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通高高坐在案首，聽了馬三保的匯報后輕輕點了點頭，在救濟饑民這件事上，他和刺史王岐還算有默契，由他負責安置饑民和維護治安，由王岐負責具體的賑災事宜。
在這件事情上，這兩個人都是不敢怠慢的，在李世民的眼里，百姓是他的生存根，這次饑荒，不能鬧出事來……
屈突壽一邊翻弄著案牘上的公文，一邊輕輕扣擊著桌面，沉吟了片刻后問道：“這幾天天寒地凍的，關在城外的饑民是如何御寒的？有沒有出現(xiàn)死傷？”
堂中的武官們皆是面面相覷，他們多是負責戍衛(wèi)和巡防的武官，就算是被派去協(xié)助洛陽府衙統(tǒng)計和救助饑民，但也沒人真正去統(tǒng)計過死傷的人數(shù)，這個寒冬注定會死很多人，已經(jīng)算是大家的共識了。
堂中沉默了半晌，無人應答。
就在屈突通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在堂中響起。
“大家分工不同，和洛陽府衙那邊的溝通不是很多。但是天策館這幾日正在城外救助饑民，根據(jù)他們的統(tǒng)計，這兩天饑民大概凍死了四十多人，多為老弱婦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凍傷，暴雪未有停止的跡象，就算我們的存糧足以賑濟饑民，如何熬過這寒冬時節(jié)，怕也是個難題……”
出聲的人正是陸績，這一番話，引得堂上的人紛紛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屈突通也滿含贊許的看了陸績一眼。
陸績的話不僅為大家解了尷尬地危局，也替這些人脫了責任，眾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是大家第一次見這位書生校尉，經(jīng)過這番話，對陸績的印象也是噌噌的上漲。
“雪路難行……只怕長安和荊州那邊糧食要拖上些時日才能到了，最近幾日，恐怕只能靠洛陽的存糧和鄉(xiāng)紳世族的救濟一點點的往城外塞，在此期間，洛陽城外的御寒措施要做好，治安更不能亂！”屈突通花白的眉毛一橫，氣勢凌厲的拍著桌子道。
“是！”眾武官齊齊抱拳。
“都督……”陸績的聲音再次響起，在眾人應和之后，他頓了一頓道：“這幾日在下和天策館的秦姑娘溝通了一番，對賑濟饑民之事有一些看法，希望有用。”
秦家？天策館？屈突通愣了愣，他是老洛陽人了，年紀又這么大，秦家的輝煌與衰落他都是經(jīng)歷過的，天策館的由來他更是一清二楚，這些年他和天策館也有些交集，這賑濟之事嘛……
“來聽聽……”
陸績從懷中掏出了一冊子，翻開之后將一條條和秦非煙商定好的賑災規(guī)條一一讀了出來，當然了，是一起商定的，但其中大多數(shù)的條規(guī)都是陸績提出來的，還記得汶川地震那年，他在學校讀研究生，最后報名成了志愿者前往四川救災，那時候基人手都是一救災指南，雖然現(xiàn)代的賑災方略與古代的賑災方略自然有所不同，不能照搬，但是也很有借鑒的作用。
而且后世在許多方面的監(jiān)督與制約更有力，事情的先后更有條理，許多方面更有前瞻和遠見，與秦非煙仔細斟酌之后，和實際情況一結(jié)合，其實辦起事來就更有效率了，在其中，如何去指揮、調(diào)配、管理這些災民，講解的非常清楚和明晰，如同一副直觀的樹狀圖一樣。
雖然穿者有金手指，可這畢竟是關乎人命的東西，經(jīng)過不斷反復地討論和修改之后，才成了這么一結(jié)構(gòu)清晰，語言精簡的冊子。
花這么多的功夫，只是為了履行自己的職責嗎？
更多的似乎是那份惻隱之心……
“……其中最為主要的還是管理的問題，天氣嚴寒，一旦鬧出更多人命，或是賑濟糧到位的不及時，都會引發(fā)慌亂。而府衙那邊的官員，沒有切膚之痛，百姓們是不太愿意相信的。我的意思是，讓他們自己選出其中德高望重者對他們進行管理，代表他們提出訴求，讓他們覺得有人在為他們而打算，于是心中安定。而我們在和這些人進行溝通和協(xié)商派糧事宜的時候，就會更容易，倘若有矛盾，也可以交由這些人和饑民進行交流，將大部分的矛盾交由內(nèi)部消化，不至于引發(fā)沖突……”
“此外呢，御寒的問題必須要得到妥善的解決，倘若放任下去，年邁體弱的人必定扛不住這寒冬，城內(nèi)尚有兩個戍衛(wèi)團，我的意思是，在城內(nèi)召集些民工和這兩個戍衛(wèi)團一起去城外清除出一片營地，就地打起臨時的木屋，不要再像現(xiàn)在一樣任由他們分散置之，統(tǒng)一安排住的地方，統(tǒng)一吃喝，在統(tǒng)一的地方上茅房，容易給他們一種簡單的約束感和歸屬感……”
陸績了很多方面，但唯獨到衛(wèi)生這一塊兒的時候，他有些犯難了，這年月沒有太多講衛(wèi)生的習慣，傳統(tǒng)的賑災習慣里也不可能叫人講衛(wèi)生什么的，對于在太過臟亂的地方容易生病的事情或者有一定的認知，但在賑災的背景下，顯然不會有太多人關心衛(wèi)生什么的。
“還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凍死了四十多個饑民，我前兩天上城樓看了一眼，這些饑民就被隨地掩埋在雪地中，雖現(xiàn)在是冬天，可如此草率的處理方式還是要心疫病的。此外，由于這些日子的賑濟糧不足，很多饑民就會去刨一些入了冬的蛇蟲、野味去吃，因為怕別人搶食，很多人甚至不用火去烤，直接生吃這些東西，這也是致病的最大因素之一，對于這一點，我想都督府和洛陽府衙應盡快組織大夫們?nèi)ヰ嚸裰行麄鳎磸蛷娬{(diào)，衛(wèi)生差，亂吃東西，就會讓你們生病甚至致命……”
除了管理、組織、衛(wèi)生之外，陸績再后面也附屬了一些宣傳、安撫、約束的手段和計策，雖然他也沒辦法保證面面俱到，更沒辦法保證這些法子是否能真的生效，但災情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只能試試看了。
等陸績一條一條陳述、解釋了出來，屈突通張著老大的嘴巴壓根就不出話來了，待陸績那厚厚的冊子被人傳上來的時候，他這才翻看了兩眼，由衷贊道：“……陸校尉提到這些建議，不僅一目了然，而且主次清晰，一章一法、環(huán)環(huán)相扣，可比洛陽府衙那邊出來的賑災條陳要明晰多了，他們的……可以扔了。”
陸績嘆了口氣，笑了笑道：“我只是有些想法，其中有些很幼稚的想法，都是秦姑娘提點我的，她在這方面經(jīng)驗豐富，要不是有她，我也制不出這冊子。”
天女啊，眾人相識環(huán)顧，這個響亮的名號，洛陽城里怕是沒有人沒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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