軍無需多言,且去處理大軍修整事宜。”魏繚不為所動,平靜的道。
“我不服!”暴鳶怒道:“宜陽之戰連續三個月皆為我韓卒在陣前拋頭顱、灑熱血,三萬韓人死在了故都城樓腳下,一萬多人傷殘不治,眼看王龁守軍快要支撐不住了,宜陽城破城在望,上將軍確是鳴金收兵,其究竟意欲何為?”
話音一落,一個衛國將領忽然大喝:“暴鳶大膽!你竟敢質疑三軍統帥?你質疑上將軍就是在質疑衛王、趙王、韓王!”
“末將不敢!”暴鳶還是不敢接下這頂帽子,但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他仍舊不服氣。片刻之后,他接道:“以末將之拙見,如若聯軍合力晝夜猛攻敵城而非韓軍一家中規中矩的進攻,這宜陽城怕是早已被我軍所破。”
“將軍之言甚是在理,若合力晝夜不停地對宜陽城進行猛攻,此城一月之內必破,哪怕是秦軍鎮守亦不足道也。”魏繚發話了,此話一出讓暴鳶愣愣的看向了他,只見魏繚平靜的直視而來,先是一番肯定接著便話鋒一轉,又道:“可將軍又曾想過,我三晉合縱伐秦之目的何在?難道僅僅只是為了破個宜陽城?”
“這……”暴鳶顯然看不透,便拱手道:“請上將軍明示!”
“好!帥便告訴你!”魏繚著又環視樂毅、趙奢眾將:“順帶也告訴諸位。”
“三晉合縱伐秦之戰,其意在于弱秦乃至滅秦,這是根目的。為達目的,帥不會在乎一兵一卒的得失,也不會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魏繚凝視著眾人沉吟道,頓時一轉身而拔出腰懸一側的橫刀遙指宜陽城:“帥未盡力猛攻宜陽,其意在試探秦軍戰力幾何、耐力幾何,更是為防止秦軍主力乘機反咬一口。”
言及于此,魏繚頓時把目光落在了暴鳶身上,接著道:“如若果真依照暴鳶將軍你的策略,我三晉聯軍輪番式晝夜猛攻宜陽,勢必為王龁這三萬守軍累我三晉三十萬大軍,當此之際,秦軍主力尚未出擊,一旦趁我軍兵疲將乏之際,秦函谷關主力華陽君所部若由被動防守轉為主動出擊,乘勢盡出崤塞而與我軍疲憊之兵展開決戰,將軍以為其結果會如何?”
“這……我……”暴鳶被這么一問徹底懵了,宜陽城與函谷關之間的距離不足百里之遙,鎮守函谷關的秦華陽君辛戎所部隔日便能率軍到達宜陽。
屆時一方是養精蓄銳久矣的秦軍主力,一方是為了攻戰宜陽城變成疲憊之兵的三晉聯軍,三晉必敗。若秦軍是烏合之眾自然斷無威脅,可虎狼秦軍豈能是烏合之眾?
“末將知罪,不該質疑上將軍大略。”暴鳶得知其中要害所在,頓時怒氣無,低頭而拱手認錯。
在場諸位將領們也終于明白了,魏繚沒有進行集中優勢兵力攻占宜陽城反而是派韓卒一家進行看似送死一樣的進攻原來是為了防止秦軍乘機反撲,樂毅、趙奢等人也明白魏繚此舉更是為了保存聯軍的整體戰斗力不被宜陽這個的阻礙所拖垮。
宜陽城再難啃也不過是開胃菜,自然萬萬不能將有生力量過多的投入到這里,而三晉與秦真正一決雌雄還是要看函谷關一戰。
正如魏繚前言,此次合縱伐秦,他不會在乎一城一池、一兵一卒的得失,這種近乎冷酷絕情的話卻讓樂毅、趙奢等人深感認同,身為統帥所看到的永遠都是局利益,一個合格的統帥就是要如此冷酷,這便是帥才與將才的根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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