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車緩緩向前行駛的時候,忽然,一只赤紅色的野狐從一旁的山林里“嗖”的一下躥了下來,在官道上頓了一下,然后一下鉆入了官道另一側的麥田里去,瞬間淹沒在了層層麥稈之中,然后山林里緊接著殺出了一人一馬,那人毫不猶豫一抽馬屁股,胯下的馬立刻也躥進麥田里去。
那人一手持弓,一手勒著韁繩在稻田里不斷的游蕩,時不時還拿手中的弓去劈掃高高的麥叢,馬兒在麥田里一陣晃蕩之后,已經不知道踩塌了多少的麥稈,那人卻渾不在意。
這人不是丘神績是誰。
秦非煙是被這突然竄出的一人一馬嚇了一跳,看到丘神績毫不在乎的踐踏麥田之后,不由得有些火起,忍不住站在馬車上喊道:“你這人好生過分!快快勒馬退回來!”
可是丘神績此時已經在麥田里走遠了,而且他還在專注地找那只野狐,根無暇他顧。
“大姐,你看那匹馬頭上的白斑,像不像咱家胭脂?!”身旁的婦人突然指著那匹馬驚呼道。
秦非煙皺眉,定睛往遠處一瞧,發現那匹馬頭上果然有一塊兒白斑,而且那匹馬皮膚黝黑,身形俊朗,和自己養的那匹青海驄簡直一模一樣。
“好像是的,荃姑姑,快把它喚回來。”
那名婦人左手一用力,便勒住了馬車,然后在車上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而此時,一旁的秦非煙也早就用手指堵上了耳朵。
那婦人閉眼提足了氣息,突然間雙目一睜,一聲長嘯脫口而出,嘯聲忽高忽低、尖銳刺耳、聲如裂帛,時而如龍吟獅吼,時而如狼嗥梟鳴。
此時丘神績早就快消失在麥田之中了,突然間傳來一陣長嘯之聲,丘神績只覺得嘯聲忽高忽低如同自己的心跳聲一般,嘯聲起伏的頻率快,自己心跳也逐漸加劇,只感胸口怦怦而動,極不舒暢,過了好一會兒,一顆心似乎要跳出腔子來了。
可是他胯下的青海驄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而顯得十分歡愉和活躍,同時也突然躁動了起來,揚起了馬蹄就往回奔,丘神績哪會愿意去靠近著嘯聲的根源啊,可不論怎么抽打和撥弄韁繩,這匹馬兒就是不再聽他的使喚了,甚至在他扭動身體的時候突然發力狂奔,差點兒沒把他甩下身去。
在馬背上一陣扭動之后,丘神績也認命了,把雙手伸入馬頸底下,雙臂環抱,頭死死地貼住馬脖子,只求不被顛下馬身了。
胭脂一溜跑之后,總算是退出了麥田,在官道上輕快地沖馬車這里跑來,不過因為被丘神績勒住了脖頸,慢慢的有些呼氣不得,窒息難當,不停地喘著粗氣。
那婦人看到丘神績后重重哼了一聲,口中也停止了嘯聲,在馬離馬車還差五六步的時候,丘神績聽到嘯聲已經停止了,微微抬起了頭,誰知那婦人突然一躍,迎面就向丘神績遞了一掌,丘神績這才剛抬起來頭,頓然大驚,慌忙不迭抬手迎上了一掌,兩掌相迎,雖然丘神績是慌忙出招,但他卻借著馬力,而那婦人卻是騰空出掌,但饒是如此,丘神績這一掌只覺得打在了一面巨石之上,然后瞬間就被震下馬來。
那婦人收掌順勢一抓馬鬃,腰在空中一扭,就穩穩當當的坐在了胭脂背上的馬鞍上。
“他娘的!你敢打老子!”丘神績臂壯腰圓,摔這一下倒也不是很嚴重,但是被一個女人從馬上打了下來,這讓他覺得很受傷,當下連屁股都沒拍一下,就氣呼呼地從地上躥了起來。
就在這時,屈突仲翔騎馬載著陸績總算也從山林中竄出來了,策馬來到了丘神績跟前,紛紛跳下了馬。
結果三個人都還沒來得及話,眼睛里似乎都跟長了釘子似的,死死地盯著馬車上那名立著的蒙面女子。
陸績看到這名女子后心里猛的跳了一下,腳步也是呆呆停住了,這名女子身材窈窕有致,雖然臉上蒙著面紗,但是眉眼卻是美極,眉如遠山,目似秋水,立于馬車之上,青衣隨著秋風飄起,陸績看著看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感覺就跟段譽第一次見到神仙姐姐的時候一樣。
好仙,好美!
