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用之的推測并不算錯,韓約身材魁梧過人,哪怕不穿甲胄,分量也委實不輕。如今又有重傷在身,饒是徐樂神力驚人身形靈敏,也不可能拖著這么個傷號健步如飛迅速
脫離,事實上連徐樂自己都得承認,謝用之此番用計很是高明,起碼是拿住了自己的軟肋。以區(qū)區(qū)幾人對付謝用之麾下幾百人馬,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且戰(zhàn)且走,以襲擾為上,再借助地勢周旋,乃是不二選擇。可是帶著這么個大漢,往來行動極為不便,想走也
走不快。這個戰(zhàn)法用不出來,反倒是很容易就被對手順著痕跡追上。數(shù)百人一起出手,哪怕自己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可是自己和韓家兄弟情同手足,不管韓約傷得多重,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自己就不能扔下他不管。是以從救人開始,自己就陷入了對手的算計,必然處于全面被動。此
番能順利救人脫困,那位肉飛仙沈光著實出了不少力。以謝用之手上的人馬資財以及其自身謀略才具,能夠算計徐樂已經(jīng)是極限,兩個徐樂并肩作戰(zhàn),便不是其所能應(yīng)付。沈光、徐樂兩人雙刀齊出,再加上步離、小六兩人從
旁協(xié)助,殺這些謝家部曲自然如同砍瓜切菜。再者說來,沈光對于島上地形以及謝家布防情況了如指掌,有心算無心又有一身絕技,對付他們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固然在營救之前就已經(jīng)猜到兄長要受皮肉之苦,可是看到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小六還是控制不住淚流滿面,一邊走一邊用力在臉上抹。韓約受了重型,兩眼都睜不開,可總歸還是知道誰來救自己。再者他也是徐敢不惜重金靈藥培養(yǎng)出來的猛將,身體根底遠勝常人,受傷雖重一口元氣還在,神智依舊可以保持清醒。見自家兄弟這
副模樣,他強撐著罵道:
“死死不了人。哭哭啼啼,丟人現(xiàn)眼。”徐樂低聲道:“小六做得沒錯,你傷成這樣,我等又豈能無動于衷?不過男兒漢報仇不靠眼淚靠弓刀,韓大是我兄弟,傷你便是傷我,此事絕不能善罷甘休。想來便是韓大
本人,也沒法分辨究竟哪個對他下過毒手,這仇又不能不報。也只好把他們斬盡殺絕,不讓一人走脫就是了!”雖說多了沈光,可是徐樂一行也不過是五個人。謝用之手下目前還有幾百人馬,而且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以北府兵法操練出來的善戰(zhàn)部曲,即便戰(zhàn)力不及當(dāng)年北府兵一成,也終究不是蟊賊草寇可比。哪怕和朝廷經(jīng)制官兵交手,也未必就落下風(fēng)。徐樂能夠從鸚鵡洲把韓約活著救出,已經(jīng)算得上虎口拔牙。以常理而論,此時應(yīng)該抽身而走,哪
怕想要報仇,也得等到韓約傷勢痊愈,再從長安調(diào)一支軍隊前來抄剿才對。誰能想到徐樂此時想的不是如何逃脫,而是怎樣把這幾百人斬殺干凈。語氣偏又斬釘截鐵,并非安撫或是胡吹大氣。韓約、小六等人也各自點頭,韓約一陣劇烈喘息,又
吐了兩口血痰之后才說道:
“莫看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遇到那群賊子照樣能撕殺一番。別的不提,這一路上他們雖然把我當(dāng)老虎提防,可照樣被我抓住機會放翻了好幾個,沒給咱們玄甲騎丟臉。”
徐樂點頭道:“韓大不愧是我玄甲騎的人!你做的很好,接下來便看我們手段!”沈光一直走在前面,并沒參與他們幾人交談,心中卻如波瀾起伏難以安定。他少年成名,年紀(jì)輕輕便以一身絕技馳名長安,成為一干游俠兒的頭領(lǐng)。富豪、仕宦乃至公卿
人家子弟,都以與他結(jié)交為榮。那時的沈光便知道徐衛(wèi)的名字,一些嫉妒其成就又沒有本領(lǐng)挑戰(zhàn)的人,便在背后說些怪話。譏諷沈光運道好,避開了昔日大名鼎鼎的衛(wèi)郎君。倘若昔日黑甲徐衛(wèi)在世,又
哪輪得到沈大郎成名。于這等人的言語沈光未曾放在心上,只是私下里打問過徐衛(wèi)是何許人又有何過人之處。那些俠少提起來,個個說得口沫橫飛,可是沈光并不曾相信。終究是已經(jīng)過世之人,這些輕俠少年又慣會信口開河,如何能夠當(dāng)真?縱然徐衛(wèi)真如何了得,也不過是**凡胎,遇到自己未必就能討得好去。到底是自己生逢其時,還是徐衛(wèi)死得正是時候
,又有誰說得清楚。再等到應(yīng)募出征遼東,沈光的風(fēng)頭更盛。前線兵敗于沈光并無影響,他本人的名氣反倒是越來越大,乃至連天子都聽過他的名號特意召見。本來沈光也有些忐忑,不知與
陛下相見吉兇禍福,畢竟這位皇帝素來以喜怒無常暴虐刻薄聞名,生死二字誰也無法保證。不想這位大業(yè)天子又是對英武過人的美少年有偏愛,沈光的相貌以及武藝成功折服了楊廣,讓他對沈光另眼相看。不獨仕途扶搖直上,更是成了天子身邊的親信。楊廣自
