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基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尤其是在一腿斷折又身穿重甲的前提下,能做出這種動作又能擁有這等速度,已然可以算作武人中的巔峰。
再者說來螻蟻尚貪生,人更是難免畏死。
即便是素有勇名的武將,在這種人為刀俎的情況下,也只能乖乖聽話行事,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自己求死。
于世人而言,也會理解求生而不尋死乃是人之常情更是為長遠(yuǎn)謀的必然抉擇,不會對被俘武人有過多苛求。
是以正常情況下,形成這種白刃相迫的局面之后,被俘武將的行動就不必考慮,只要安心與對手談條件就好。
更別說眼下這種處境敵強(qiáng)我弱,司馬德勘數(shù)千兵馬陣列森嚴(yán),宇文承基麾下部曲亦是如同虎狼。
表面上是這許多兵馬包圍,暗地里更不知有多少神射手持強(qiáng)弓硬弩張弓以待,強(qiáng)敵環(huán)伺之下稍有松懈,便會被人奪走人質(zhì)乃至直接射殺。
在這種環(huán)境里,人的精力消耗極大,全神貫注警戒四周還嫌不足,誰又顧得上那本該本分老實(shí)的人質(zhì)。
是以承基這一下堪稱十拿九穩(wěn),正常情況下肯定會尋死成功和徐樂拼個同歸于盡。
只可惜他今晚遇到的對手不是尋常人,而是徐樂這等當(dāng)今天下頭等斗將。
其不但武藝、氣力,膽魄皆為當(dāng)世頂尖人物,其心性更是與承基堪稱知己,是以承基這種尋死舉動也在他防備之內(nèi)。
徐樂向來認(rèn)為身為斗將,理應(yīng)是戰(zhàn)場的主宰。
平日里自己的威儀體面為三軍之冠,就算是那些貴人也不能對自己輕慢。
哪怕是皇親國戚,若是欺到頭上,也照樣針鋒相對乃至翻臉也在所不惜。
這不是蠻橫跋扈,而是實(shí)打?qū)嵉膽?zhàn)功做支持,才能有這份體面。
平日里威風(fēng)八面,到了打仗的時候,斗將便要頂?shù)阶顬閮措U的地方。
破陣殺敵斬將奪旗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之事。
若是做不到這些,就沒資格稱為斗將,更沒臉面出現(xiàn)在軍中一干廝殺含面前。
對于斗將而言,顏面重于性命。
堂堂大將被人當(dāng)作肉票談條件,就算是活下來又有什么意思?
以后還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換做是自己,肯定會尋個機(jī)會撞死鋒刃之上,也不讓人有機(jī)會笑話自己。
推己及人,徐樂便防范著承基也會做這種事,是以承基的身形剛一動徐樂便已然出手。
手中寶刀輕輕翻轉(zhuǎn),刀刃變變成了刀背。
與此同時徐樂飛起一腳,正中宇文承基的右腿腿窩!要知承基左腿斷折不能受力,所有的行動全靠右腿。
不管他速度再快力量再強(qiáng),行動總歸不如平日方便,更不易維持平衡。
何況徐樂這一記猛踢也是用足了力道,承基如何抵擋得。
脖子劃過刀背,一陣如水冰涼順著肌膚傳來,承基的心也隨之涼到了底。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求生不能而是求死亦不能,自己的性命操縱于別人手中,被人像擺弄傀儡一般耍笑。
于承基這種心性的豪杰而言,這簡直就是噩夢般的遭遇。
不等他再有機(jī)會站起,徐樂的寶刀鋒刃已經(jīng)再次抵在了他的脖頸處,口內(nèi)則是冷冷說道:“身為武人,與人交手勝負(fù)難免。
我等可以輸?shù)粜悦遣荒茌數(shù)纛伱!某念在你我同為武人的份上,給你留著三分顏面,你可不要一錯再錯!
從承基突然爆發(fā)到他被制服,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很多人甚至都沒看清怎么回事,就見承基匍匐于地項上橫刀,不少人甚至驚呼出聲。
尤其是宇文承基麾下那些家將更是連聲吆喝,不過這次呵斥的已經(jīng)不是徐樂,而是司馬德勘。
司馬德勘倒是看清了整個交手的過程,心也隨之起伏。
他看得出來,承基一心求死不想成為徐樂要挾自己的把柄,可是徐樂也是鐵了心要拉承基跟自己共生死。
以徐樂方才表現(xiàn)出的身手速度論,就算是自己以神射手暗箭殺死徐樂,其臨死前也肯定能殺掉承基。
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猶豫的剎那,韓約等人已經(jīng)來到徐樂身邊。
不用人吩咐韓約便舉起大盾為徐樂擋住背后,小六、步離則為左右兩翼,為徐樂防范暗箭。
徐樂喝道:“上船去!”
韓約卻道:“縱然樂郎君事后責(zé)罰,今晚某也要抗令!我等自長安一同來,自然也要一同回去。
樂郎君不走,我們又怎么走?”
