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大家齊集，又千辛萬苦的將這位楚公請來，還不就是等的這一句話？    在這個時代，官吏還有一份崖岸自高，但入宦門，要不就為世家門下走狗，要不就與同是為官吏之人交游。遠沒有后世官商一體那種打成一片的親密，各個階層之間的分野，清楚而明白。    今日宴飲主人，是當年那位傳奇的張四郎去后，把持馬邑郡馬匹交易的出名大豪，馬邑郡都稱為馬王爺杜三爺。論起家當，只怕有數(shù)十萬貫之多，在馬邑郡，在雁門郡，在河東郡甚至關中之地，都有他的黑莊園——不是世家出身，沒有官吏身份，黔首百姓要置業(yè)都有限制，超過上限，只能以黑莊園的名義存在。    如此家當，要請這位不過是郡府判司的吏楚公來，也是花了好大價錢，下了多少水磨功夫，這才讓他成行。哪怕晚至了一兩個時辰，杜三爺也只能滿臉賠笑，再不敢有任何不滿。    杜三爺選擇在這位楚公身上花錢，也是有原因。這位楚公，原來也是唐國公門下，七拐八彎扯得上一點淵源，后來到這馬邑郡出仕為吏。這次王仁恭才選了他來負責迎接李二郎入善陽之事。    原來這位楚公，在郡府之中，并不得重用，很有些郁郁寡歡。對王仁恭的忠心從來就不足夠，怎么他也是打上了唐國公世家烙印的人，王仁恭怎么會放心重用于他？更不必，一個判司，也從來不會在王仁恭這等人物眼中。    在馬邑郡風云激蕩之際，這些郡中有身家而沒身份的地方豪強，傾向也已經很明顯了。趁著李家二郎入善陽，看能不能抱住唐國公的大腿。進則可以博取將來地位，退則也可以在河東善保身家，省得在這馬邑郡整日提心吊膽！    所以當這位楚公落座，在場之人，終于顧不得再客套什么，直直的就問了出來。    外間烽火還在燃動，大家雖然歡歌宴飲，但天知道什么時候這馬邑郡的漏舟就要傾覆，這個時候，實在不是講客套的所在！    聽到有人這樣直愣愣的發(fā)問，杜三爺頓時有些臉上掛不住，一拍幾案：“什么人這般和楚公話？”    那位楚公，卻抬手示意，讓杜三爺不要發(fā)怒太甚，淡淡一掃在座之人。    座中之人，都形貌粗鄙，服色雖然都華貴得逾制，但胡亂搭配，只顯出一股暴發(fā)戶氣。看在眼中，只讓人心生鄙視。    這些馬邑郡所謂郡中豪強，不要王仁恭這種世家子出身的了，就是楚公這等出身寒門，抱著世家大腿以求出身的，都不大瞧得上。不然王仁恭怎么能在馬邑郡為所欲為，從來不顧忌郡中任何人物？實在是因為這郡中之人出身，沒一個值得王仁恭去顧忌的！    這個邊地郡縣，實在是英雄俊彥人物困居之地啊，什么樣的才能，都難得展布。還好馬上也快離開這荒鄙的所在了！    楚公目光一掃，諸人紛紛低頭，再不敢直言發(fā)問。剛才那個莽撞開口，一身皮袍裹得跟球一樣的富商模樣人物，更是渾身冷汗都快冒了出來。    楚公含笑開口：“諸位以為，郡公又想做什么？”    諸人對望一眼，卻無人開口。    王仁恭所想甚或所行之事，在場之人，誰不心知肚明？    突厥入寇烽火燃動，善陽城還一切安堵如常。若這突厥人入寇和王仁恭沒什么干系，善陽城的三歲兒都不會相信。    橫空出世一個什么樂郎君，在神武大鬧一場，又在善陽城下鬧出一場近乎于兵變的把戲。整個善陽，在那一夜都提心吊膽，生怕亂軍殺入城來，玉石俱焚。    王仁恭雖然勉強將兵變控制了下來，但那樂郎君還是安然離開了神武，據投劉武周去了。    連劉武周麾下一個部將王仁恭都對付不了，還談什么一統(tǒng)馬邑郡，最后再南向爭霸？    所以這位王郡公干脆將突厥人引了進來，聯(lián)合突厥人一起對付劉武周！反正這馬邑郡上下，王仁恭也向來不在乎，郡中軍民百姓，受突厥人多少苦楚，要在突厥人鐵蹄之下付出多少代價，在王仁恭心中，沒有半分分量！    這些豪強都是馬邑郡中之人，歷年深受突厥人之苦，王仁恭如此行事，終于踏破了他們的底線。這個時候，少有人還有想為王仁恭效力之心！    這次王仁恭對付劉武周，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引河東兵入馬邑。而且領兵之人，還是唐國公家的二公子。雖然聽聞二公子不是唐國公膝下最受寵的兒子，不過要是因此能抱上唐國公的大腿，豈不是比在王仁恭治下好上太多？    而且唐國公治下，對寒門出身之人，也要比王仁恭這個好上不上。好歹愿意提拔使用一些寒門之人，縱然還是不能與那些世家子弟爭競，也總比只用世家之人的王仁恭好，不定也是一條將來的進身之階！    王仁恭的盤算，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諸人的心思也是分明，就是恨不得將這馬邑郡交給唐國公治下，大家可以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但是現(xiàn)在畢竟還在善陽城中，這位楚公又是郡府中人，讓大家一時間哪里得出口來？    楚公看著諸人各異的神情，等著眾人開口，久久還是無人有做一語。楚公只是微微一笑。    旁邊杜三爺壯起了膽子，陪笑道：“楚公楚公，有些話，你讓我們怎么有膽子出來。此次李家二郎入善陽，若是楚公能稍作安排，讓咱們這些人拜見李家二郎一次，在場之人，就感楚公盛情了。楚公也是李家出身的，在二郎面前自然得上話。到時候自然有足夠心意獻給楚公，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感念楚公盛意…………這話，已經是掏心窩子的了，楚公當能明白人們的心思。”    楚公仍然微微一笑，莫測高深。    眾人面面相覷，杜三爺更是滿身冷汗，話都得這么明白了，要是給這楚公轉頭回報給王仁恭，大家不定就是一個死字！    這個時候杜三爺心下就轉過了無數(shù)心思，想著是不是安排幾個輕俠死士，在楚公回返途中，干脆刺死了他了事。然后干脆就逃亡河東，這里家當部丟下拉倒。    這個時候，楚公才舉起酒盞，向大家示意：“一切等二郎入善陽再就是，現(xiàn)在著急什么？”    席間凝重的空氣，因這一句話頓時就松動起來。杜三爺擦了一把額頭，大聲道：“今日只是飲酒！其余什么都不必了，讓那些胡姬再上來，好好為楚公壽！”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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