秦非煙見著三個人徑直盯著自己看,微微蹙眉,輕拂衣袖不悅道:“三位公子,百姓耕種不易,今年收成也不好,還請公子們游玩時不要再踩踏麥田了,給百姓留一條活路吧。”
陸績這才回過神來,扭身看著官道旁被踩踏地歪七扭八的一片麥田,心中也是一陣驚愕。
媽的,這丘神績干的都是些什么鳥事!
至于眼前這名女子的身份,陸績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她就是百姓們萬眾敬仰的、自己的東家天女了,這么超凡脫俗的人兒,又蒙著面紗,此時此刻胭脂又一直歡快地在她面前打著轉,也根不可能是其他人。而其他兩個人都見過天女,剛一抬眼就認出來了。
丘神績此刻就跟乖寶寶一樣,刷刷刷的點著頭道:“秦姑娘的有理,有理,是丘某沒在意。”
陸績忍住沒沖他翻個白眼,自從賣給了他一副天女的畫像,這個家伙似乎就對天女起了什么心思,此時看他這副表現,估摸著猜測是**不離十了。
秦非煙蹲了下來,輕輕撥開胭脂的馬鬃,撫摸著紋在馬兒脖頸上的那兩個字,復又問道:“不知三位公子能否給我解釋一下,我們秦府的馬兒為何會在這里?”
丘神績一愣,拿手指捅了捅身邊的陸績,聲問道:“她咋跟不認識你似的?”
“她就不認識我。”陸績狠狠翻了他一個白眼。
路上還想著這個憨貨辦事靠譜,現在想起來都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這家伙闖禍的事看來也不!
丘神績愕然,無語道:“那你畫的畫兒還真是騙我的呀。”
陸績沒再答他的話,現在有一個更棘手的問題擺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尷尬地摸摸了鼻子走了出來,笑道:“呃……大姐,我叫陸績,現在在天策館幫兩位大夫抄抄醫案,這馬,是我騎出來的。”
“就是你救的我妹妹?”秦非煙皺起了眉頭,郭嬤嬤在書信中提到這個陸績是個謙謙君子,所以才幫他在府中謀了個差事,結果今日一見,秦非煙卻十分失望,向來都人以群分,這個人和紈绔子弟混在一起胡鬧,縱馬踩踏農民麥田,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陸公子,不管你是不是在天策館干活,這馬兒都是我秦府私人所有,你似乎都無權調用,況且,縱馬踏田這種事,似乎也不適合用來玩鬧取樂,望你好自為之。”秦非煙冷冷道,她經營天策館久矣,處事老練,自有一種獨特的氣勢和威嚴。
陸績摸了摸鼻梁,自知理虧,之前沒怎么在意是因為和天策館的眾人太熟了,話沒有那么多忌諱,辦事也沒有那么涇渭分明,此時正主回來了,她的倒也都合乎情理,只好嘆了口氣道:“大姐的對,是陸某人考慮不周。”
秦非煙輕盈的翻上了馬身,輕輕撫摸著胯下的胭脂,瞧了陸績一眼冷聲道:“此事回去再談。”話罷,便輕輕拍了拍馬肚子,噠噠噠地就從三個人旁邊跑過去了。
那婦人駕著馬車緊隨其后,獨留三人愕然站在了原地。
唉。
陸績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他不知道想過多少次和這位傳奇女子的相遇,結果現實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嘴巴,讓他以最不堪的形象見到了自己未曾謀面的東家。
第一次見面真的好尷尬啊……
“表哥,人都走了,你還想什么呢?”屈突仲翔輕輕推了推陸績。
陸績回過了神來,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我們三個人,怎么乘一匹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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