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的臉上并沒有笑容,語氣不卑不亢,既沒有得意炫耀更沒有請罪乞活的意思。
他不是糊涂人,自然聽得出李淵言語中暗藏的殺機。
也不怪李淵,換做任何一個君主,只怕都不會愿意手下帶領兵馬自成一派與自己分庭抗禮,甚至稍有不滿就要以嘩變相威脅。
單是這一條,就足夠雙方動手火并,殺個你死我活再說。
不過徐樂并不認為韓約他們做錯了什么,男子漢大丈夫想做就做,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大家的交情放在這,他們愿意為自己賣命李淵也沒有資格過問!是以他的回答很是直接,語氣也是理直氣壯:“臣今日之行全系本心,動手之前未曾與人商議,自家部下更是一無所知。
此事臣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牽扯他人。
至于玄甲騎將士更不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請圣人只管責罰就是!”
“阿樂果然是個明理之人,朕沒有看錯人。”
李淵用手輕捻胡須神色悠閑從容,還是如同教訓子侄一般對徐樂說著:“不過朕不明白,你這么個聰明的后生,怎會做出這等糊涂事?
你莫非不知朕這么做是為了大局考量?
即便你果真不知,也該直接來問,依靠蠻力硬抗圣旨,簡直是不成話!”
李淵的語氣中聽不出多少憤怒,更像是長輩教訓不成器的子侄。
只是一旁李世民卻聽得心頭狂跳,只覺得周身寒毛倒豎。
他對于父親的脾性最是了解,若是做大發雷霆或是大聲喝斥,責罰倒是沒什么大不了。
左右就是一頓棍棒,再不就是禁足或是皮鞭抽打。
憑徐樂這身武藝根基,這些肉刑傷不到什么。
可是這種和風細雨似的說教外加講道理,卻讓李世民感到情況不妙。
李淵對自己兒女子侄發火的時候從不用這種態度,上一次用這種態度說話,還是教訓府中一個家將。
那位家將乃是家中老人,曾經追隨李淵多年,幾次救過他的性命,雖然是仆役但是地位非同一般。
結果因為一時失手辦砸了一件事,害李淵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事情挽回。
事后這位家將自縛請罪求家主給一次機會,李淵便是用這種態度對家將說話,回憶往日種種,又夸獎家將為李家所立功勞。
大家都以為李淵還是念著舊情高舉輕落,沒想到轉頭這家將就被賜了鴆酒。
今日舊事重演,莫非大人要對樂郎君也用這種處置?
這……如何使得?
李世民再次看向母親,目光里滿是乞求之意。
竇氏并未作聲,不過看向丈夫的目光里也多了幾許疑惑。
聽丈夫方才口氣,他不想對徐樂下殺手。
可是這時候的態度,又讓竇氏心里沒底,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心思……宮中。
李元吉滿頭大汗看著李秀、李嫣兩姐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千真萬確……若有一句假話,甘愿受罰!”
說到這里他偷眼看向李秀,目光中滿是畏懼。
李家幾個女子里面,以李秀為尊。
家中幾個女孩都惟其馬首是瞻,就連李嫣的做派,也是刻意模仿長姐。
男孩里面李世民和李秀交情最好,李建成則是不遠不近,不會得罪李秀,但彼此之間也沒有太多交集。
說是骨肉同胞,其實客氣的反倒像是路人。
至于元吉,則是最倒霉的那個。
他天賦異稟力大身輕,天生就是練武的苗子。
自幼跟隨家將習武,自己又是胡人性格好勇斗狠喜歡憑借武力欺人,乃至欺凌弱小的事也干得不止一宗。
偏生李秀是俠士心性,喜好打抱不平,對于李元吉的行為很是不滿,屢屢規勸管束。
李元吉正是年少無知之時,又素來粗魯,對于這位大姐并不買賬,反倒是揮舞拳頭威脅。
結果就是兩下交手,姐弟二人動起手來。
李秀雖然氣力不敵元吉,但是一身技擊之術遠在元吉之上,交手經驗更是比元吉豐富得多不管馬上步下徒手還是動兵器,元吉都不是李秀對手。
每每被李秀劈頭蓋臉一頓臭揍,打得拱手投降認錯才算罷休。
后來更是只要發現元吉有為非作歹之事,便尋了他來打。
直打到元吉看到李秀就魂飛魄散臉色慘白,每每恨不得找由頭避開,更是不敢再肆意妄為。
直到李秀出嫁之后,他才逐漸恢復了往日惡行。
雖說如今元吉年歲已經大了一些,武藝也比當初強出許多,但是積威之下,依舊是看到李秀就怕。
這句甘愿受罰對他來說并非隨口一說,而是意味著一頓毒打,是以絕不敢扯謊。
李嫣也知李元吉怕李秀怕到骨子里,絕不敢在這件事上扯謊,連忙拉著李秀的胳膊說道:“阿姊快陪我去求情!萬一大人真的降下罪來,那可如何是好?
