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身上的長衫比起當(dāng)日陳浮生在蘭若寺見到的時候明顯更加破損了不少。rg
但身上的氣勢卻是進(jìn)一步高昂強大了起來。
此時他沒有壓制自己的法力，身后陡然升起一道赤霞，翻翻滾滾，宛如一道大浪，更是有一道同色的劍光在赤霞之中載浮載沉，時隱時現(xiàn)，每次隱現(xiàn)一次，身上的劍氣就要更加凌厲一分。
一個雙鬢星霜的中年書生端坐在他對面，緩緩放下手中的紙張，露出一張看透世情的臉。
“赤霞，你來看看我臨摹的這篇文章如何？”
燕赤霞嘿笑一聲，順手接過，才是第一眼，便是開口贊道。
“好劍意！”
中年書生神色舒展，點了點頭，娓娓道來：“這篇文章是我參與今年會試的時候一名喚作陳浮生的劍南士子所做，差一點兒就被點中了今科的會元。”
“陳浮生嗎？”
聞聽此言，燕赤霞不禁露出一分詫異，然后恍然道：“竟然是他，怪不得我覺得這劍意有些眼熟。”
“怎么了，你見過他？”
中年書生這一次卻是真正有些詫異起來，在他看來燕赤霞與陳浮生無論怎么看，都沒有什么交集。
“不錯，我這次出外凝煞，和一個樹妖做了一場，他在旁邊幫了我一把，要不然我不定就要身隕道消在那里了。”
燕赤霞唏噓一聲，將蘭若寺中發(fā)生的事情簡單介紹了一遍，再仔細(xì)端詳了一遍文章，感慨道。
“當(dāng)時我看他武功雖然不錯，但他沒有跨那一道先天屏障，不過從師父你臨摹的劍意來看，短短半年就已經(jīng)突破到了感應(yīng)天地的境界這種天資，比起我來恐怕還要高上一籌。”
師父！這個年紀(jì)看起來比燕赤霞大不了多少的文弱書生居然是這個在世鐘馗的師父。
“那倒不一定。”中年書生搖搖頭，緩緩收起文章，“依我看來，他是在貢院的考場之上，心生感應(yīng)，借助了天時地利才一舉功成，這種機(jī)緣強求不得，并不是天資真得比你高。”
“那也很了不起了，”燕赤霞也是搖搖頭，驀地想起一事，好奇問道，“難道師父你又有了收徒的念頭，他既然接連與我們師徒遇上，看起來命中與我九天劍派也是有緣。如果真得把他引到修行一路上，倒也算是兩其美。”
“哪有那么簡單？”
中年書生到這里，嘆息一聲，解釋道：“我九天劍派傳承久遠(yuǎn)，在正派一十三家之中也非弱者，像為師這種真?zhèn)鞯茏酉胍胀剑际且ǚA師門長輩的，務(wù)必保證收到的弟子無論是天資、悟性還是心性都要足夠。你燕家一脈就是我一位師叔的血脈，我還是考察了足足三年之后，才正式收你為徒，眼下大齊將有大變，要不然我也不會在你凝煞大成之后就把你喚來，哪里還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反正大變之后，各門派都會陸續(xù)露面正式收徒的，到時候也不遲。”
燕赤霞沉默一陣，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師父，我輩修行之人只為長生，為什么還要參與到這些凡俗之間中來，不但各大門派都在注意著凡俗的動向，師父你更是親自入朝為官，這樣豈不是耽擱修為甚至有損道心？”
“呵呵，以你的性子能夠憋到今天也真是難為你了，這些東西原我不該親自和你，不過你現(xiàn)在既然開了口，表明你多少也有了一些想法，倒也不憚于給你講解一二。”
中年書生啜了一口清茶，在胸中醞釀一陣，緩緩道來。
“凡俗之人稱我們修行者為世外之人，認(rèn)為我們所宣揚的太上忘情乃是要斷情絕欲，心如木石，只不過是無知者的偏見罷了，難道我們追求長生，最后是要把自己修煉成一塊石頭嗎？”
“何為道心，求道之心也絕不是那么簡單，而是要將我們的心性打磨圓滿，紅塵之中，六欲迷人，卻也是淬煉心性的最佳場合，要不然我也不會離開仙家福地來這大齊做一個官，為得就是不給自己的道心留下破綻？”
“那么各大門派為什么這么關(guān)注凡間呢，他們自家的子孫不就已經(jīng)有一大推了，天資橫溢的比比皆是，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來凡間收徒呢？”
聽得入迷的燕赤霞追問。
“這是一個很宏大的命題，想要解釋清楚就不是三言兩句就能道完的。”
中年書生皺皺眉頭，用手指敲敲桌面，繼續(xù)道。
“雖修行者與凡人兩兩相忘，不通往來，但畢竟同在一界，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千千萬萬的凡人正是修行者的根基所在，如果只是些亂，修行者自然懶得處理，但涉及的人數(shù)一旦到了一定地步，就有人出面干涉了。
第二，雖那些修行者的不乏天資橫溢的后裔，但他們從接觸的就是修行者，認(rèn)知也就有了偏差，自然不會理解能夠接觸修行是一件多么難得的機(jī)緣，心性更是不堪一提，如果各大門派只招收這些人，用不了幾代，門派就徹底成了一潭死水，再無興盛之日。
最后一項其實可以是前兩者的綜合，涉及到了虛無縹緲的氣運之，正所謂'亂世出英雄'，大變之后，就會出現(xiàn)一批天才，無論是天賦、機(jī)緣還是心性都要勝過那些修行者身的后代，個個堪稱修道的種子，自然會有無數(shù)門派趕來收徒。不過這一次既然我問天劍恰好在這大齊修行，自然是要讓我九天劍派先行挑選了。”
“師父這一次一舉突破金丹，如果再帶上一批天才返回宗門，下一屆的咱們九天劍派的門不定就要落到師父身上了。”
燕赤霞向著中年書生嘻嘻笑道，拜師這么多年，這一次他才總算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頓感頭腦一陣清明。
“掌門？”
“嘿嘿，我自然號稱問天劍，自然是一心向道，只求一個長生不朽，一個掌門之位，笑話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到這里，一向溫潤如玉，話不疾不徐的中年文士言辭陡然鋒利起來，身上更是揚起一道誓要刺破天穹的昂揚劍意。
燕赤霞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家雞之于蒼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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