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行！”陸績趕忙沖漣衣擺手，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失態。
“這位公……”
“展子虔精于山水，閻立擅畫人物，這二人的風格筆觸風馬牛不相及，平時試試倒也無妨，但這副《游春圖》乃展子虔筆下精品中的精品，是當之無愧的無價之寶，豈能冒險！”陸績急道。
“我……”
“繪畫和修畫又是兩個領域，會畫畫的人也不一定會修繕舊畫，這里頭對紙質、用筆、調色、做舊都有要求，不是隨便找個名畫家就能把他修好的！”
“那……”
“況且這幅畫糊了，糊掉這一塊兒原的脈絡和色彩濃淡很不容易區別，就是再厲害的畫家也不能輕易下筆，必須要極其熟悉原作的人才可以！”
漣衣：“……”
陸績：“……”
兩人相視無語，倒是一旁的杜荷忍不住先開口了，語氣不善道：“這位兄臺，閻大人乃是當今一等一的丹青大師，倘若連他也不能修繕此畫，難道你可以？”
陸績機關槍一樣了許多以后，腦子這才漸漸地回歸了正常，看著堂中眾人皆是一副驚詫之色看著自己，他才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實在是失態。
“呃，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陸績尷尬地笑了笑道。
杜荷眉毛一跳，輕蔑道：“既然沒有把握，何必逞口舌之快呢！漣衣姑娘……還是將這幅畫交與在下吧，我相信以閻大人的領和名聲，一定能修好此畫的。”
陸績急了，剛才那通話都給傻子聽了嗎？
閻立畫建筑、人物那是當世一流無可厚非，但這個時代山水畫派才剛剛出現，你讓他去修山水畫跟讓學民謠的唱搖滾是一個道理啊！要是閻立有自知之明那還算好……要是為聲名所累，勉強去修這幅畫，他要是給修壞了……你讓故宮一千年以后掛啥去？
“等等！”陸績連忙沖堂中一揮手，然后至堂關處穿上了自己的鞋子，一溜跑就從二樓奔了下去。
陸績也不顧及眾人的眼光了，徑直走上木橋，經過漣衣身旁時連看也沒看她一眼，直奔那《游春圖》而去。剛才在二樓距離稍遠，他看的也不是很仔細，此時仔細打量之下，只見這幅畫用青綠重著山水，用泥金描繪山腳，用赭石填染樹干，整幅畫作細膩至極，定是真品無疑！
只是可惜……左下角蒼松的軀干和枝葉處，卻是糊了的一塊兒。
“喂！你究竟想干什么？”臺下離木橋最近的李天佑也很不耐煩的站了起來，今天他是意氣風發來的，可是到了現在竟然成了杜荷和這無名子之間在爭，如何不令他光火。
陸績沒有理他，而是捏著下巴在想些什么。
漣衣頗為奇怪的看了陸績一眼，款款走至陸績身邊道：“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陸績微微一怔，這才拱手施禮道：“在下陸績，唐突了。”
“陸績……”漣衣思忖了片刻，詫異地問道：“咸陽縣子陸績？”
這回輪到陸績愣住了：“姑娘認識在下？”
漣衣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份怪異的笑容，腳步也是微微退后了兩步，掩嘴笑道：“洛陽城中……怕是沒有人不知道陸縣子了。”
陸績老臉一黑，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托程老流氓的福，姑娘們現在見了自己以后，恐怕都是人人自危的吧。
咸陽縣子？
眾人聽后都有些不屑，其中李天佑更是冷冷哼了一聲，像縣子縣男這樣的末等爵，長安城里恐怕一抓一大把，不過既然是有爵位的……那也算是邁入勛貴的行列里了，所以眾人倒也沒有對陸績表露出太多的鄙夷。
“原來是陸縣子，您近來風頭勁盛，沒想到于畫作也有研究啊？”杜荷打趣道。
“略懂略懂……”陸績笑道。
杜荷這話里的譏諷之意傻子都聽得出來，對他那心眼，陸績心里有數。
不過就是搶了你的風頭嘛，要是真把這《游春圖》修壞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吶！
“陸縣子看了半天，能修嗎？”杜荷笑問道。
陸績思忖了片刻，微微了頭道：“試試吧。”
眾人皆是一愕，連杜荷完這就話心中都開始后悔了，這陸績當街都敢猥褻女子……顯然是個不將臉皮放在心上的人，就算他修不好，被攆出金玉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他真有事將畫修好，那漣衣姑娘豈不是就要落入他手？這個決定太失算了！
陸績卻想的很簡單……
這可是《游春圖》啊，輾轉了一千多年流傳到了后世的珍貴名畫，就這么糊了一角？其實真讓他修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修好，畢竟他也不是專業的畫師……可是他有一個別人都沒有的優勢，這副《游春圖》他是見過真跡，從臨摹過的，那糊掉的一會兒色彩的濃重他有一定的印象，與其交給別人，確實還不如交給他修繕。
至于漣衣這個彩頭，他現在是想都沒有想過，一門心思的在畫上呢。
“陸縣子……”漣衣朱唇輕起。
“給我準備些炭條、軟羊毫筆、清水、濃墨。”陸績看也不看她，只是輕輕擺了擺手。
漣衣無語，從這陸績一下來，壓根就沒正眼瞧過她，這也就罷了，跟他話也從來沒讓自己過一整句。好在漣衣也不在乎這些，看了看陸績，便扭身沖身后的那幾名龜公交代去了。
陸績又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那《游春圖》一番，不一會兒，他要的東西送來了，整齊的擱在他的面前。眾人非常疑惑地看著他，大家多多少少都見過人作畫，可是當中修補畫作的，都還是第一次見。
陸績管龜公要了一柄刀，將那碳條削成鉛筆模樣，雖是落了滿手的塵灰，卻更加順手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陸績持筆的手開始在畫上一一的心勾勒著，有了這鉛筆在手，陸績便仿佛又回到了當初作畫的場景中，努力回想著這游春圖的絲絲細節。不過一會兒，陸績便將那糊掉的部分從新拿炭黑勾勒了出來，由于工具利手，加上又進入了狀態，這勾勒出來的效果讓陸績異常滿意。
漣衣在一旁看的驚奇，忍不住問道：“陸縣子，你是將這炭黑削成筆了嗎？怎么這么奇怪？”
陸績淡淡道：“算是筆吧，炭黑容易擦拭，用它先將脈絡勾勒出來，一會兒著色就容易下筆很多。”
漣衣似懂非懂的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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