徐樂心中固是為有這等部下欣喜,卻也難免焦急。
他很清楚,倘若沒有玉璽,自己這些人或許還可以逃走。
如今既然關(guān)系著這等至寶,就算司馬德勘再怎么投鼠忌器,也不會讓自己這幾個人帶著玉璽離開。
當(dāng)然,自己可以把玉璽交出,再有宇文承基為人質(zhì),司馬德勘或許會放一條路。
說起來自己也并沒有把玉璽真的當(dāng)成什么寶貝,更不認(rèn)為天下歸屬會由一件死物決定。
可是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為了活命就向?qū)κ值皖^?
玉璽不在自己手里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到了自己手里,就沒有交出去的道理!若是想要玉璽,只能從自己的尸體上拿走!只要自己有一口氣,就不會交出寶貝去換取平安!哪怕明知這條路九死一生,也唯有咬牙硬撐,奉心中直道而行。
本想自己舍命給韓約等人換一條活路,不想自己這些部下卻是和自己一般脾性,沒一個貪生怕死之人。
既然如此便干脆轟轟烈烈大鬧一場,縱然不能活著離開,起碼也要留下好漢名聲以傳后世。
心中既打定了主意,徐樂的心思反倒是變得更為從容淡定。
眼看著面前千軍萬馬,神色間全無懼意,只將刀橫在承基脖頸處,直瞪著對面的司馬德勘。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干脆利落,磨磨蹭蹭好不爽利!是收兵還是動手,趕快做個決斷!”
司馬德勘緊咬牙關(guān),手臂舉在半空,卻遲遲無法落下。
其實(shí)不光是司馬德勘,就算是隨他同來的裴虔通、元禮等人,也不知該當(dāng)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知道該如何決斷,但是大家更知道,這個決斷絕不能從自己口中說出。
說到底這些人都是帶兵軍將,長于戰(zhàn)陣廝殺,拙于朝堂權(quán)謀,尤其是這等干系到龍位大寶以及自家滿門命數(shù)之事,就更超出其所能。
至于既保全承基又能保全玉璽的辦法也未必沒有,只不過事發(fā)倉促他們卻是想不出來。
宇文承基二次受制,一時間卻也沒顏面再開口讓這些兵將不必顧及自己性命只管動手。
再者說來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自己兩次敗在徐樂受上,這等豪杰天下少有,縱然遲早要死也該死的像個豪杰。
若是被這些無恥小人胡亂殺死,豈不是連自己的臉面都丟盡了?
有這番心思,承基便沒有再行開口發(fā)令,司馬德勘等人就更不敢開口。
宇文承基的家將卻不管那些,有人高聲叫道:“樂郎君,你說話可算數(shù)?
我們放你等離開,你便不害我家郎君性命?”
徐樂并未理會這家將,韓約開口答道:“入娘的!咱家樂郎君何等樣人?
難道還會瞞哄你等不成?
我家郎君若是有意謀害宇文性命,他早就人頭落地了,哪里等得到現(xiàn)在?”
到底是神武俠少出身,固然徐家閭有自己的規(guī)矩,韓約為人亦極為剛正,不至于如宋寶一般打家劫舍胡作非為。
可是做俠少的又怎么可能當(dāng)真手腳干凈全無劣跡?
擄人勒索又或是抓了肉票與人交涉的事,韓約也不是沒做過,自然知道該怎樣與人交涉。
他越是不干不凈的叫罵,越是讓人放心。
兩名家將不待德勘發(fā)令,便扯開喉嚨朝水面方向吆喝:“快下船!”
隨后又對徐樂道:“你等上船之后便放了我家郎君,至于能不能回長安,就得看你們自家造化!”
原本為徐樂安排的逃生船只被宇文承基所控制,但是承基并未將船毀去,乃至在岸邊列陣阻擊之后,船上也安排了兵士留守。
說到底承基心中還留著一分仁厚,倘若今晚來到岸邊的并非徐樂而是楊廣身邊其他忠臣又或往日舊交,承基便可能放他們一條生路,允許其乘船逃命。
船上留守的都是承基心腹,自然要維護(hù)自家郎君性命。
聽到吩咐并不怠慢,紛紛從船上跳下,有人朝徐樂道:“速速上船,放了我家郎君!”
徐樂抓起承基,將刀橫在承基項上,以承基為盾,一步一步向碼頭退去。
韓約、小六、步離將徐樂牢牢護(hù)住,也讓他不至于擔(dān)心中了暗算。
幾個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乃至就連步伐也一模一樣。
這般配合堪稱無懈可擊,縱然司馬德勘安排后招,也無法找到破綻暗算救人。
何況他如今所帶兵將統(tǒng)屬不一,又哪有做這等精細(xì)之事的精兵好手?
眼看徐樂用不了多久就能上船,司馬德勘心急如火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此時,卻聽身后一陣馬蹄聲急,隨著馬蹄聲,還傳來一個男子的高聲呼喝:“不可走了昏君孽種!倘若放走了人,不問身份一律處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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