聽三胡說大人那神態,分明是要樂郎君的命!這怎么使得?”
邊說話邊向前走,手上更是用力拉拽。
可是李秀如同腳下生根,任李嫣如何使力,就是拽不動分毫。
她回頭看去,只見李秀凝神思忖似乎沒聽到她說了什么,腳下不丁不八扎著步,人便如同和地面連在一處。
看來阿姊雖然嫁為人婦,一身武藝修行并未放下,單是這手功夫就不是常人能比。
李嫣知道阿姊武藝遠勝于己,如果她不想走,自己就算怎么拽也沒用,只好軟語哀求道:“阿姊……”李秀卻一擺手不讓李嫣繼續說下去,而是盯著李元吉問道:“你為何來尋我們報信?
誰讓你來的?
敢說一句假話,可仔細著我的拳頭!”
李元吉看李秀這手步下功夫已經嚇得魂不附體,此刻再見李秀瞪眼,就更是面無人色,連抬起衣袖擦汗都不敢,只好任汗水流入眼睛里,沙得二目生疼,被迫把眼睛瞇成一條縫,口內則不住分辨:“沒人讓我來,是我自己想來的……千真萬確!我承認,我不喜歡徐樂這廝,他幾次尋大哥晦氣,眼睛又長在頭頂上,誰也不放在眼里,我確實想過要他的命。”
“你!”
李嫣聞言面色一變就待發作,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卻不知何時自己的手已經被阿姊李秀反握住,方才就是李秀手上用力,才讓自己沒繼續說下去。
李元吉畢竟還是個大孩子,對于這里面的關竅看不明白,只怕李秀收拾自己,連忙繼續說道:“可是在玄武門外我親眼見到樂郎君施展武藝,才知道他一身本領如此了得,果真是天地間少有的英雄。
像這等好漢理應死在戰場而不是刑場,若是就因為打幾個人便丟了性命,未免也太憋屈了。
可是阿娘還有二兄都在房中,他們不說話我講話也沒用,只好來給你們送信。”
“那你為何不找大郎?”
李秀臉色依舊緊繃。
李元吉道:“我也曾想找大兄,可是他住的實在太遠了,怕是來不及。”
李秀聽他說話,眼睛不錯神地盯著他看,此時終于略略放緩面色,點頭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不過不要讓他人知曉,否則大人怕是饒你不得。
宮中不是男兒久居之地速速離去,九妹,你隨我走!”
說話間李秀邁開腳步,當真是靜如處子動若脫兔,李嫣只覺得步下生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李秀拖著前行。
她口內連喊幾聲阿姊,李秀卻渾若未聞,依舊是邁步疾奔。
李嫣這點分量對她而言仿佛根本就不存在,拉起李嫣健步如飛,朝著前方御書房趕去。
李元吉遠遠看著長姐背影,尤其是那件獵獵鼓動的大紅披風,心中也自敬佩:阿姊這等人物,才當得起女俠二字!李家長女雖然嫁了人,但是俠客作風未曾更易,一旦下定決心做什么,就沒誰攔得住。
她一路急行,李嫣被拖拽著前進,堪堪已經接近御書房。
卻在此時,迎面一人也急步向御書房走來,李秀目光銳利一眼看出,來的正是大郎李建成。
她眉頭一挑,想也不想朝著李建成攔過去,口內說道:“大兄?
居然這么巧?
你也來拜見父皇?”
李建成行路的速度不慢,可是李秀顯然更勝一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擋在前面。
李建成顯然也有心事,見李秀攔路也顧不上寒暄,只是向旁閃身口內說道:“你一路辛苦,還是趕快休息。
愚兄有軍國要事拜見父皇,就不陪你閑談了。”
李秀見李建成形色匆匆,心中就更為懷疑,腳下一動再次攔在建成面前:“哦?
大兄有何緊急軍情,連和小妹敘舊都顧不上了?
不知可否說來聽聽,好讓小妹也知曉一二?”
李建成眉頭微皺似乎想要發作,但是看李秀的眼神,又連忙把話吞了回去,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都是出嫁的人了,就別像小孩子一般胡鬧。
這消息耽擱不得,不要在這里搗亂。”
說話間他再次向旁閃避,口內繼續講道:“李密破了宇文化及收了驍果軍,大隊人馬正朝著洛陽攻過去,這消息可是能耽擱的?”
這次李秀沒再都工作,而是整個人愣在那里,臉上神色變了幾變,忽然拉著李嫣往回就走,任李嫣說什么也不做絲毫停留,更不像御書房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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