遼東逃到江都,身邊始終少不了沈光護衛(wèi)。其結(jié)交楊廣的時間雖然比不上當(dāng)年那些晉王府舊人,論及榮寵則有過之無不及。對于這份禮遇沈光心里既是感激也不免有些得意,也就越發(fā)不把徐衛(wèi)這個死人放在眼里,連這個人的名字都已經(jīng)漸漸淡忘。直到長安方面戰(zhàn)報傳來,又有人上奏,指出陣
斬魚俱羅、火燒長安城的乃是李淵麾下第一斗將徐樂,其父便是廢太子衛(wèi)隊首領(lǐng)徐衛(wèi)。
那時沈光才陡然想起,世間曾經(jīng)有個黑甲徐家,一門兩代皆為蓋世英雄。自己雖然無緣親見,但若是有機會能認識徐衛(wèi)的兒子也未為不可。他永遠也忘不了大業(yè)天子看到這份奏報時的神色。其并未暴跳如雷乃至破口大罵,臉上的神情反倒是似笑非笑,又帶著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猙獰,就連素來得寵的沈光,
看到那時的楊廣也覺得心驚肉跳。沈光明白,能讓楊廣露出那種表情的絕不是凡夫俗子。說不定那些游俠所言不虛,徐衛(wèi)確實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他雖然死了,但是徐家的子孫一樣能創(chuàng)出一番驚天動地的
事業(yè)。乃至楊廣的帝王寶座,也有可能被這一家掀翻。身為天子親信,沈光自然選擇效忠天子。在他看來,最省事的辦法莫過于一刀斬了徐樂,讓李家失去臂膀。只要徐樂死了,李家其他戰(zhàn)將不過碌碌之輩,根本不是自己對
手。到時候親將一支兵馬北上,就能誅滅叛賊重整乾坤。正是抱著這個目的,沈光才離開楊廣,來到鸚鵡洲。此處為南北要津,徐樂自長安往江都必經(jīng)之路,只要守住鸚鵡洲不怕?lián)醪蛔∷I蚬庖仓辉撟屘熳映袚?dān)斬使絕好的
責(zé)任,自己身為臣子理應(yīng)代勞。是以他固然要剿滅謝用之一行,也要對徐樂下殺手。在樹林中那一刀,便是他的真實心思。可是與徐樂一番交手,發(fā)現(xiàn)徐樂的武藝不在自己之下,就算自己施展出渾身解數(shù),也照樣難以取勝。心中驚詫之余,也不免有惺惺相惜之感。此時再見韓約氣魄,心中既
是敬佩,又生出幾分戒備。這些人的武藝已然算得上當(dāng)世頂尖,心性膽氣更加令人畏懼。哪怕自己在遼東所見十六衛(wèi)精銳好漢,也未必人人都有這等豪氣。自己身為驍果軍將,又是俠少出身,和下面軍漢廝混熟慣,對他們的心思極為了解。作為大隋最后的精銳,拱衛(wèi)天子的驍果雖然戰(zhàn)技高強,可是士氣平平人心渙散。從遼
東一路到江南歸期不定,不少人都心念家鄉(xiāng),還有人擔(dān)心北地家眷安危。論及士氣軍心,和身后這幾人根本無法相提并論。倘若玄甲騎人人如韓約、徐樂一般,就算驍果軍挾十萬之眾,也不是他們敵手。李淵本就是當(dāng)世梟雄,手下若再有這么
一支虎狼之師輔佐,誰又能阻止他奪取天下?
這等豪杰不為天子所用,就不能為任何人所用,必要設(shè)法除去,為陛下除去心腹之患!沈光心內(nèi)暗自打定主意,等到滅了這伙水寇,回手就得殺死徐樂一行!此番大業(yè)天子把愛將沈光派出剿匪也是無奈之舉,雖然江都城內(nèi)還有不少悍勇軍將,可是大多是陸上好漢不習(xí)水戰(zhàn),再者論及謀略,也多半不及沈光。若是尋常水寇,大
業(yè)天子或許也就當(dāng)沒看到不予理睬,偏生這伙盜賊居然擁有一艘五牙戰(zhàn)舟!這等水戰(zhàn)重器便是尋常官軍都不曾有,何以能落入盜賊手中?且其盤踞鸚鵡洲,一旦以此戰(zhàn)舟為武器截斷南北交通,江都城內(nèi)必然大受影響,這顯然為皇帝所不能容。再
者作為天子心腹,沈光深知陛下最忌恨者莫過于世家門閥。天下變成這副樣子,也和皇帝的心性以及感情用事的毛病脫不了干系。如今既已查明這支人馬背后乃是世家扶持,皇帝自然更不能容,是以沈光此行固然要殺掉徐樂,謝用之等人也不可留。他也知道這伙盜賊狡猾多智,若是以堂兵正陣相攻
,多半抓不住人,是以才單人上島,又讓少數(shù)精干得力部下于鸚鵡洲外埋伏等待號令。正如世家對朝廷的滲透一樣,楊廣在世家內(nèi)部也有自己的暗子,于謝家人馬在鸚鵡洲的布防情況了解的一清二楚。也正靠著這份軍情,自己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謝家
部曲明暗哨卡以及值守精銳斬殺大半。按照沈光所想,憑自己和部下的手段,再加上藏在敵人心腹的暗子,足以消滅這伙部曲。但是對方畢竟人多善戰(zhàn),以自己手下的兵力,能否將這伙賊人全殲并無把握。不過這也無甚要緊,只要把敵兵殺傷大半,讓他們湊不出足夠的人手駕駛無牙船,自己便算得上成功。如今既有徐樂這番話,自己不妨就看看他的本事。若是他做不到自然要死,若是做得到,等到事成之后,也必要結(jié)果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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